第六十章 薛洋
擡頭望去,少年四人便看見那些橫七豎八的屍體倒了滿院子,早已經乾涸的血跡鋪陳間,這常府的大院上空儼然充斥着刺鼻的血腥氣息。
藍忘機在前,聶曉和魏無羨並肩緊跟其後,江澄又四下打量了觀察一下後方環境後方才蹙眉跟了進去。
他們小心翼翼的穿梭於滿地屍體間,又分頭矮身仔細去檢查了面前屍身上儘可能找得到的線索,片刻後復才聚集到了一起神色肅穆。
“屍體發青,眼仁變白!脖頸有紅色裂紋,看來這裏的人死前都被練成傀儡了!”
魏無羨神情難的凝重的沉吟開口,素來不染憂慮的眸子裏也滿是冷然與不平!
“究竟是誰如此痛下殺手!”江澄咬牙切齒,他環顧了陰暗的常府宅院恨恨道,“殺人滅門不算還要將其製成傀儡,這兇手簡直太過喪心病狂!”
“死前被攝魂煉化成活傀,可是現在又都橫屍在此……所以,煉化失敗了?可他們和我在追魂坳看到的又有所不同,難不成溫氏並沒有完全掌握煉製活傀的方法?所以,這些是試驗品?溫氏的作爲,竟然如此明目張膽了嗎?”
聶曉擰眉,她半蹲下身子摸了摸腳邊一個婦人的脈搏,終究還是無聲搖了頭嘆息一聲。
沒有脈息沒有心跳屍體僵而復軟,的確是早已死去多日無誤了。
“想來,這也是溫氏爲什麼一直跟我們跑,一心想要藍湛手中那塊碎片的緣故吧!”魏無羨歎氣,“多一片陰鐵碎片,於他們而言也不知道是多大的助力?”
“什麼人——”
‘嗖嗖’幾片樹葉激射而出,藍忘機、魏無羨和江澄迅速轉身將皺眉的聶曉擋在身後,四人擡頭,便看見一道黑色的身影正坐在他們對面的房檐上幾乎與夜色融爲了一體。
那人的腳邊還斜垮垮的放着一柄墨色的長劍,若非聶曉感官超羣聽力敏銳,那人還不知道要靜坐在那邊看多久的熱鬧!
“嘖嘖……聽力不錯力道也夠穩,小爺這些年走南闖北閱人無數,倒還第一次見到這般有膽量功夫也不錯的世家小姐,有意思,有意思……等了十幾天,終於來了好玩兒的了……”
那人順手將聶曉朝他飛過去的其中一片樹葉扔到嘴邊叼着,而後懶洋洋的直起身子朝院中幾人望了過來。
衆人循聲望過去,便看見一個極其年輕的少年人,黑衣墨發眉目清俊,看上去和聶曉年紀相仿,白淨的娃娃臉上滿是甜膩膩的笑容,可眉宇間卻透露出極其濃重的陰戾之氣。
夜幕之下那少年人滿臉輕狂桀驁,他輕揚的脣角帶着幾許毫不掩飾的嗜血,讓院中四人同時蹙緊了眉峯。
如此年輕的一張臉,那般純真無害的眸光卻莫名帶着讓人心顫的殘忍笑容。
“是你殺了他們?”哽噺繓赽蛧
聶曉輕輕推開擋在自己面前的魏無羨緩步上前,她半仰了脖子望着房頂上的少年一字一頓清淺開口。
“是啊,一個不剩,是不是害怕了?”
少年懶洋洋的扭了扭脖頸,彼時頭頂陰雲漸開,久違的月衝破雲層從夜幕中透出零星光點傾灑於少女半仰着的臉上,將她澄澈璀璨的眸光映射如浩渺星河熠熠生輝。
那少年脣角邪肆的笑容不知爲何就倏然僵滯了,他瞳孔皺縮,本隨意靠坐的身體也驀然騰起。
他定定的看着腳下屍橫遍地的庭院中一抹格外刺眼的純白,本叼在嘴裏的樹葉也被他緊緊地攥進掌心緩緩捏爛揉碎,化作墨青色的青汁自少年指縫間滴滴墜落。
黑衣少年就那麼直勾勾的俯視着腳下院落中的白衣少女,先前還輕佻散漫的眸底此時竟是波濤翻涌,彷彿正極力壓抑着某種未知的、瀕臨爆發的異樣情緒。
“你爲什麼滅常氏滿門,到底何怨何仇,要讓你連他們的屍身都不放過踐踏多日?”
聶曉再上前兩步,稍稍提高了音量再次發問,卻見那少年彷彿並未將自己的問話聽進耳中,一雙冷厲泛紅的眸子只陰騭的盯着自己的臉似,是想要看進她的心裏來!
心絃猛然一抽,聶曉禁不住抽了抽眉峯深吸一口氣。
又來了,那種透過自己看到另一個人的目光,她竟然在這素昧平生的少年眼中再次看見!
那個蕭玲瓏,到底是何方神聖?
難不成,自己當真與她長的如此相似?
“你在看誰?”
想通因果聶曉不禁勾脣淺笑,當下再次擡頭對上那黑衣少年的目光高聲開口。
此時月華更濃,皎白的月光將她整個人都照在其中,便讓那少年越加清晰的看見了聶曉的臉,以及她眉宇間那抹柔和清淺的溫柔。
少年眸中陰霾微亂,正欲開口,卻聽天邊一聲低喝傳來!
“薛洋——”
藍忘機疾步上前將聶曉護到身後,再回頭時,便看見一抹純白身形由遠及近,只在眨眼間便已經落到了黑衣少年所在的房檐之上與之對立而站。
“追了我三個省你累不累啊臭道士——”
脣角雖然依舊帶着笑意,那被叫做薛洋的黑衣少年卻是明顯不耐煩的翻了個白眼,說這話時,他的目光卻始終停留在腳下屍海中那抹純白色的窈窕身形上久久不肯挪開!
“薛洋,今天不能再讓你逃了!”
來人一襲純白色道袍卻看不出來自何門何派,卻是身量頎長、劍眉星目,容貌更是清俊爾雅不輸在場任何一個少年郎。
若非他手持一柄長劍正氣浩然,聶曉甚至會懷疑這白衣道人或許是誰家出來遊玩的貴公子!
看上去與魏無羨幾人年齡相仿,無論是從穿着打扮還是本身氣質,都和那薛洋大相徑庭形成了極其鮮明的對比!
或許是被薛洋無視,那白衣道人落地之後也不由自主的轉了目光看向常府院中,看到聶曉他似是有了片刻的怔楞,而後卻是極其謙恭的衝她和其餘三人微微頷首點頭。
“曉星塵,你還真是鍥而不捨啊,追了我十幾天還是被你找到了!”
終究是捨得從聶曉身上挪開目光,那薛洋懶洋洋的扭頭去看白衣道人語帶調侃,渾身上下再次浮上了初見時那股子玩世不恭的氣勢。
頭頂月華終是掙脫了陰雲的纏縛躍上蒼穹,滿院子的屍體和血液在月光的照拂之下竟莫名少了幾分陰森。
廊檐上,黑衣少年與年輕的道人對峙不動,夜風將兩人的衣襬輕輕掀起,分明是劍拔弩張的氛圍卻偏生讓人看出了股子詭異的和諧之感。
站在屍堆血海中的聶曉秀眉微蹙,她目光復雜的望着前方屋頂上的兩個人,恍惚間似有什麼極其重要的東西在她腦中一閃而過,迅速、模糊,卻又讓她抓不住分毫線索。
頭疼的猝不及防,卻更是消失的讓人措手不及,魏無羨還來不及扶住聶曉的胳膊讓她在自己身上靠靠,她便已經站直了身體眼神清明瞭起來。
“怎麼了?”
魏無羨滿目擔憂,聶曉衝他輕輕搖了頭揚脣安撫。
“沒事,可能有點受涼了!”
輕聲迴應間,屋頂上本沉默對峙着的兩個人卻不知爲何已經打了起來。
“薛洋,你殘害宗門無數,我追蹤你數月都被你設計逃脫了,如今你又虐殺常氏滿門,今日定要你認罪伏誅!”
幾招拆解後,白衣道人負劍而立冷睨薛洋,劍眉間堅毅之色浩氣凜然。
“仙友啊,這罪我認,至於伏誅嘛,那就看你有沒有本事抓我了——”
薛洋脣角笑容未變,他瞥了眼院中的白衣少女忽而歪頭挑眉,下一瞬扭頭就朝着另一道房檐飛將過去。
白衣道人自是緊追不放,一黑一白兩道身影便在血氣沖天的常家宅院上空追逐徘徊糾纏不休!
“那道長靈力醇厚,叫薛洋的怕是有苦頭吃了!”
江澄在一旁躍躍欲試邊觀戰邊發表意見,原本神情有些憔悴的聶曉卻是忽的攥緊了魏無羨的胳膊眸子泛光。
“薛洋?他姓薛,無羨哥——”
“收到——”
魏無羨瞭然擡手連連點頭,眼見薛洋已經消失在了衆人眼前那座房檐之後,他一道紅色符篆打了出去,幾乎就在下一瞬便將被捆縛了手腕的薛洋扯回到了常府院子中。
江澄拔劍想要上前幫忙,卻被魏無羨拉住了表示先觀望觀望,而後少年四人組便又齊刷刷站成一排,看那白衣道人和薛洋你來我往又接連過了幾十招。
“這兩人……”微微擰眉,聶曉不由自主上前兩步緊盯着正打的熱火朝天的兩人眸底疑慮。
“怎麼了?”
“說不好,我總覺得他們的劍招……”
甩了甩頭企圖將心中那抹怪異的感覺驅逐出去,聶曉伸手揉了揉略微疼痛的眉心輕聲迴應藍忘機的疑惑。
爲什麼她覺得那薛洋的劍招似乎有些熟悉,可是分明她從未修習過劍道?
薛洋因着那條靈氣索的牽扯行動受制,加之白衣道人的修爲着實比他高出許多,三兩個回合之後,黑衣少年便已經被魏無羨一把扯下了房檐仰面摔在了衆人腳邊。
“怎麼樣啊小朋友,感覺如何?”魏無羨眉峯輕挑,他上前兩步單手叉腰俯視着四仰八叉卻依舊笑容滿面的黑衣少年笑問道。
“你這是什麼符咒,真有意思,好玩兒!”
受制於人卻也沒有絲毫畏懼,薛洋依舊是眉眼帶笑的從地上爬了起來,對於此刻還鎖着自己手腕的紅色靈氣索他倒是好奇的緊。
“本是用來逗小可愛開心打算叫同心或者白首,這會兒看來卻是浪費的很,嘖嘖……看來得重新改個名字!”魏無羨咋舌,再望向聶曉時已經是滿目遺憾,“小可愛,回頭羨哥哥重新送你個好玩意兒,這個咱不要了!”
“原來你叫小可愛啊?果然名字和人一樣可愛!”
“小可愛也是你這小屁孩兒能叫的?”手下一個用力,魏無羨幾乎將剛剛站穩的薛洋再次拉趴下!“這東西得重新取個名字,嗯……真是可惜了我的心思了!”
“既然如此,那不如就叫——同死如何?”
薛洋脣角上揚,眸中狠戾狡猾乍現,不等衆人反應過來他已經猛然揮了袍袖灑出漫天白色粉末來。
“乾坤袖——”
藍忘機高聲警示,漫天白色粉末卻依舊是迷了衆人的視線。
然而那薛洋卻並沒有打算即刻逃走,反而是趁亂揚劍對準那叫曉星塵的白衣道人狠狠刺了下去。
鏗——
鏘——
兩道兵刃碰撞之聲接連響起,待那白色粉末散盡,衆人便見一白一黑兩道人影堪堪對立而視。
幽幽的青光恰到好處的抵在薛洋的喉頭,雖說並未觸及,那少年白淨的臉皮上也因着淨世的劍意被劃開了一條血痕,串串血珠順着他頰畔汩汩滑落!
另一個黑衣道人手中的長劍凌空高懸亦是指向薛洋,卻是被兩根白淨纖細的手指穩穩鉗住了三寸之地根本觸及不了少年半分!
“子琛——”
“星塵,你沒事吧?”
黑衣道人微微側目對着那先來的白衣道人頷首開口,而後又迅速轉回目光,警惕的盯着以兩指之力便制住了他劍刃的白衣少女。
原本他這一劍是要刺向薛洋的,卻不想半途橫插出一柄劍氣凜冽的青色短刃,生生將自己的拂雪格擋開,待要等他刺出第二劍時卻發現劍刃竟被人鉗制住了!
黑衣道人卻未曾想到,這能夠在瞬息之間擋下他劍氣的,竟然僅是個年輕姑娘的兩指之力而已!
“聶小妹……”
“小可愛你幹嘛,把劍放下你的內傷還沒好!”
手腕微轉,聶曉頭也不回彈開了黑衣道人的劍氣轉身正對薛洋,她微微後退了兩步給了薛洋喘息的空間,而後,神色凜然的對他提出了這麼個莫名其妙的要求!
“薛洋,出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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