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2
而安靜的拾光館裏,她躺在燕宅柔軟舒適的大牀上,卻竟然失眠了一整晚。
“穠穠一般早上七點醒,八點下樓喫早餐,早餐時間會翻翻雜誌啊看看報紙什麼的。老夏和薛助理大概八點半過來接她去公司。”沈心芳揭開砂鍋蓋子,這鍋雞湯她提前煲好晾涼後,撇掉了表面那層油,這會兒重新加工燉煮的雞湯湯色清亮,她用乾淨的調羹從裏面舀起一勺,遞到虞莎莎嘴邊“來嚐嚐看,味道怎麼樣”
虞莎莎吹了吹,把湯含入口中。
沈心芳“怎麼樣”
虞莎莎“好喝的。”
沈心芳得意“當然好喝啦,我這一罐湯,主料、配料還有火候都有講究的。”
說着她又指揮虞莎莎“麪條煮好了,你把它們撈出來過涼水。不是我跟你吹,芳姨婆的雞湯麪可是一絕,待會兒多喫點啊。”
虞莎莎聽話地把麪條撈出鍋,纖長的眼睫忽閃着“那穠穠姐和阿綽,她們早餐喫什麼也喫雞湯麪嗎”
“這是我特地給你準備的,她們啊,”沈心芳邊把雞湯盛碗邊嘮叨起來,“她們早餐簡單,經常就果蔬汁啦,麪包啦這種呃,穠穠好一點,阿綽吧,她有時要上鏡,在戲劇學院讀書嘛,對形體也有要求,所以喫這方面很能苛刻自己。好在現在放暑假了,她在公司有職務,每天去上班,有穠穠看着她,三餐倒也規律。麪條涼得差不多了,莎莎,把它們撈進湯碗裏,咱們喫吧”
兩人就在廚房的島臺上喫完早餐,眼看時針指向8,沈心芳從冰箱裏取出幾樣水果,她手不方便,站在一旁教虞莎莎削皮切塊擺盤。
虞莎莎學得快,水果刀也用得好,一看就是慣常下廚的。她今天套了條很樸素的白裙子,左耳邊的髮絲間夾着花朵髮卡,劉海梳得整整齊齊,這副漂亮溫順的模樣,沈心芳越看越喜歡,眼見水果切好了,她說“不忙收拾這裏,先把水果送去餐廳,我帶你去見穠穠。”
虞莎莎摘了一次性手套去洗手,沈心芳在她身後“別緊張啊,她們姐妹倆都不難相處的。”
虞莎莎笑着點點頭“好呀。”
“謝一迪說他手裏有個好項目,約我面談,今晚的飯局你和我一起去。”燕霈在看雜誌,像是忽然想起來還有這回事,頭也不擡地對餐桌對面的燕以曦開口。
幾縷散發落在燕以曦輪廓精緻的臉頰邊,她身上也還穿着家居服,整個人是鬆弛而懶散的,聲線也是懶洋洋“不去。”
燕氏產業頗多,近年來燕以曦表現出對錶演的興趣後,燕氏纔開始涉獵影視圈。
燕霈擡眸“謝一迪是很成功的製片人,再開學你就大四了,真有意要往這個圈子發展的話,和他接觸也沒壞處。”
燕以曦撕下一小塊麪包,仍是不爲所動“不去。”
燕霈被她嗆住“不去就不去。”
虞莎莎跟着沈心芳進餐廳時正好聽見這番對話,沈心芳對姐妹之間的這種日常早就習慣了,全然不受影響地加入她們“穠穠,阿綽,喫水果了。”
虞莎莎是生面孔,一出現就引起了燕霈的注意。
虞莎莎把果盤擺放在餐桌上,沈心芳調整了一下,才笑眯眯望向燕霈“穠穠,這就是我之前跟你提過的莎莎。她昨晚到的,我看小蔓在,就沒讓她上去打攪你。小蔓人呢”
“她沒過夜,昨晚就走了。”燕霈好奇地打量虞莎莎,見對方拾掇得乾淨利落,長得也乖巧順眼,第一印象就不錯,放下手裏的雜誌,柔聲問她“在這裏還住得慣嗎”
燕霈捲曲的長髮用絲帶系在腦後,剪裁合體的裙裝上彆着一枚細長的羽毛胸針。她和燕以曦一樣,都是濃顏,不過兩人五官只得三四分相似。
虞莎莎靦腆道“住得慣的,謝謝穠穠姐,給你們添麻煩了。”
“別客氣,”燕霈轉向燕以曦,對她介紹“這是芳姨的外孫女,今年考上了s大,從雲城過來的。芳姨不是傷了手嘛,她開學前在這兒給芳姨幫幫忙。”
燕以曦昨晚算是和虞莎莎打過照面,這時只是不鹹不淡地聽着。
“芳姨常跟我念叨你,這些年你一個人在雲城生活、學習,小小年紀,很辛苦吧”燕霈說着有些動容。
虞莎莎“我平時喫住都是在學校,逢年過節片警和社區的幹部都會來看我,不辛苦的。”
虞莎莎嗓音甜軟,語速適中,聽在耳中十分舒服。燕霈和她交談起來,燕以曦沒興趣加入她們的話題,索然無味地喫下半片面包後,她推開椅子站起身,離開了餐廳。
燕霈談興正濃,司機老夏過來了,她意識到時候不早,這才專心喫起早餐。虞莎莎惦記着廚房沒有收拾,便主動走開去清理廚房。
廚房外層的鏤空雕花門虛掩着,隱隱約約透出裏面有道窈窕的身影。
虞莎莎輕輕把門推開半扇,門裏的燕以曦聽到動靜,循聲看過去。
兩人的視線在半空中短暫交錯,燕以曦收回目光。
杯子裏還剩最後一點兒牛奶,燕以曦慢慢喝完,然後她走去水槽邊,放下杯子。
捲起袖口,燕以曦開了水。溫熱的流水打在她骨節分明的手指上,有水花濺起來,更多的順着她的指縫流下去。
杯子在她手中,從裏到外,被水流一一眷顧。
整個過程裏虞莎莎一直沒進廚房,也沒出聲打擾她,等燕以曦把抹乾水漬的牛奶杯重新收回消毒櫃,要走了,虞莎莎才歪着頭,衝她友好地揮揮手“阿綽”
燕以曦冷淡地從虞莎莎身邊經過。
虞莎莎清理完廚房,又出去收拾餐廳。燕家姐妹很快就去公司了,不多時,家政上門打掃衛生,沈心芳順便也帶着虞莎莎熟悉環境。
三樓主要是臥室和衣帽間,家政阿姨們在燕霈的房間做清潔整理時,沈心芳指了指對門“阿綽平時只要有時間,她的房間都是自己整理。”
虞莎莎想起在廚房清洗杯子的燕以曦,對着她緊閉的房門,點頭表示明白。
沈心芳又牽着虞莎莎從樓梯下二樓,二樓是燕家姐妹公用的休閒區域,書房、瑜伽室、sa區之類的都在這一層,還有個擺了許多花草的大露臺,露臺上視野不錯,能看見景觀公園的全貌。
“莎莎,你會不會打麻將姨婆下午要去麻將館,你跟姨婆一起去”沈心芳拐進書房,落地窗下支着架天文望遠鏡,她拿遙控關了窗簾,避免陽光直曬它價值不菲的鏡頭。
“我不懂麻將的。”虞莎莎站在門外,想了想,說“姨婆,我有些學習用品要買,下午去書店可以嗎”
“當然可以了。”沈心芳回身朝她走來,“認識路嗎”
虞莎莎“我可以用手機來導航。”
虞莎莎在雲城能一個人生活,沈心芳是絕對放心她的“路上注意安全,要是找不着路就給姨婆打電話。哦對了,天氣預報說這兩天會下大暴雨,這會兒天氣是挺好的,就怕會變天,你把傘帶着。”
虞莎莎睡了個午覺,醒來時沈心芳已經去打麻將了,想起她的叮囑,出門前虞莎莎往隨身背的帆布袋裏裝了把三折傘。
下午三點過,燕氏集團,燕以曦背靠着巨大的落地玻璃窗。
天氣說變就變,天際烏雲涌動,是快要下雨的樣子。
“最遲再有半個月就要拍,你把時間空出來啊,我頂多佔用你兩天。”外放的手機揚聲器裏傳出金小輝的聲音,“老孟那邊也籌備着進組,到時你要有興趣,我們過去玩幾天”
燕以曦低頭摺紙鶴“再看唄。”
金小輝樂了“別再看啊,你要放我鴿子,我就是綁也要”
燕以曦懶得聽下去。
她和金小輝太熟了。金小輝是燕霈留學時的校友,兩人關係不錯。後來燕以曦和家裏鬧得不可開交,燕老太太爲了調停,把她送去了燕霈身邊。燕霈學業忙,金小輝便時常帶她玩。幾年後燕霈回國打理公司,她走後,金小輝和燕以曦沒人管,自此上山下海,着實瘋過一陣子。再後來他們的車隊裏有人賽車出了事,燕家後怕不已,又把燕以曦召了回來。她們都走了,金小輝嫌一個人待着沒勁,乾脆也回了國。他開了間服裝設計工作室,燕以曦閒時給他當模特。
至於老孟,孟冬青,他是金小輝交往多年的男朋友,致力於掏空家底拍一些無人問津的影視作品。
雨點敲在玻璃上,炸開一朵透明的水花。燕以曦往外看,幾乎沒什麼緩衝,瓢潑大雨瞬間就砸了下來,在地面行走的人車盡數被水霧淹沒。
這場遲來的雨氣勢洶洶,一直到五點多,纔有了逐漸轉小的趨勢。
燕霈和謝一迪約了飯局,薛助理陪她赴約,老夏送燕以曦回家。
雨雖然小了些,但老夏求穩,不敢開快。燕以曦坐在後座,收到金小輝發來的早春款設計稿,便敷衍地看起來。
電臺廣播裏,主播在播報受暴雨影響的路段,老夏跟着說“等颱風天到了,還有得雨下。就剛纔那種大暴雨嘿那是不是老沈剛來那個小親戚叫什麼來着莎莎”
離拾光館還有三四個紅綠燈的距離,車子從道旁一個穿白裙的女孩兒身邊開過,老夏以目光徵詢燕以曦的意思。
燕以曦從手機屏幕上擡眼,扭頭往後看。
虞莎莎把帆布袋護在懷裏,撐着雨傘在人行道上走。這會兒雖然風雨漸歇,但剛纔的大暴雨裏,她腳上的鞋襪已經溼透了,白裙子下襬也濺滿了污點。
隔着淅瀝的雨幕,彷彿有人在喊她的名字。
“莎莎莎莎”
虞莎莎納悶地看向左手邊的車行道,有輛開着雙閃的車子,副駕的車窗降下些許,她走車子也壓速走,她停下來,車子也跟着停下來。
“莎莎快上車”老夏把車窗又降了些,同時身體儘可能往副駕伸,好讓虞莎莎看清自己的臉。
他們早上是見過的,虞莎莎果然認出了他,立刻跑來車邊“夏叔”
她把傘移到車頂上方,避免雨水從打開的車窗裏溜進去打溼內飾。
老夏“走啊,上車”
虞莎莎“夏叔,我都淋溼了,會把車子弄”
老夏“啊呀”一聲打斷她“車上有乾毛巾,你坐後頭擦擦去。這路段不能停車,拍違章呢,你先上來”
虞莎莎猶豫着“我、那我”
跟在後面的車子“叭叭叭”地摁喇叭,老夏又催了聲“快”,虞莎莎收起傘,打開後駕車門鑽了進去。
她的目光與燕以曦碰撞在一起。
燕以曦柔順的烏髮被一枚濃粉鑽發扣低束在腦後,因爲去公司上班,她穿得偏職業,白色西服西褲,尖頭高跟鞋,皮質鞋底上幾乎沒有污漬與磨損。
與之相比,虞莎莎知道自己現在的樣子有多狼狽,她咬了咬下脣“謝謝夏叔,阿綽,謝謝。”
車輪壓過路面上的積水,重新開始滾動。
車內空間寬敞,虞莎莎怕弄髒,很識趣地用手肘撐着座椅,沒坐,半蹲在腳墊上,仰着臉,清澈明亮的眼眸注視着燕以曦。
這是燕以曦第一次認真瞧虞莎莎。
虞莎莎的頭髮半乾不溼地貼着臉頰,五官和皮膚都沒什麼瑕疵。花朵髮卡滑到了髮梢,快掉了,她也沒察覺。有水珠從髮梢往下滴,滴在鎖骨上,又順着飽滿如雪的肌膚沒入領口。
潮溼的白裙子像一層薄薄的透明的紙,粘在她身上,冷氣一吹,虞莎莎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燕以曦指指座椅上的大毛巾,虞莎莎又說“謝謝”,之後纔拿起來展開,把自己裹在了裏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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