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無情2
巨大的聲響立刻驚動了家人。管家盧四跑進來一看,便見李瀟瀟一身是血倒在牀邊,好像已經死去。而幻天手中拿着一張信箋,愣愣地站在當地。盧四不加思索,立即吆喝道:“快來人啊,夫人昏過去了!快去叫郎中!”盧四喝罷,急忙將失神的幻天拉到客廳。
站在湖邊。表情呆滯的幻天,心潮起伏,難以壓制心中的憤懣。幻天百思不得其解,爲什麼她要殺了我。這是爲什麼,我到底做錯了什麼?幻天愣愣地想着,石中玉是誰,爲什麼李瀟瀟的心中只有他!幻天越想越氣,人世間最大的仇恨莫過於殺父之仇,奪妻之恨。
幻天沒有殺父之仇,只有奪妻之恨。幻天十幾歲的時候,他老爹就因爲思念他娘而抑鬱成疾,臥牀四個月後,便撒手人寰,離他而去。而今,假如李瀟瀟自始至終都不曾與他有過任何瓜葛,如今的情形也不算是奪妻之恨。現在,一切都演變成了現實。這又能找誰去算呢,看他一副書生模樣,手無縛雞之力,又有什麼能力去找人尋仇呢?
三日,整整三日。
幻天坐在廳堂裏,不睡不眠,顆粒未進,也不曾移動過分毫。面前晃盪着一張張不知是關心還是可憐的面孔。管家盧四已經在盧家呆了二十多年,頭髮花白,已經老邁。這幾日,盧四一直陪在幻天身邊。
今日早上,盧四請來了郎中。那滿面紅光的郎中與盧四走了進來,這個郎中到過盧家已經不止一次。尤其是在幻天老爹患病期間,已經不知來過盧家多少次。
“少爺,霍郎中來看你了!”
幻天依然呆滯,直愣愣的一點表情沒有。
霍郎中看着幻天迷茫呆滯的神情,心中直嘀咕:幻天是自己看着長大的,雖說體質不如莊戶人家的同齡人健壯,但也從來沒有任何疾患。而今,夫人意外受傷,這幻天怎會變成了這幅模樣。莫非是夫妻二人感情深厚,思念成疾?不過,聽管家言說,夫妻二人好像是發生了爭執這又是爲何?
隨即,霍郎中說道:“少爺,少夫人不幸受傷,身子虛弱,需要好好調養方能恢復。但請少爺節哀順變!雖然少夫人小產,但並無大礙,將養些時日便會痊癒!”
“什麼,小產?”幻天的眼球動了,滿臉驚愕,神情木然,好像處在夢境之中。似乎未聽懂霍郎中的話。
霍郎中又重複一次。聽罷,幻天本已失神的雙目更加哀惋,眼中似乎泛起了一片血紅。雙目直勾勾地望着郎中,將霍郎中看得心中發毛。
霍郎中嘆了一口氣,道:“少爺,少夫人早就懷有身孕,胎兒已經四個月了,正是容易小產的時候。此次因爲遭受大力撞擊,孩子已經無法保住了。但萬幸的是,因少夫人習練武功,身體康健,小產後身子並無大礙,將養月餘便會康復如初!”
“四個月身孕?四個月身孕?居然有了四個月的身孕!……哈哈哈哈……”幻天悲涼地大笑,笑得悽慘,悲傷欲絕。
“四個月的身孕?”幻天一遍又一遍地念叨着。四個月?四個月前,石中玉在哪裏,玉郎在哪裏?完婚才兩個月,四個月的身孕究竟是怎麼回事?兩個月前,李瀟瀟又在哪裏!
幻天心裏的悲苦,簡直難以形容。婚後兩個月都不曾有過房事,那身孕到底來自哪裏。自己日日空守獨睡,雖然完婚,卻是有名無實,李瀟瀟哪來的身孕!
幻天心中不斷重複着,眼中已然沒了一絲平日裏的軟弱。一條條殷紅的血絲充滿了眼球,好似放射着嗜血的毒光。臉上,慢慢浮現出一股股慘厲而詭異的笑容,旋即,瘋狂地縱聲大笑起來,其狀如狂,其悲如死。
看到幻天悲慼的樣子,盧四與霍郎中心中頗爲酸楚,兩人一起搖頭嘆息。多好的娘子,小產的還是個男嬰,真是可惜。盧四想想後,對霍郎中道:“霍郎中是盧家的常客了,夫人小產之事還望霍郎中……”
霍郎中輕輕頜首,嘆了口氣,凝重道:“管家不必多言,我知道怎麼辦。對外,我會守口如瓶,絕口不談夫人小產之事,少爺及管家不必擔心。只是……此事瞞得了一時,瞞不了一世!”
盧四沉吟道:“此事並不算是光彩,能瞞則瞞,走一步算一步!”
“我自會處置,請管家放心!”
盧四看了看幻天迷茫呆滯的面容,憂心忡忡地道:“郎中看少爺情形究竟是何毛病,怎麼好幾日不見好轉,是否因夫人小產,一時想不開,而積鬱成疾?”
霍郎中請請點頭,道:“唉!看來管家也是深諳此道啊!少爺多半是因夫人受傷小產,怒急攻心之下,而暫時氣悶,憋住了心血,神志有些混亂而已。依我看來,並無大礙,靜休幾日便可好轉。”
“若是如此,我也就放心了!”盧四聽罷,不由鬆了一口氣。
“這幾日,少爺再不可遭受刺激,用些安神的藥物,或許好轉得快些。我給寫幾個方子,管家派人抓藥,給少爺服用便可!”
“謝謝郎中,待我家少爺好轉,我自當上門致謝!”
“管家不必客氣,讓少爺靜靜地發泄一陣兒就行了!唉,時辰不早,我先回去了,請管家注意少夫人,雖是沒有性命之虞,但小產畢竟對身子有極大傷害。還應妥爲料理,靜養調治。”說罷,霍郎中輕輕搖搖頭,嘴裏不知唸叨了什麼,慢慢地出了廳堂。
一連兩日,幻天一會兒哭鬧,一陣兒嬉笑,幾乎瘋了一般,看得盧家上下一派愁雲,均都以爲少爺變成了癡呆之人。
兩日後,幻天情形大爲好轉。將自己關在房間,任何人不讓進來。只有盧四送飯的時候,纔將房門打開。兩日之後,幻天終於從房間出來。此時再看幻天,滿臉憔悴,形容枯槁,好像是剛從墳墓中爬出來的死屍一般。
家人們竊竊私語,看着好似怪物的幻天。儘管家人帶着異樣的神情,但幻天卻依然如故。雖然陽光普照,但幻天的心裏卻是一片黑暗。
手中拿着一本發黃的冊子,坐在湖邊,不時地翻看一眼。那冊子裏面記載的東西,完全出乎幻天的預料。那是李瀟瀟記載同石中玉交往過程的冊子,不知道李瀟瀟爲何還有這種嗜好,竟然把與石中玉交往的細節,甚至如何親暱,第一次如何疼痛,隨後怎樣苦盡甘來等等,都寫了個清清楚楚。
幻天看着那些肉麻的字跡,猶似無情的利刃紮在心頭,幻天的心在滴血。幻天站起身,矇蔽的心靈忽然有了一絲光亮。儘管妻子早就與人私通,但幻天仍在心底深處有着一絲眷戀。
清虛庵,對!靜定師太,李瀟瀟的師傅!幻天搖晃着騎上了駿馬,木然地奔向了他老爹花費無數金銀,虔誠供奉的清虛庵。二十多里路程,幻天卻走了將近四五個時辰。
夕陽西下,幻天拖着已經殘碎的心,搖搖晃晃地走向了清虛庵。這地方,幻天沒少來,每年的每月,他都照例遵照老爹的囑咐,到清虛庵給幾十個尼姑送來香火錢。
自幻天接手家中事務後,仍是一如既往地遵照老爹的遺囑,親自將香火錢送來。幻天心中想,這清虛庵,靜定師太或許是他唯一的希望了。畢竟靜定師太是李瀟瀟、他的新婚娘子的師父。而且,靜定師太也是二十年前,在江湖上盛極一時的八大美人之一。而李瀟瀟的母親,也就是李家的李伯母——梁如玉,也與靜定師太同爲八大美人之一!
幻天滿懷希望,希望得到靜定師太的幫助,勸勸李瀟瀟,既然已經與自己完婚,就應當與自己好好過日子。儘管妻子與他人私通,幾經鬥爭後,幻天的內心依然希望能與李瀟瀟過此一生。
他不計較,他也不可能與武功高強的妻子計較。幻天幾乎是哭着、跪着求靜定師太幫助自己。但,更加出乎幻天意料的是,靜定師太面對眼前這樣一個窩囊廢,連正眼都沒瞧上一眼。
靜定師太非但沒有幫助幻天的意思,態度更是惡劣之極。疾言厲色也就罷了,並對幻天恐嚇道:“我徒兒的聲譽全在你自己,若是我在江湖上聽聞任何有損徒兒的閒言碎語,當心你的狗命!你不但要保守祕密,每年每月仍要同往常一樣,定時將銀子送來!除此之外,還要忍辱負重,細心地照顧好我那徒兒,若是送得不及時,或是李瀟瀟有何損傷,都將拿你是問!”
最後的希望沒了,幻天猶如行屍走肉般地出了清虛庵。此時,幻天已經沮喪到了極點。往日那些尼姑,見到銀兩、銀票時,都是滿臉笑容,此刻,已經一點笑臉不見,代之而起的是無情的嘲弄與鄙夷。
清虛庵,已經建成三十多年。靜定師太是清虛庵的第二任庵主。雖然今年已經三十多歲,但仍是年輕豔麗。幻天不曾得到其幫助,反而遭到一頓呵斥與奚落。並要幻天好好照顧她的徒兒,不然,隨時都可能要了幻天的項上人頭。這是何種道理,早早戴上了綠帽子,卻仍要受到更加不公正的禮遇,天理何在!
幻天剛剛拿出李瀟瀟的那本冊子,便被靜定師太撕了個粉碎。常言說,泥菩薩還有三分土性。幻天面上剛剛現出一絲慍怒,但覺眼睛一花,面頰上便捱了幾記耳光。幻天雖然並未感覺如何疼痛,但隨後就不知怎地,被靜定師太手下那些俏麗的尼姑,一頓拳腳,打出了清虛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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