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
兩百多公里,比上次燕以曦去拍金小輝新款畫報的市路途更遠,駕車單程需要近四個小時了。
時間上來算的話,一天來回好像是沒什麼問題。可是燕以曦的外婆年紀大了,她們應該不會讓老人家在這麼短時間裏連軸坐車往返的吧
而且聽起來與病人兩家關係親近,歇幾天敘舊也是人之常情。
虞莎莎放下手機,發了會兒呆。
她明白燕以曦今天大概率是不會回來了。
家政阿姨在約定的時間按時上門,虞莎莎幫着她們一起做清潔整理;物業來收拾經過暴雨沖刷的院子,虞莎莎也盡力幫忙撿拾落葉。其他空閒時間裏煮飯、看書排得滿滿當當。
白晝悠長,虞莎莎過得平靜充實,到了晚上,在燈下跟着視頻學習摺紙時,手機畫面忽然切換成燕以曦的來電提示。
她們昨晚約好的,燕以曦回來之前會告訴她,所以是她猜錯了,燕以曦要回來了
明明燕以曦不在時,她過得也很好,可是看見屏幕上跳出“燕以曦”三個字的那瞬間,她所有情緒都“嘭”的一聲,像火焰一樣被點燃了。
通話結束後,這種由於興奮、期待引起的燥熱的感覺卻沒有消失,甚至還在不斷髮酵。虞莎莎去洗手間拿冷水撲臉,想給自己降降溫,一擡眼,鏡子裏的自己臉頰泛紅,臉上掛着藏也藏不住的笑。
這種感覺一直持續到三個多小時後,虞莎莎再次接收到燕以曦的語音信息“來車庫。”
虞莎莎一秒鐘都沒耽擱,轉身就往地下車庫跑。
然而急迫的心情在進入地庫後,卻又像是被無形的大手按下了暫停鍵,虞莎莎硬生生止住了奔向燕以曦的步伐。
車燈熄滅,燕以曦從駕駛位上下來。
她穿一身裁剪得體、質地輕薄的深色正裝,袖口往上挽了四五公分,烏髮用絲巾繫着,戴一副無框眼鏡。哪怕神情間透着淡淡疲累,但從小衆星捧月養出來的氣場,讓她時時刻刻都那麼矜貴出衆。
虞莎莎和她之間隔着十幾米,望之心動不已,卻徘徊在原地,躊躇不敢向前,只對着燕以曦下車的方向“阿綽,雯姐和外婆”
燕以曦
燕以曦順着虞莎莎的視線,回頭往車上看了眼。想起暴雨後曲蔓來訪,虞莎莎躲起來緊張兮兮的模樣。
燕以曦轉回頭,心下了然“誰也沒有,只有我。”
虞莎莎提着的心安全落了地,她害羞地踮了踮腳尖。
燕以曦“還不過來”
程序重新啓動,虞莎莎慢吞吞地邁了兩步後,連走帶跑,直撲去燕以曦懷裏。
燕以曦“怕被看見”
心思被戳穿,虞莎莎在燕以曦懷裏不好意思地“嗯”了聲。
燕以曦擡手,掌心按在虞莎莎的腦後,聲音裏流淌着不明笑意,緩緩說“就在你身後,右上方角落,有監控,你不知道”
監控虞莎莎才落地的心頓時又提了起來,她鬆開雙臂,立刻就要從燕以曦懷裏退出來,誰知燕以曦早料到她的反應,加重掌心的力道,好整以暇地“拉拉扯扯更讓人起疑,你考慮好啊,我是不會鬆手的。”
虞莎莎始料不及,她只要緊張了說話就容易結巴“阿綽,你鬆、鬆開”
燕以曦“我不。”
虞莎莎“”
虞莎莎仰起臉,眼睛裏竟然泛出了淚光“阿綽”
燕以曦“這麼怕”
虞莎莎“我怕的。”
一說怕,虞莎莎喉間哽咽,淚光閃閃,眼淚說掉就掉“我很怕,怕大家知道了,我就,我就再也見不到你了。”
“監控可以刪掉、可以刪掉的對不對”淚珠轉眼間就彙集成蜿蜒的小河,劃過虞莎莎的下巴,簌簌跌落進燕以曦的胸口,“嗚”
虞莎莎一哭眼睛就變紅,燕以曦看着她這副純真熱烈的樣子,自己在她心裏究竟佔了多重的分量,會讓她這麼害怕不能再相見
燕以曦張了張嘴,好一會兒纔出聲“騙你的。”
虞莎莎淚眼婆娑“啊”
燕以曦“沒有監控。”
“”虞莎莎扭過臉去看,身後,右上方角落,哪來什麼監控
虞莎莎破涕爲笑,對被捉弄到哭也沒有不開心,只覺得慶幸。她站在燕以曦面前,輕輕抓燕以曦的衣角,乖得讓人心軟。
燕以曦牽住她的手,把她帶回了房間。
燕以曦泡了個澡,等她出來,虞莎莎已經迷迷糊糊睡着了。
燕以曦把燈關了,在虞莎莎身側躺下。
萬籟俱靜,只有清甜的玫瑰香浮動在鼻端。
半晌,燕以曦轉身湊過去,埋首虞莎莎的發間,內心疑惑,爲什麼玫瑰香忽然之間變得這麼好聞
第二天,清晨的微風穿過移門的縫隙吹進來,一寸寸喚醒房間,也喚醒了房間裏的虞莎莎。
虞莎莎動了動眼皮,睜開雙眼。燕以曦的睡臉就在觸手可及的地方。
小時候,虞莎莎有過一個洋娃娃,大眼睛、小嘴巴,睫毛濃密,她愛不釋手。燕以曦的五官比那個洋娃娃精緻漂亮無數倍,虞莎莎看得出神,想伸手去碰一碰,好在及時清醒。
這可是燕以曦啊
她正躺在燕以曦的牀上她,她要等燕以曦睡醒嗎睡醒之後,她們、她們
僅有的幾次經驗讓虞莎莎想得腦袋冒煙,她掀開被子,放慢動作,悄悄從牀上下去,輕手輕腳地準備離開。
“去哪”燕以曦的聲音清冷裏帶着慵懶。
虞莎莎“”
燕以曦“睡着了想方設法貼近我,睡醒了就偷偷溜走,合適嗎”
燕以曦三言兩語說得虞莎莎面紅耳赤“我有、有嗎”
燕以曦坐起來,在這樣一個晴朗的早晨,她姿勢隨意地靠着牀,眉間蘊着淡淡笑意“說啊,去哪兒”
虞莎莎耳根發熱“哪兒也不去。”
虞莎莎擡手抹掉鏡面上的水汽。
頭髮有些淋溼了,她把它們統一歸攏在左側,略背過身拿鬆軟乾燥的毛巾去擦拭,鏡子印出她右肩處深深淺淺的紅色咬痕。
不久之前,她還趴在枕頭上,沉迷到大腦一片空白。
虞莎莎往鏡子裏匆匆瞥一眼,目光急忙逃開了。
換好衣服,虞莎莎爬樓去一層。
燕以曦已經收拾好,也準備了簡單的早餐,正慢條斯理地喝着牛奶。
虞莎莎站在餐廳入口處,探頭看她,目光亮晶晶的“阿綽。”
燕以曦指一指自己身側的位置,虞莎莎接收到她的信號,纔要過去,大門方向就傳出來訪鈴聲。
“誒”虞莎莎停步,這麼早會是誰呀
兩人對視一眼,虞莎莎說“我過去看看”
可視電話裏出現一張熟悉的臉,湊近了懶洋洋地問着“heo早安,我們阿綽睡醒了嗎”
虞莎莎想了下,想起對方的名字,她是燕以曦的朋友霍明雩。
霍明雩踩着陽光從門外進來,很自來熟地和虞莎莎打招呼“謝了啊。”
她戴着頂棒球帽,運動衫,跑步鞋,手上拎了個飯盒收納袋,像是晨跑結束了過來遛彎。
得知燕以曦正在餐廳喫早餐,霍明雩便提着袋子晃晃悠悠地溜達過去。
燕以曦對霍明雩的到來沒有什麼特別的表示,霍明雩掃了眼餐桌,很有眼力勁兒地選擇了燕以曦對面的位置。
虞莎莎落後了她兩三步,在燕以曦身邊坐下。
霍明雩摘了帽子,捋了捋頭髮,從收納袋裏拿出保溫餐盒,嘴上說着“就知道你家的早餐沒我的份,嗨,所以我自帶。老街的韓氏湯包,最好喫。”
保溫盒裏面碼得整整齊齊全是小籠包。
燕以曦“你沒事吧特地跑我這喫早餐”
霍明雩眉頭一皺,故作神祕的目光在燕以曦和虞莎莎身上來回打轉“不知道有事沒事,反正我憋一晚上了。”
她的意思明擺着想讓燕以曦追問,可惜燕以曦並不上鉤,霍明雩等了等,見實在沒人捧場,她只得把獨角戲繼續演下去。
“我昨晚接到了一個電話,你猜是誰”她說着往小籠包上淋香醋。
燕以曦並不想猜。
霍明雩催她“唉,你猜猜。”
燕以曦“你到底想說什麼”
霍明雩裝不下去了,她把保溫盒一推“是邱野他說,霍明雩,你說燕以曦是不是有什麼毛病,說好了住下的,我連晚場活動都給她安排了,她倒好,不知道什麼十萬火急的大事,撇下她們家老太太連夜就跑回去啦”
她模仿邱野那種賤兮兮的腔調模仿地惟妙惟肖,燕以曦“”
虞莎莎聽到這兒,忍不住好奇“阿綽,外婆和雯姐沒有和你一起回來嗎”
燕以曦又“”
虞莎莎的話無異於火上澆油,霍明雩笑得前仰後合“所以啊,我翻來覆去一整夜,怎麼想都想不通,可不得趕早過來看看情況嗎我們阿綽在家忙什麼呢”
虞莎莎“”
這回虞莎莎算是聽出了一點弦外之音,霍明雩是在暗示什麼她不禁呆呆地想,外婆和雯姐沒有回來,燕以曦自己回來了,燕以曦回來好像也沒有其他要緊的事需要處理,所以,難道是特地爲了她纔回來的
會、會嗎
那麼遠的路途,因爲那句“很想你”,就連夜趕回來了
至此,燕以曦已經把霍明雩的來意瞭解得清清楚楚。她面無表情地擡起手腕,看了眼,然後對霍明雩說“廢話都講完了”
霍明雩憋笑“哦,講完了。”
餐廳裏一時寂靜無聲,遙遙有鳥鳴從公園傳過來。
三個人都低下頭喫早餐,霍明雩喫着喫着,肩膀聳動的幅度越來越誇張,終於,再次放聲大笑。
燕以曦捏緊餐叉“瘋了”
霍明雩雙手合十“見諒,見諒。”
然而霍明雩根本憋不住,尤其是看到燕以曦不悅的樣子,她更是笑得一發不可收拾“哈哈哈”
在霍明雩誇張的大笑聲中,虞莎莎的臉越埋越低,燕以曦一轉眼,就看見她的側臉和耳朵全都紅得要滴血。
燕以曦“”
她不會以爲自己是爲了她才連夜回來的吧
“你喫好了”燕以曦忍了忍,儘量放平呼吸,和坐在自己對面的罪魁禍首說“喫好了就走,我還要去公司開早會。”
“開早會”霍明雩愣住,她將信將疑,“難道你連夜回來是爲了去開會啊”
她不死心的又追加了一句“真的”
燕以曦忍無可忍,她站起身就往餐廳外走,走去四五米後,又折回來拽霍明雩。
“誒誒”霍明雩手上還提着筷子,“我沒喫完呢”
燕以曦當沒聽見,霍明雩連聲大呼“行了,行了,你別拽我,我自己走,自己走可以吧”
陽光飛舞在空氣中,重新安靜的餐廳裏,虞莎莎低頭戳了戳餐盤裏的煎蛋,那些讓她臉紅心跳的綺念也因爲燕以曦的否認而迅速降溫了。
燕以曦卻一直到下午都還沉浸在“太荒唐了”這種情緒裏。
她抱着胳膊站在公司茶水間往窗外遠眺。
“開個玩笑嘛,臉這麼臭,我自己都沒當真。”
“好好好,我給你賠罪,你不是喜歡那個樂隊,她們馬上有巡迴表演,我陪你出去看啊”
“不滿意那你自己提,你還有什麼要求只要是我能辦到的,我絕對滿足你”
事後霍明雩嘻嘻哈哈說了一大堆,燕以曦都沒理她。
怎麼可能、她怎麼可能爲了虞莎莎特地開四個小時夜路趕回家霍明雩想起來開這種玩笑本身就夠匪夷所思。要不是燕霈在電話裏提及有個早會需要出席,她根本不可能回來雖然她確實是對當時的虞莎莎動了一點點惻隱之心,但那並不足以影響什麼。
手中的咖啡冒着熱氣,氤氳在眼下,說到虞莎莎
虞莎莎那麼在乎她,今早發生的事對虞莎莎來說難道不是一場殘酷的空歡喜
她不會又哭吧
“你女朋友在s城人生地不熟,你又得上班,她就一個人獨自在家守着,好可憐哦。”
“我也不想啊只好儘量彌補她。”
“說說,你都怎麼彌補的”
“就給她準備各種各樣的水果零食啊,做一些書影音的推薦單,最重要的是排好每天下班後的雙人活動計劃”
兩道聲音說着從茶水間外經過,燕以曦循聲回頭,聊天聲逐漸飄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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