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報復
清河聶氏亦是早已經亂成了一團,聶明玦被溫逐流重傷未愈,加之丟了妹妹卻苦無證據無法向溫氏要人,不淨世上下此刻人人都急的似是熱鍋上的螞蟻。
藍忘機自暮溪山離開後,也披星戴月的趕回了姑蘇,卻意外看到雖有傷亡卻比意料之中輕微許多的雲深不知處。
兄長歸來,重傷的父親雖說被嚴重反噬依舊昏迷不醒,卻也好在算是保住了性命!
一切都和他離開雲深不知處時不同,從叔父口中得知是聶曉吸噬了山間大火阻止災禍蔓延,更是在她無故失蹤後異象竇生死者還魂。只是當時藍家受到重創需要修正,藍啓仁便當機立斷的下令封山,並將一同復生的溫家修士悉數處置,對外更是宣稱雲深不知處毀於一旦青蘅君重傷身死,以混淆溫家視聽。
藍忘機想起了在屠戮玄武洞中,小姑娘曾輕描淡寫的告訴他失丹之事不過是一場意外,心下連日來努力按捺的痠痛倏然蔓延至四肢百骸再難呼吸!
於是世家結盟對抗溫氏的建議,姑蘇藍氏在清河聶氏家主的號召之下第一個表示響應。
聶曉身上的傷很神奇的癒合極快,不過短短七八日的功夫便已經再看不出絲毫傷痕,除了肩背上那隻被溫家符火燙烙上去的太陽紋傷痕實在嚴重,她幾乎和未曾受傷之前一模一樣!
只是身上傷患雖好,腹中那不知已經分化成多少隻的噬心蠱卻是時時刻刻的折騰着聶曉的身心。
原本以爲是薛洋在暗中使壞操縱蠱王,聶曉卻沒想到,這個專事下三路的混小子竟然當真有那般本事弄到能夠感應人心的蠱蟲。
噬心蠱顧名思義,專噬人心,聶曉本以爲是字面上的啃咬人心臟的意思,卻未曾想過當初煉成這蠱蟲的人得有多麼的心狠無情、沒心沒肺。
但凡她心念稍動去擔憂旁人,這蠱蟲便不需薛洋的指令,便在她肚腹之中翻江倒海直痛到聶曉昏厥過去!每每此時,那邪佞的少年便淡然的站在旁邊嘖嘖搖頭,嘴裏說着傷心眸中卻是清冷無情。
如此三番過後,聶曉便也不太敢輕舉妄動企圖逃跑了!
畢竟從小被人寵着順着沒受過什麼苦,卻被薛洋這分明是血脈相連卻彼此仇恨過陌生人的胞弟毫不手軟的對待,便是強硬堅毅如聶曉,也是會有喫不消的時候。
她還不想死,還有很多事情等着她去做,更有很多解不開的疑惑等着她去追尋!
聶曉隱忍着,以最爲平和的心態與薛洋共處一屋,在少年心情好的時候聽他講講這些年來他所經歷過的‘趣事逸聞’。當然,如果他不要將被有錢人欺壓、凌虐,甚至拳打腳踢的過往講的那般繪聲繪色,聶曉對少年的愧疚和心疼或許會持續的久一些!
他彷彿是個看戲的局外人般,一邊把玩着自己那隻缺失了小尾指的左手指套,一邊笑容滿面的同他‘親愛的’阿姐分享自己的童年!
薛洋的雲淡風輕讓聶曉眉峯蹙緊又心驚膽寒,她不知道這人到底是經歷了多少坎坷,方能將曾經的痛徹心扉講述的這般輕鬆?
再後來,孟瑤終是疲憊的回到了小茅屋,薛洋依舊吊兒郎當彷彿什麼都沒有發生,聶曉亦是對自己體內的噬心蠱緘口不提!不管薛洋對孟瑤是否以恩相報,孟瑤亦是鬥不過早已經沒心沒肺對誰都可以辣手無情的薛洋!
便只是表面上的和平共處,對於此時的孟瑤來說也是極爲重要的助力!畢竟他如今剛得到溫若寒的信任,若是半路出了紕漏讓薛洋將他的目的告之溫家人,別說功敗垂成,怕是連孟瑤一條命都是保不住的!
又從孟瑤口中大概瞭解了當下的時局,聶曉憂心忡忡間噬心蠱反覆發作了好幾回,孟瑤覺得奇怪,請來山下郎中卻又探不出個所以然,聶曉當下便更加忌憚薛洋了。
當真不曉得,這混小子是從哪裏弄來的蠱種?
孟瑤告訴聶曉,此次回溫氏,便是要替溫若寒出謀劃策鎮壓仙門百家之事,說溫家會在各處設立監察寮,所謂監察,不過也就是監視當地宗門是否有異心,從而就近懲戒打壓之意。
這是件工程浩大的大事,所以已經算是得到了溫若寒初步信任的孟瑤不能推辭,他必須跟着溫家其他分支首領一起,去各處詢查檢閱,並及時彙報給溫若寒讓他這百家之首心中有數。
所以孟瑤決定,此次將聶曉一起帶走護在身邊,清河如今混亂又有已經落成的清河監察寮時時監視,若是將她送回不淨世怕很快便會被溫晁得知。既是如此,孟瑤提出最危險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與其擔驚受怕不如索性藏在溫晁的眼皮子下。
原本似是對仙門時局完全不在意的薛洋,卻在這時舉雙手錶示贊同孟瑤的建議,孟瑤不疑有他,聶曉卻是心下清楚這頑劣少年不過是山中日子過膩了,想要在既能困住她的情況下再去攪翻風雲而已。
一如他曾乖乖巧巧的趴在聶曉的膝蓋上,脈脈溫情的說自己從來不怕死,卻最怕一個人活着無聊沒意思!
如此,在聶曉沉默不言薛洋躍躍欲試的氛圍中,跟着兩人回不夜天的決定就這般倉促的定下了!
孟瑤派人給清河送去一封聶曉的親筆函,言明她如今性命無憂卻暫時難歸,讓家人不要擔心後,三人便趁夜上了不夜天!
孟瑤很聰明,更是擅長揣度人心八面玲瓏,這是聶曉在十歲那年初見孟瑤時的第一印象。所以在之後的五年中有孟瑤替自己安排生活的日子裏,聶曉鮮少有主動動腦子解決修行之外的問題。
如此,對於投奔岐山不足月餘便能夠踏上炎陽殿,與仗着薛氏遺脈的身份,以及掌握陰鐵碎片線索和其使用方法的薛洋平起平坐,甚至能得到溫若寒親自指點修爲的孟瑤,她是半分不覺得意外的!
原本在聶曉的認知裏,孟瑤除了出生不如人修爲被耽擱,其餘方面根本就不輸於世家公子榜上任何一位。
金鱗本非池中物,一遇風雲必化龍!
好男兒本就該志向高遠、心繫天下,孟瑤有這個能力,他需要的,從來只是一個可以直上九霄的機會而已!
所以,在岐山平步青雲的孟瑤也只着一個小小客卿的身份,得到了遠遠超過客卿的待遇。
獨立清幽的小院門庭數間,除了臥房和書房之外,還有一間提供給他鑽研奇門遁甲、溫氏法術的密室,而今這間四面封閉只留兩扇天窗透氣通風的小屋子,變成了聶曉暫時藏身的好地方。
因着薛洋在溫家的身份,他不得不每日回到自己的房間歇息,可偏偏的,不知是老天開眼亦或者薛洋時運不濟,他的房間和孟瑤的宅院相差了整個不夜天城的橫貫距離。
如此一來,白日裏只要不被溫若寒召喚便會牛皮糖一樣盯緊聶曉的薛洋,晚上總是不能在控制她的自由,彼時孟瑤便會坐在書案的對面朝她遞過去一碟香軟柔糯的點心,似漫不經心的打聽聶曉和那陰戾少年之間的恩怨,即便是被敷衍數次卻也不覺得挫敗。
或許是聶曉對孟瑤和對自己的態度截然不同刺激了薛洋,最近兩日薛洋不知爲何忽然收斂了許多,非但鮮少在聶曉面前晃悠,甚至於大發慈悲的,再不莫名其妙吹響他那隻能夠引起噬心蠱躁動的柳笛。
關於那隻柳笛,聶曉在山間小茅屋的時候也曾經問過薛洋,因爲薛洋手中那隻和她從溫情那裏得到的,能夠驅動活傀的幾乎是一樣。
可是對於聶曉的追問,薛洋卻是直截了當的表示不知道什麼笛聲馭傀,更是不知道溫情的柳笛是從哪裏來的。
當然,若他說這話時臉上的表情不那麼明顯的欠抽,聶曉可能就真的相信了!
只是幾日的相處下來,她也算是少許的瞭解了自己這個冷血殘暴的胞弟的脾性,薛洋謊話連篇、胡扯成性,哄鬼誆神的話他總是張嘴就來從不帶打腹稿的,想從他嘴裏套出點兒真話來,簡直就是難於登天……
對,修仙之人登天容易,要撬開這一不怕事二不怕死小惡魔的嘴,纔是難上加難!
聶曉總是會因爲猜不透薛洋的心思被催動蠱王吃盡苦頭,一來二去,竟也養成了睜眼先看這混世魔星臉色行事的習慣!所以今日見他興致沖沖擺了一桌子的飯菜,聶曉當下本能的就轉頭朝密室裏‘逃’!
這小惡魔這是嫌一隻噬心蠱整的她不夠嗆,還要弄一來折騰她?
“誒,別走啊,難得今日我心情好親自下廚,好姐姐別不給面子嘛!”
三兩步竄過拉了已然轉身的聶曉,薛洋似是沒有看到她滿臉的拒絕笑意盈盈。
孟瑤也在這時候回來,原本平日裏他的飲食都由人負責送來,只是今日從溫若寒那裏出來後,薛洋便滿臉堆笑的勾着他的肩膀說要請客喫飯!
孟瑤至今都還記得,溫家那兩個面和心不和的公子臉上堪稱精彩的表情!
他由薛洋舉薦入不夜天,在溫晁和溫旭的眼中,他們兩人就是沆瀣一氣的一丘之貉。那兩兄弟以前就看不慣薛洋在溫若寒面前肆無忌憚、輕狂不羈的樣子,凡是都想要與薛洋比上一比,自然的,也就從不給與薛洋一個陣營的孟瑤好臉色。
“成美今日是遇到什麼好事了,心情竟然這般好?”孟瑤放下手中的公文,從善如流的坐在了聶曉身邊的位置上!
“自然是……閉嘴小矮子,不許叫那個名字——”
眸中笑意僵滯,扔捏着竹筷殷勤爲聶曉夾菜的少年憤憤轉眸滿臉不快,孟瑤卻也並未生氣,只擡手拈起一根翠綠色的青菜送到離它較遠的聶曉碗中,“曉曉多喫些,最近恢復的不錯,卻還是要再補一補!”
“謝謝孟大哥!”繞過碗裏幾乎要堆成山的‘血腥’肉類,聶曉幾乎是從角落裏翻出了孟瑤剛纔夾給自己的那根青菜小小咬了一口。
味道,還不錯!
其實這並不是聶曉第一次嘗試薛洋的手藝,先前在山下孟瑤不在時,薛洋也曾漫不經心的‘央求’她做飯給他喫。
那時聶曉的表情薛洋雖說覺得有些詭異,卻也沒有多做他想,只以爲這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千金大小姐定然是不會下廚,他也不過是想刁難刁難聶曉再奚落諷刺她一番。
沒成想,聶曉竟是當真二話不說,挽了袖子奪了孟瑤留下的火符就開始涮鍋升火,不到小半個時辰,她便端上了三菜一湯讓薛洋瞠目結舌。
不過讓薛洋更加喫驚的是,聶曉當時只是衝他挑了挑眉而後便埋頭自顧喫起來,等薛洋從不可置信中回過神來動了筷子後,卻差點兒沒將自己的膽給吐出來!
而聶曉,卻依舊是喫的津津有味眉峯不動!
在反覆對換了自己和聶曉的飯碗過後,薛洋終究是相信他這個分離多年的胞姐定然是味覺有問題。
他哪裏知道,自從當年姑蘇聽學歸家後,聶曉曾經有很長一段時間都混跡於不淨世的伙房,與掌勺大廚的母親厲婆婆插科打諢企圖提升自己的廚藝。
只不過現實總歸比想象骨幹單薄,陰差陽錯的,倒是讓她將自己的腸胃也練到了刀槍不入的地步!
薛洋讓她下廚做菜,聶曉便本着齁不死也要氣死他的目的,將孟瑤置辦在小茅舍裏的所有調味料都加倍往湯菜裏擱!
將人不成被反殺的薛洋,自此再不敢讓聶曉接近竈膛,之後的一日三餐也都是由他親自操刀。雖說不盡人意,卻也好在五味俱全不會像聶曉燉的那鍋湯那般,讓人如被灌下了穿腸毒藥!
“好姐姐,不能光喫菜啊,得多喫肉身體才能養的好!”薛洋笑眯眯的又在聶曉面前的‘肉山’上壓了一塊兒雞脖子,而後又極爲體貼的替她盛了一碗素湯!
“成美說的是,曉曉你也該喫點兒肉,我記得,你以前也不忌葷腥的?”
孟瑤點點頭,目光落及她碗中已經堆積滿當幾乎快要掉出來的肉食,也不由得替聶曉頭疼起來。
薛洋這人,總是叫人無可奈何的固執!
如他所言,他就是個不講道理的小流氓,打罵無用勸說不得,他想做什麼全憑心情好壞!
一如今日,孟瑤卻是當真有些看不穿薛洋的心情,究竟是好是壞了?
“可能是之前失血過多胃口還未恢復吧,看見肉,有點兒犯惡心……”
聶曉微微蹙眉,其實她並非不願意喫肉,只是前些日子與薛洋獨處時,這小混球總是在他們喫飯的時候,指着聶曉剛咬了一半的肉絲兒,問她像不像兒時被他們扔在火上活活燒死的那條蠶?
又或者指着她正準備喫的肉丸子,滿臉天真的問她,有沒有看見先前被他打死準備紅燒的死老鼠崽子!
知道薛洋是個睚眥必報的計較性子,聶曉卻也沒想到因着第一回下廚的事情,也能讓薛洋記恨至此日日都換着花樣噁心她。分明是養傷休憩,卻偏偏比她在玄武洞中忍飢挨餓的那幾日還要清減了幾分!
以至於到了後來,只要有薛洋在眼前,喫飯的時候聶曉幾乎都是條件反射的將肉食拒之門外。
她不吃了還不成?
“姐姐這是嫌棄喫肉噁心,還是嫌棄洋洋噁心啊?”薛洋漫不經心的塞了塊兒雞肉入嘴,微垂的暮色之下,少年眸中宛有澹澹的水色,他嗓音低啞的笑着,眸底卻是劃過了一絲毫不掩飾的冷意。
“成美,食不言……”
“嘖嘖,小矮子,你還真當自己是世家公子跟小爺講起了家規了?別忘了,你那個老子,可從來沒打算認你——”
“閉嘴!”擰眉打斷薛洋的冷笑,聶曉側目瞪他,手下更是不停頓的夾了塊雞肉塞進嘴裏。
她最討厭聽到別人提及金光善,自認識孟瑤開始聶曉就生平第一次未曾見到人,便毫無理由的憎惡對方。
不,也不算毫無理由,只着那人的狠心薄情拋棄妻兒!
分明已有道侶,卻偏生招惹旁人,有了孩兒也不肯照顧他們母子將之棄如敝履。孩兒上門認親,卻又那般決絕任由下人將他踹下百級高階的金陵臺!
而他的孩子非但心中不怨恨,還只着亡母的遺願努力的想要做出成就、出人頭地,只爲讓那個不負責任的父親認可自己!
都道天下沒有不是的父母,卻只是說這話的人,不曾遇到蘭陵金氏金光善而已!
吞嚥肉食的動作愈加粗魯,聶曉心中有怒,薛洋卻是越看眸中冷意越盛。
“當真是孟大哥有面子啊,好姐姐這麼賞臉都喫完了?難得胃口這麼好,不如多喫點兒啊?”
涼颼颼的掃了眼滿心感慨又擔憂的孟瑤,薛洋傾身索性以手代筷,徑直撕了整隻油膩膩的雞腿送到聶曉面前。
“你想撐死我?”聶曉按捺火氣挑眉睨他,眼前這隻黃燦燦的雞腿皮肥油厚,當真喫下去怕不是兩天兩夜都消化不良?
“姐姐哪裏話,洋洋這可是維護你,要知道,洋洋小時候想喫雞腿還喫不到,只能眼巴巴的看……”
氣急敗壞的扯過還在流油的雞腿舉到嘴邊,另一隻手已經猛然擡起制止了薛洋剩下的‘委屈巴巴’。
真是夠了,她這是又要被迫聽這混蛋小鬼哭訴當年了嗎?
什麼因爲一隻泔水桶裏的雞腿被狗狂追三條街,後來渾身是傷的躺在地上,眼睜睜看着雞腿被一羣野狗搶食到骨頭都不剩。
什麼他‘學成歸來’,磨刀將欺負過他的野狗一隻開膛破肚餵了狼,一隻斷了四肢扔進火堆活生生燒成碳,還有的挖了眼睛拔了舌頭扔到街上,被同類活生生分食……她已經從最開始的愧疚憐憫,到如今的泰然處之了!
這小子根本就不是在賣慘博同情,他就是要噁心她,看她臉色鐵青吞吐不是的模樣而已。
聶曉喫的風捲殘雲速度飛快,似是已經將滿桌子的菜餚當做了薛洋恨不得悉數嚼碎。孟瑤在一旁勸也不是又阻止不了,只能手忙腳亂的替聶曉添茶遞水滿臉擔憂。
薛洋放下碗筷後仰幾分,他雙手抱臂斜睨着兩人,片刻後,分明是笑的開懷肆意,眸底卻有壓抑不住的幽暗逐漸蔓延開來。
晚膳時因着薛洋一激果真喫撐的聶曉在密室裏蹦跳消食,一牆之隔外的孟瑤則是坐在燈下處理溫若寒交給他的公事。爲了不打擾到孟瑤,聶曉只能儘量減小運動的幅度,一邊兒空手練着聶家刀法心中還忍不住犯嘀咕。
薛洋那臭小子,今日喫飯時到當真沒說那些讓她倒胃口的話,也不知道是自己誤會他的好意,還是那人別有後招?
如此小半個時辰之後,聶曉胃裏的不適感方纔緩緩消失了下去,孟瑤也在處理了所有公文後與聶曉道了晚安,而後出了書房回對面自己的房間休息了。
子夜時分,天窗外斜入幾許皎白的月光時,聶曉終是知道薛洋的後招是什麼了!
腹中絞痛厲害,比起之前每一次被噬心蠱屠虐都要嚴重的多,聶曉甚至能看見自己淺薄裏衣掩映之下,似是有許多活物在她幾近透明的皮膚裏,順着血脈迅速遊移竄動!
這蠱王,竟當真會分化?!
死死咬着牙關不讓自己痛呼出聲,聶曉一手狠命掐住牀榻的邊緣另一手捂住丹府,她重重的靠坐在牀前的地板上,冰涼的觸感讓她已然有些混沌的思緒稍微清醒了幾分。
不可能是飯菜有問題,他們三個人都有喫一樣的東西,卻也沒見孟大哥有什麼異常?更何況,薛洋也是葷素不忌什麼都喫過的。
唯一不同的,是她比兩人喫的都多的,那一桌子的葷腥?
所以……
噬心蠱也喜歡喫肉?!
這是什麼鬼嗜好?
渾身顫抖痙攣着,只着單薄白色裏衣的聶曉身上卻不知爲何騰起一層淺淡的墨色霧氣,不同於周遭的陰冷更是以極快的速度在小小的石室中瀰漫開。
背靠在牀榻邊,渾身的痛楚讓聶曉禁不住拼命蹬踢着地板,卻又不願發出聲響驚動旁人只得悶聲嗚咽。
脣上一陣銳痛,而後便有絲絲腥甜的液體侵入脣齒,竟是聶曉強忍不下將自己的脣瓣咬破了。
密室之中溫度驟降,可從聶曉丹府和左手小臂內側,卻是同時傳來了一波波炙熱的氣息蔓延。冷熱交雜間聶曉只能越加用力的咬着脣瓣,嘴中腥甜四溢,痛到無法呼吸的聶曉最後還是隻能張大嘴拼命往肺腔裏吸氣。
豆大的汗珠順着鬢角滑落,順過慘白的臉頰滑至聶曉的下巴後融入微敞的衣襟裏。
臂間滾燙難忍,聶曉一把撕扯了衣袖拉開看去,果然那隻在她手上僅安分了幾日的屠戮玄武再次躁動了起來。
密密麻麻的噬心蠱竄動至此,卻在即將靠近那塊墨色圖紋的瞬間又拼命後退,直到最後再不敢靠近,聶曉體內的噬咬之痛更是因着屠戮玄武的威壓漸漸緩和了幾分。
周遭霧氣越濃,丹府之中更是被那股灼熱的力量胡亂撕扯、拉拽,彷彿想要將她整個人都崩裂一般。
內有玄武真氣不服管教玩叛逆,外有噬心蠱王興奮過度愛刺激,這內憂外患之下當真是讓聶曉死去活來了好幾回,卻偏偏又當真死不了讓她受夠了苦頭。
須臾過後,聶曉早已迷濛的瞳孔陡然收縮,她已然被冷汗溼透的身上,竟忽然炸開一團天青色的流光將滿室黑氣盡數驅散。
緊繃的身體一軟,聶曉整個人不受控制的軟倒在地,溼漉漉的手指微動,卻是再沒半分力氣讓她從地板上爬起來。眼皮沉重的不行,聶曉視線所及的地方不知何時多了一雙墨色的靴子,她脣角輕勾,水霧瀰漫的眸底滿是輕蔑與鄙夷。
幼稚的小鬼!
一夜無夢,聶曉恍若浴火重生的鳳凰神清氣爽,只是若能忽略身上一陣陣泛酸的痛意的話,她會更開心一些。
小惡魔甜膩膩又陰惻惻的笑聲猶在腦中迴盪着,聶曉想起自己昨夜脫力倒地時,不知從什麼地方溜進密室的薛洋乖巧的蹲在她面前,以那種天真無辜又可憐巴巴的腔調問她,“阿姐爲什麼就學不乖呢?阿姐要聽洋洋的話啊,這樣洋洋纔會開心啊!”
她看到少年眸中毫不掩飾的得意與陰戾,索性闔上眼睛再不理會他的絮絮叨叨、喋喋不休,然後她便睡着了,再醒來的時候,卻依舊保持着前一晚半趴於地的姿勢絲毫未挪!
胸中鬱結難紓,聶曉覺得自己前十五年來修養都快被薛洋那小惡魔給敗光了,害的她死去活來他也算是解恨了吧,竟然連衣服也不肯給她搭一件兒,也不怕她凍死了沒有報復對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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