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37章
“小蔓姐,我”虞莎莎亂無章法地擦淚,“我就是腳後跟被鞋磨破了,疼,疼才哭的。”說着她就要把鞋穿上。
曲蔓按住她的手“別穿這雙了。莎莎,你等我幾分鐘。”
曲蔓去了街邊的便利店,又去了便利店旁邊的藥房,回來時手上提的袋子裏有一雙家居拖鞋,一盒碘伏和一袋創口貼。
她把拖鞋放在虞莎莎的腳邊,柔聲說“穿這個吧。”
粉色的拖鞋,鞋面兩側縫着一對兔子耳朵,虞莎莎已經止住了眼淚,啞聲道“謝謝。”
曲蔓“不用”
她拆開碘伏,想爲虞莎莎塗抹傷處,虞莎莎往後縮腳“小蔓姐,我自己來吧。”
曲蔓沒有勉強,把碘伏遞給她。
虞莎莎忍着痛消完毒,曲蔓又把撕好的創口貼給她。
“還很疼嗎”她問虞莎莎。
“不疼了。”虞莎莎輕聲否認。
街邊的路燈都亮了,兩人一坐一站,曲蔓俯着身“莎莎,你怎麼會來這邊”
虞莎莎濃密的睫毛往下垂,遮蓋住眼睛“學校有迎新晚會,方繪你還記得嗎她有節目,我們給她訂了花,我出來取花的。”
曲蔓“我車上也有一束花。”
虞莎莎不明白她的意思,沒有接話。
曲蔓對她笑“我們凌教授今晚也有節目,據說是詩歌朗誦,我來給她捧場的。”
虞莎莎瞭解了“哦”
曲蔓看出她情緒低落,一時也無計可施“莎莎,時候不早了,不如你和我一起去晚會禮堂”
虞莎莎輕輕點頭“好,謝謝小蔓姐。”
“你謝我好多次了,別客氣。”曲蔓在她站起來時扶了一下。
虞莎莎把高跟鞋收進袋子裏,曲蔓提起地上的花束。傷口還是疼,虞莎莎走得不太自然,曲蔓也慢慢走,配合着她的步調。
虞莎莎上車時,曲蔓在後面張手擋了擋,防止她撞到頭。
虞莎莎沒留意,曲蔓替她合上車門。
“對了,你不去書咖了”行車中,曲蔓想起來這件事。
“嗯。”虞莎莎看着儀表臺上那個晃動的卡通美少女車載擺件,短短几分鐘而已,對曲蔓撒的謊卻一個接着一個,“功課太緊了,學姐們總是遷就我的時間不太合適。”
曲蔓不疑有他“也好,省得你除了上課就是工作,都沒有娛樂時間。要勞逸結合嘛,對不對”
虞莎莎“對。”
街景不斷倒退,快到學校了。
虞莎莎壓下對曲蔓的愧意,翻出手機給薛藝發了條信息,薛藝幾乎秒回。
燕以曦開出去幾條長街後,還是在下一個路口掉頭返回。
雖然很不想承認,但是趕虞莎莎下車更多是因爲把對童延山的失望和憤怒移情到了虞莎莎身上,所以虞莎莎只是表露出一點點不願意的跡象,她就覺得自己要被拋棄了。
拋棄被虞莎莎
燕以曦立刻把這個荒唐的念頭從腦海中摒棄。
絕對不可能。
太莫名其妙了,爲什麼會對虞莎莎起這樣的念頭
但是話說回來,自己情緒不佳,虞莎莎爲什麼不能說一些好聽的話安慰她她明明很會撒嬌,今天怎麼就要唱反調
燕以曦想着想着又不甘願,難過的是自己,回頭找人的還是自己。
她回到虞莎莎下車的地方,虞莎莎已經不在這裏了。
燕以曦沒有停頓,直接把車開往s大。
迎新晚會就要開始,學生們按班級列隊,陸陸續續進了禮堂。禮堂外人不多了,虞莎莎抱着花從曲蔓車上下來。
“重嗎需不需要和我換一束拿你們這一束大得好誇張。”曲蔓提議。
“不用的,我捧得動。”虞莎莎和她並肩而行,走了幾步,虞莎莎把花束往旁邊移了移,低頭去看鞋,曲蔓順着她的目光看過去,隨後就笑出了聲“怎麼這麼可愛的”
“是呀”原來拖鞋上的那對兔子耳朵,在踩下去行走的時候是會豎起來的,剛纔她們竟然都沒發現。
兩人邊看邊踏上了禮堂臺階,忽然有隻手從下方伸出來,拽住了虞莎莎的手腕。
虞莎莎毫無防備,半個身體都被拽得往後轉,花束險些脫手而出。
曲蔓跟着她回頭,看見了立在臺階下的燕以曦。
燕以曦面容冷峻,一言不發地拽着虞莎莎往回走,她步子邁得大,虞莎莎被拽下臺階“阿綽,等一下,阿綽”
電光火石間,曲蔓撈住虞莎莎的另一隻胳膊,虞莎莎被兩人前後拉扯着,懷裏的花束“吧嗒”墜地。
“阿綽,你是有急事找莎莎”曲蔓上前兩步,語氣和緩,“晚會要開始了,要麼”
“你放手。”隔着虞莎莎,燕以曦第一次用這種不客氣的口吻對待曲蔓。
“”曲蔓皺眉,她不懂燕以曦是什麼意思,也不懂她究竟要對虞莎莎做什麼。“我來了我來了”剛好目睹了經過的薛藝嚷嚷着從臺階上飛奔而下,撿起掉在地上的花束,從左到右依次向曲蔓和燕以曦問好“姐姐好姐姐好”
然而並沒有人理會她。
薛藝在這微妙的氛圍中衝虞莎莎使眼色,比着脣形問“你的兩位姐姐爲你吵起來啦”
虞莎莎好像沒看見。
薛藝“”
曲蔓沒有如燕以曦所言的那樣放手,而是以一種保護者般的姿態擋在虞莎莎身前“阿綽,有話好好說,別爲難莎莎。”
“爲難她”燕以曦冷白如玉的臉上驀地浮現一抹壞笑,她微微傾身,對虞莎莎道“小蔓姐好像對我們之間的事很好奇,虞莎莎,那我就當着她的面說了”
虞莎莎和燕以曦目光交匯,曲蔓神色疑惑。
不被在意的薛藝弱弱舉起手,插嘴“那個莎莎,我,我把花拿走了啊。你不是說還有事要去做嘛,你忙你的,我們回頭再見了。”
一瞬間,曲蔓看向薛藝,燕以曦也看向薛藝,薛藝捧着花,頭也不回地跑進了禮堂。
虞莎莎“小蔓姐,我”
虞莎莎一出聲,曲蔓又把視線移回她身上。
薛藝不會無緣無故出現在這裏,她是來接花的,所以說虞莎莎本來就沒準備去晚會,而是有其他事要去做,和燕以曦有關的事
虞莎莎慢慢開口“我和阿綽是還有一些事,要去做。小蔓姐,今天謝謝你。”
燕以曦衝曲蔓揚眉。
虞莎莎都這麼說了,曲蔓不得不鬆開手,“不用客氣”只是她還在擔心虞莎莎被燕以曦欺負,“如果如果你有事需要幫忙,可以打我電話。”
虞莎莎擠出一個笑“小蔓姐,我們先走了。”
曲蔓站在原地,看燕以曦和虞莎莎都上了車,車子開遠了,她緊鎖的眉頭都沒能鬆開。
燕以曦一路都沒有再說話,虞莎莎找出自己的身份證,小心翼翼遞給她,她視若無睹。
兩人回了瀾聲林邸,燕以曦始終獨自走在前,直到在玄關處換鞋時,她發現虞莎莎腳上的拖鞋“你穿的什麼東西”
虞莎莎“拖、拖鞋。”
燕以曦“哪來的”
虞莎莎沒做聲。
其實不難猜,她們只分開了這幾分鐘,而曲蔓是唯一的變數。
“她給你的”燕以曦確認。
虞莎莎去牽燕以曦的手“阿綽,你聽我解釋”
燕以曦揮開,臉上一絲表情都沒有“脫掉。”
虞莎莎忙不迭換上家裏的拖鞋。
燕以曦“扔了。”
“”虞莎莎看着那對小兔子耳朵,緩緩道“好。”
虞莎莎似有不捨,燕以曦頭疼加劇,她幾不可聞地笑了一聲,擡指捏住虞莎莎的臉頰,把她提來自己跟前,盯着她的眼睛,彷彿要看穿她“你究竟在想什麼”
虞莎莎的眼淚唰的就掉了下來。
燕以曦不爲所動“不是要解釋麼說啊。”
她目光晦暗,分明很生氣,可是聲線甚至談得上溫和,虞莎莎拖着哭腔“我的腳磨破了。”
燕以曦一怔。
虞莎莎露出腳後跟處的創口貼給她看,燕以曦鬆開她的臉頰“怎麼回事”
虞莎莎從袋子裏拿出那雙高跟鞋。
燕以曦整個人都被浸泡在潮溼黏膩的負面情緒裏,她拿走高跟鞋,連着那雙拖鞋一起,全部丟進了垃圾桶。
“不要扔”虞莎莎追過去,撿出垃圾桶裏的高跟鞋。
頭痛沒有任何緩解的跡象,燕以曦邊摘首飾邊往主臥走,她推開衣帽間的門,把摘下的首飾收進盒子。
虞莎莎跟着她,還在解釋“所以小蔓姐就去便利店給我”
燕以曦嗤笑“她是你哪門子姐姐”
虞莎莎結結巴巴“她,她是穠穠姐的朋友,所以、所以我才”
燕以曦撐着首飾櫃“燕霈是我姐,跟你又有什麼關係”
虞莎莎“”
虞莎莎的淚珠在眼眶裏打轉,她的大腦又被按了暫停,因爲燕以曦的這句話而無法運轉。
是啊,能有什麼關係呢
自己不過是一個在燕霈上門時,只敢躲去保姆間的用金錢就能買到的無足輕重的小玩意兒。
燕以曦疲憊地揉了揉太陽穴,低聲道“虞莎莎,我現在心情很不好,不想看見你,也不想聽見你的聲音。你就在這待着,不要出現在我面前。”
直到燕以曦關門出去了,虞莎莎才如夢初醒般去拉門,厚重的門扇卻紋絲不動。
“阿綽阿綽”虞莎莎臉上血色盡失,她驚慌地拍門,“不要,不要關我,我什麼都聽你的,你讓我出去吧,求求你,讓我出去”
門外只能聽見一些微弱的呼聲,燕以曦拆開止疼藥,吃了一顆。
虞莎莎急促地呼吸,眼前寬敞的衣帽間陡然在她眼前扭曲,天花板上華貴的吊燈好像要壓下來。她不清楚是自己在變大,還是衣帽間在變小,只知道自己的一顆心已經徹底沉入水底,窒息感無處不在地籠罩着她,她像被關在一個一個
“聽話哪裏也不許去,不許碰水,不許碰電,更不許開門跑出去玩,只能在這兒待着如果媽媽回來你還乖乖在這裏,就會給你煮豆沙湯圓,不然的話就丟掉你,聽見了沒有”
眼前的女人板着臉,兇巴巴地說了一堆話。
“聽見,”一聲帶着奶氣的稚嫩迴應,“錯錯聽話。”
衣櫥的門被關上,小小的女孩兒驚懼地縮在黑暗裏。
虞莎莎痛苦地捂住耳朵,藏進角落。
臥房裏關了燈,燕以曦闔目躺下,她本意是休息,回憶卻紛至沓來。
她人生最幸福的十年,是在媽媽身邊的那十年。媽媽疼愛她到連去公司參加會議都帶着她,媽媽坐主位,小小的她就坐媽媽旁邊,東瞅瞅西望望,晃着小短腿無聊地打呵欠;她不適應幼兒園的集體生活,媽媽就在幼兒園裏陪了她整整一學期
媽媽對她沒有要求,唯一的期望就是她每天都要開心。
那時候以爲生活就是應該這樣的,媽媽病逝後才知道幸福的時光是這麼短暫。
這個世界上,再也不會有人比媽媽還要愛她。
燕以曦察覺臉上有溼意,在黑暗中擡手抹掉。
她想從虞莎莎那裏獲得一個簡單的擁抱,虞莎莎卻根本沒能感知到她的情緒,甚至僅有的話題也是在圍着曲蔓打轉。
曲蔓對虞莎莎來說沒那麼重要,燕以曦明白,但是她們之間一次又一次的交集實在讓人反感和厭倦。
如果虞莎莎可以再乖一點再貼心一點
她是她的所有物,她理應這樣的。
燕以曦思潮起伏,根本沒法休息。她重新亮了燈,下牀去開衣帽間的門。
比起不見虞莎莎,此時她更想虞莎莎像以前那樣,陪着她,向她認錯,向她撒嬌,她可以大度地考慮原諒她然而視野裏卻並沒有虞莎莎的身影,去哪了
燕以曦走進衣帽間。
虞莎莎正縮在角落裏。她捂住耳朵,滿頭冷汗,臉色慘白。
一見之下,燕以曦的心冷不丁往上提“虞莎莎”
虞莎莎聽見她的聲音,擡起淚溼的眸子,毫不猶豫地撲上去抱住她“對不起,阿綽,我錯了,你原諒我。”
她急哭着央求“我不想待在這裏,我好害怕。”
燕以曦下意識安慰她“可以出去了,我們現在就出去。”
虞莎莎抖得厲害,抱燕以曦抱得緊緊的,燕以曦拍拍她,在她耳畔“好了好了,不怕了。”
話音落,燕以曦“”
燕以曦嘆了聲氣,她們到底是誰在哄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