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5
虞莎莎從座椅上轉過臉,努力想要看清面前的人是誰。
燕以曦拉過安全帶,側身幫她扣上。
虞莎莎順勢貼上去,迷迷糊糊地喚“阿綽”
“嗯,”燕以曦回答她,“別撒嬌,現在。”
“阿綽”虞莎莎睜着水潤的雙眼,她能聽見燕以曦說話的聲音,但是好像理解不了話語裏的意思,甚至變本加厲往燕以曦懷裏鑽。
她的發頂抵着燕以曦的下巴,絨絨的,身體扭來拱去,發間的玫瑰香散開,這讓她聞起來像一枝醉酒的小玫瑰。
燕以曦把她按坐好,直視着她的眼睛“聽話。”
虞莎莎還想貼過去,燕以曦又低聲重複了一遍“聽話。”
她的聲線天生偏冷,但此刻情緒和緩,那聲音便如淙淙溪水,悅耳極了。虞莎莎有點懵,看着她,果然聽話不動了。
燕以曦發動車子,往回拾光館的路上開。
開過一程,她扭頭,虞莎莎挨着車椅睡着了。
雨水一直沒有停,不知疲倦地敲着窗。
房間裏只留了一盞落地燈,燕以曦洗過澡,對着鏡子按部就班完成所有護膚步驟。
身後的大牀上,原本安靜的身影動了動。
燕以曦起身,走過去。
柔和的燈光灑在虞莎莎姣好的臉龐上,她睜開了眼,燕以曦問她“醒了”
虞莎莎的腦袋蹭過枕頭,緩緩轉向聲音來源。
她臉上醉酒的紅潮還沒有褪去,目光迷離失焦“在哪裏啊”
醉歸醉,吐詞還算清晰。
燕以曦單手撐着牀,俯身說“在我房間。”
她肩頭的烏髮紛紛往前,如瀑傾瀉在牀單上,充滿虞莎莎的視野。虞莎莎受到吸引,張手去撈,燕以曦柔順的髮絲在她瑩白的指縫間穿梭。
眼前的人根本沒醒酒,不然不至於這麼大膽,燕以曦問她“想吐嗎”
過了幾秒,虞莎莎才嘟噥“不想”
燕以曦抓住那隻把玩自己頭髮的手“起來,去洗澡。”
浴缸裏熱氣瀰漫,虞莎莎趴在浴缸邊,醉眼惺忪,又喚燕以曦的名字。
燕以曦慢步走來,視野裏,虞莎莎溼漉漉的頭髮貼在光潔的脊背上,有水珠順着她陀紅的臉頰往下滴。
“阿綽”
“嗯”燕以曦停在浴缸邊。
虞莎莎張開雙臂抱住她。
“阿綽”虞莎莎好像忘了自己在泡澡,一聲又一聲,軟綿綿、嬌滴滴,翻來覆去一直在喚燕以曦的名字。
水珠經由虞莎莎的胳膊染溼燕以曦身上的睡衣,燕以曦低頭說“你把我睡衣弄溼了。”
“啊”虞莎莎否認“沒有。”
她從喉間發出輕微的嗚嗚聲“沒有的”
這分明是借酒耍賴,燕以曦解開虞莎莎的擁抱,曲膝蹲下。
兩人隔着浴缸,視線齊平,然而等不及燕以曦開口,虞莎莎又黏上去,摟住燕以曦的脖子,臉貼着臉,心滿意足地“阿綽”
浴缸裏的水漫出來,把燕以曦的睡衣淋得更徹底了。
虞莎莎一直昏昏沉沉,她不記得自己是怎麼離開浴缸,也不記得是怎麼吹乾頭髮。再一次睜眼,已經躺回了牀上。
燕以曦坐在牀邊,她換了套睡衣,手心貼着虞莎莎。
虞莎莎喝過酒,也泡了澡,體溫偏高,原本白皙的肌膚覆上一層漂亮的淡紅色澤。
“幹什麼呀”虞莎莎嚶嚀。
鬆散的長髮遮了她半張臉,燕以曦撥開她的發“你不知道”
她們在世界的渺小一隅,隱祕、無人知曉。
虞莎莎聽見外面的雨聲,雨是不是又下大了,咚咚咚,響在耳邊,很吵很吵。
後來才發現,那不是雨聲,而是自己的心跳。
她在熾熱的海浪裏漂浮着,想做些什麼,卻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麼。一片汪洋中,燕以曦掐住她的下巴,她被迫張開嘴,終於發出聲音。
那一瞬間,雨聲海潮聲都消失了,她被燕以曦身上馥郁的香氣灌滿神魂,還有令人悸動的嗓音,在耳邊問着“知道了嗎”
颱風改變軌跡,短暫登錄s城後又揚長而去。
虞莎莎酣睡着,這一覺特別冗長,以至於她睡醒後,一時分不清昨晚發生的事情,究竟是現實還是夢境。
不過她很快就清楚了。
燕以曦坐在窗下的搖椅上摺紙,明媚熱烈的陽光從外面涌進來,被白色紗簾擋了擋,變成一束束小小的光斑,落了她滿身。
她對虞莎莎勾勾手指,示意她過去。
虞莎莎順從地走去,燕以曦拉她進懷裏,搖椅晃動。
不同於之前似醒非醒的狀態,此時的虞莎莎清晰地感受着,她覺得自己變成一片湖,湖面被攪動,所有的感官都由燕以曦一手掌控。
兩人下樓時已經過午。
燕以曦邊走邊聽電話,不知對方是什麼人,燕以曦和她約了下午兩點半碰面。虞莎莎低着頭,慢吞吞跟在她身後,也在看手機。屏幕上的未接來電,有兩個是家政阿姨的,其他七個都來自於沈心芳,時間從昨天晚上開始,陸陸續續到今天中午,她一定是急壞了。
進了廚房,虞莎莎先聯絡了家政阿姨,跟她道歉,再約定下次上門打掃的時間,然後才硬着頭皮撥通了沈心芳的電話。
果不其然,沈心芳焦急的聲音穿過聽筒“莎莎,發生什麼事怎麼都不接電話”
雖然已經預料了沈心芳的開場白,虞莎莎還是羞愧難當“姨婆,手機沒電關機了,我才發現對不起,讓你這麼擔心。”
正在準備煮湯食材的燕以曦聞言,回過頭看虞莎莎,虞莎莎心虛地別開眼。
電話那頭,沈心芳鬆了口氣“我說呢,你這孩子。”
沈心芳頓了頓,又嘀咕“我今早撥了兩個家裏的電話,怎麼也是沒人聽”
虞莎莎“我睡懶覺了,沒聽見電話響”
虞莎莎一貫老實,沈心芳不疑有他,揭過了這一頁後,開始關心起燕以曦“阿綽呢在家嗎你倆相處得怎麼樣”
這個問題讓虞莎莎還沒有完全降溫的臉頰又燒了起來,她背過身,壓低聲音“她,我不知道,沒、沒怎麼見過”
燕以曦無聲地翹起脣彎。
既然都沒怎麼見過,那自然也沒什麼好說的了,沈心芳又問s城的颱風情況,聽說颱風過去了,一陣高興,轉而給虞莎莎分享起自己的療養見聞。
沈心芳健談,說了就剎不住車,好不容易結束通話,燕以曦的湯也煮好了,她分了一份給虞莎莎。
眼前的熱湯鮮香撲鼻,虞莎莎早就餓了,她驚喜地捧着湯碗“阿綽,原來你這麼會做菜呀。”
燕以曦“原來你這麼會撒謊。”
“”虞莎莎臉上遲遲不見消散的紅暈更濃了,浮在瓷白無暇的肌膚上,溫軟生動。
燕以曦想起昨夜。幽暗的燈光下,呼吸聲混着風雨聲,虞莎莎不懂迎合,也不懂得拒絕,所有反應都屈從本能
“喫東西。”燕以曦眼波輕晃,打斷思緒。
燕以曦要外出,餐後先上樓回房了。虞莎莎留在客廳裏,想起來得給魚餵食,等站在魚缸前才發現,一夜之間裏面的魚卵已經孵化出一羣小魚。
那麼那麼小的魚,比指節還要短,虞莎莎不由得趴在魚缸上,不知看了多久,身後傳來高跟鞋落地聲。
“阿綽,看小魚”虞莎莎很興奮地邀請她。
燕以曦扣着錶帶走過去,虞莎莎踮起腳尖,指小魚給她看“你看它們,尾巴好會甩耶還有還有,身上的花紋,和魚媽媽一模一樣的噢”
虞莎莎不經意擡高下巴,語氣和神態都特別可愛,燕以曦看了會兒,視線下落“怎麼還沒換衣服”
指腹輕輕摳魚缸玻璃,虞莎莎用上目線,充滿期待地問“我可以和你一起出去嗎”
燕以曦“給你五分鐘。”
半個小時後,燕以曦推開grace造型工作室的門。室內點着清淡怡人的香薰,虞莎莎跟着她往右側過道走了五六米後,視野陡然開闊。
這是一間大平層,簡潔溫馨的原木風裝修,整面牆都是落地窗,不過此時外面日光正盛,百葉窗簾放下遮光,會客區的半弧形沙發上分散坐了四個正在下午茶的人。
燕以曦乍一露面,有位身穿寶藍色西服套裝的女士立刻起身迎過來。
“小燕總。”她很熟絡地招呼燕以曦,“來杯咖啡這一批的豆子非常好。”
“grace,”燕以曦朝她點頭示意,“可以。”
“那你朋友喝什麼”grace笑容可掬。
燕以曦看虞莎莎“果汁”
虞莎莎還在狀況外“喔”
grace“有忌口的水果嗎還是都可以”
虞莎莎“不忌口的,謝謝姐姐。”
一聲“姐姐”喊得grace心花怒放“馬上就來,你們先坐坐。”
燕以曦邁着長腿往會客區去,沙發邊那三位女士,除了穿旗袍的那位還坐着,深藍短髮和圓臉架着眼鏡的都站了起來迎接她。
燕以曦微微欠身“顧老師久等,辛苦了,親自過來。”
這還是虞莎莎第一次見燕以曦用這麼客氣的態度和人說話,不由好奇地觀察“顧老師”。
“不辛苦,我剛好在s城,就不麻煩我們的師傅從北城過來了。”穿旗袍的顧老師看上去比她們年長許多,長相大氣溫婉,說起話來也溫溫柔柔,“代我向你家老先生和老太太問好。”
燕以曦“一定。”
顧老師“那我們現在就開始”
燕以曦“有勞了。”
顧老師“蔡蔡。”
圓臉架着眼鏡叫蔡蔡的女孩子從沙發上的工具包裏拿出卷好的皮尺“老師。”
顧老師接了皮尺,風姿綽約地立在虞莎莎面前“來,像這樣,擡起胳膊。”
虞莎莎從進門到現在都稀裏糊塗的,顧老師先量了她的胳膊數據,蔡蔡在一旁做記錄,等量到肩膀了,虞莎莎忍不住小小聲問“這是做什麼呀”
顧老師帶了笑音“給你量身呀。”
grace送來咖啡和石榴汁,順勢坐下和燕以曦聊起來“我和阿恆前兩天才同金小輝一起喝酒,他現在玩得也太野了點”
阿恆,深藍短髮的女孩兒“噗嗤”一笑“孟導進組了,他沒人管。”
grace哀嘆“他沒人管,我有啊,把我灌得稀醉,我真服了他。”
不遠處,虞莎莎背對着這邊,顧老師的皮尺正好圈住她柔軟的腰肢。
燕以曦啜了口咖啡,聽着grace和阿恆的說話聲,眼前浮現的卻是昨夜凌亂的牀單,虞莎莎黑髮鋪陳,背過身時露出一對深深的腰窩。
顧老師做事細緻,量了許久才結束。
“妹妹,喝果汁。”grace沖走過來的虞莎莎眨眼,“先休息休息,待會兒阿恆再給你打理頭髮。”
誒本來就暈乎乎的虞莎莎被她說得更懵了。
燕以曦沒解釋,只用目光從虞莎莎劉海上掠過。
“”虞莎莎默默擡手捋了捋自己修剪的劉海。
“考不考慮換個髮色”阿恆上下打量虞莎莎,“可以換個活潑、又不太高調的髮色。”
虞莎莎還沒開始考慮,燕以曦就替她回答“不考慮。”
虞莎莎“”
阿恆“”
虞莎莎“嗯不考慮。”
“阿綽,款式你先前已經選定了,那我們再約試穿時間,”顧老師把皮尺遞給蔡蔡,面向燕以曦,笑意盈然,“我這邊還有事,先走一步,你們慢聊。”
燕以曦起身“顧老師,我送你。”
顧老師沒有推辭,向燕以曦問起燕老太太近況,兩人說着朝外行去。
虞莎莎咬着吸管慢慢喝完石榴汁,被阿恆領去妝造的區域修剪頭髮。另一邊,燕以曦送完顧老師回來,grace和她的助理推來幾架子衣服給她選。
這些都是她平常給燕以曦置辦的牌子,從裏到外已經做好搭配,燕以曦隨手翻了翻,興致卻不算高。
grace察顏識色“這幾家這個季度既符合你要求的風格,又做得出彩的成衣確實不算多。”
燕以曦從裏面勉強挑出十來套“待會兒讓她來試試。”
grace“我知道。”
燕以曦拎起其中一件,多看了幾眼。
“是不是鈕釦有點浮誇了”grace出聲,“回頭另找幾種鈕釦再給你挑”
燕以曦默認,grace的助理飛快記下這件衣服的品牌與貨號。
燕以曦走去下一件“裙長改到及膝。”
“o遮掉。”
正被阿恆按在椅子上的虞莎莎不好亂動,只能趁着間隙好奇地往燕以曦那邊看。一來二去,阿恆忍不住笑她“再動就剪歪嘍,等我給你剪完了,你再去看自己的新衣服行不行”
虞莎莎一驚“我的新衣服”
阿恆“嗯哼,不然怎麼給你量身呢”
虞莎莎輕輕“啊”
阿恆“小燕總在顧老師那兒給你定製衣服,但是顧老師製衣週期長,得等着;grace是直接買來品牌成衣,會再按照你的尺寸和喜好做出改動你不知道”
虞莎莎“你是說,這都是爲了我”
阿恆“包括我在內,今天都是在爲你服務呀。”
虞莎莎“”
“阿綽對你怎麼樣”
“是會給你買那些昂貴的禮物,還是直接給你錢”
“她們這個圈子都是這樣的,別急,都會有,你努力一點啦。”
tessa說過的那些話不請自從,從記憶深處往外鑽。
阿恆瞧着鏡子裏的虞莎莎,某個瞬間,對方的眼神好像暗了暗,可再看,又分明是羞澀靈動的。
離開grace的工作室,時候已經不早,燕以曦提前預約了餐廳,載虞莎莎一起喫晚餐。
餐廳裏燈光柔和有情調,虞莎莎揚起笑臉“謝謝阿綽。”
聞言,燕以曦身體微微前傾,隔着餐桌,她看過來,眼眸中落了燈色,便好像蘊着一泓幽幽月光,美不勝收。
她似笑非笑地問“怎麼謝”
曖昧難言,虞莎莎的心跳倏地加快。
回拾光館的路上,車裏明明開着空調,虞莎莎仍覺得四周溫度在不斷升高。
燕以曦控住方向盤的手掌,她的每一次呼吸,每一個表情,很偶爾的眼神碰撞她身上好像有一股魔力,所有的一切,都讓虞莎莎心悸不已。
那是一種濃到化不開的令她心旌神搖的氛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