尷尬的相處
還有颼颼的冷意,從我兩條腿中間穿過。
昨天一晚的飛奔,我滿身大汗,回府只換了件衣服就急急忙忙趕了過來,接着一通爬山亂趕,我實在,實在,實在……
實在沒有把握身上的味道能好聞到哪去,而且山風一吹,被寒意侵蝕之下的我,居然感覺到了肚子裏又一股氣在呼呼的滾動着。
某個部位閉合的肌肉被氣體衝開,不自覺的收縮“噗……”
我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這只是我被風刺激到腸胃不舒服而已,因爲我從來沒有過在放屁的時候,屁股的部位粘着一張人臉,而那脣,正貼在我的屁溝處,我的心情也鬱悶到了極點。
這一鬱悶,肚子更難受了,嘰裏咕嚕亂竄着氣,更大的風暴即將到來。
於是我只能往前竄一步,捂着我的屁股,拉拉拽拽的扯起自己的褻褲,轉身看着他,終於還是忍不住的關心出聲,“國師大人,您沒事吧?‘
他的臉,在我轉身後依然五彩斑斕,紅,黑,白,綠不斷交替變換着,眼睛瞪得大大的,手中還抓着一片布料迎風搖曳,銀白的底色,下沿還繡着金絲火雲邊,正是我裙子的下襬。
看來,雖然被偷襲的人是我,但是這個偷襲人顯然比我受的驚嚇更大。
空氣中,還瀰漫着一股淡淡的爛鹹菜的味道,我下意識的捂上鼻子,但是我面前那張俊俏的容顏,還是那麼呆呆的怔着,陽光打在他啊的臉上,雪白的肌膚下血色越來越濃,象一塊精雕細琢的瑪瑙,琥珀色的雙瞳被瞪的圓圓的,漂亮的一對貓眼石。
“這個……”我終於在驚訝後找回了中間的聲音,“神廟之前,清修之地,國師還是不要與我過於親近,以免褻瀆神靈。”
話出口,我就知道要糟,這個傢伙,死要面子,連摔一跤這麼點小事都要弄的神神鬼鬼的,不就是怕損了他國師頭上的光環麼,啥都要完美,啥都是最好,現在被我一句話調侃,污衊的還是他向神之心和清白,只怕這下麻煩了。
果然,他猛的從地上爬了起來,三下兩下扯下繞着腿的衣袍下襬,狠狠的丟到我的腳下,轉身飛奔而去,這一次,跌跌撞撞卻再也沒有摔倒,極快的從我眼前消失了蹤跡。
空蕩蕩的山門,只有風吹來山谷中的幽咽,像極了我心底哭泣的聲音。
他就這麼走了,沒告訴我在哪喫,沒告訴我在哪住,好歹告訴我在哪拉啊,我肚子還疼着呢。
神殿裏,所有伺候的小童都走了,只爲了保證皇族清修之時的安寧,也就是說,我全部的喫喝拉撒,都靠國師照顧,或者自己搞定。
我也管不了那麼多了,反正他正在爲丟臉的事痛苦的想死,我一個人在後殿屬於他私人的院子裏晃着,就着山間接引來的清泉舒舒服服的洗了個澡,再找了間看上去順眼的屋子倒下,直接補我兩日未眠的勞累。
本以爲沒有了子衿在身邊摟着蹭着,我會痛苦的失眠睡不着,卻不想這山間的清新的空氣伴隨着房間裏淡淡的檀香味,枕着好聞的味道,我幾乎瞬間就進入了甜美的夢鄉,只是不知道爲什麼,夢中不時的飄過一道人影,墨綠色的,故作清高出塵的人影。
一直到醒來,我都不明白爲什麼自己會夢到她,枕着雙臂,望着牀頂發呆,難道我今天被人親屁股親傻了?好好的夢中,爲什麼全是他,還夢到自己抱着那個軟軟的身體,鼻間全是他的味道。
抽抽鼻子,發現身下的枕頭和被褥上都是淡淡的檀香味,果然是神殿,常年的檀香薰染,果然怡神靜氣。
睜着眼,牀頂雕花祥雲,出奇的做工精美,想也是,這神殿日日接受百姓香火和皇家供奉,那銀子想必絕對不燒,連個普通客房都弄的這麼精美。
看那桌臺上的香薰中嫋嫋香菸升騰,桌邊上還攤着看了一半的經書,牆上幾個俊秀的楷體字,白字黑字沒有一點的花俏。
“無塵無我。”深沉厚重,仔細一看落款——上官雙辰!
不是吧,我母皇的字掛在這?怎麼當年我沒發現還有這樣的一間客房?纖塵不染,普通的房間卻又種高雅的舒適,透着股仙渺之氣。
肚子一抽,癟癟的發出巨大的咕嚕聲,餓的我直抽,看看窗外,月已上柳梢,看來這一覺睡的真的很長。
顧不得再欣賞什麼漂亮的月光,舒服的房間,我蹦下牀,舒服的神了個懶腰伸手拉開門。
月光盈盈,如水灑落,在我房門前,放着一個托盤,看看菜色,不過是山裏的菌菇之類,還有素菜兩樣,米飯一碗,青青綠綠,看上去竟然也很引人食慾。
這個地方,除了我就是他,沒想到看上去十指不沾陽春水的他,居然還有這分手藝?
不知道是不是我餓的太過頭了,居然把飯菜一掃而光,抱着肚子直打嗝,驚訝的發現這些素菜味道居然鮮美極了。
端着托盤走出門,我辨別着廚房的方向,才走了兩步,不期然的再樹下看到一個身影,正坐在接引山泉的池畔,掬着水不斷的再臉上洗洗擦擦。
我悄悄的靠近,看見池水清波中搖曳着一個俊秀的容顏,脣已經被擦的有些微微腫起,他看着自己的影子,摸摸脣,再次皺起了眉頭,手指用力的擦着。
銀色的月光打在他的肩頭,我看到那銀色的髮絲垂落在肩頭,發尖落入水中,打散了那一彎清泓水光。
他也有一頭銀色的髮絲。
不知道爲什麼,看到這發的顏色,想起自己十五月圓夜的髮色,突然有種說不出的親切。
我揹着手,看着他不斷的洗臉洗嘴洗牙齒,手指頭都摳進喉嚨裏了,忍不住的低頭聞聞自己身上,有那麼臭嗎?
突然,他的手停了下來,靜靜的看着水中的倒影,手指穿過銀白的髮絲,那絲綢的柔滑順着他的手指被疏開,倏忽的分開後緩緩的閉合,又是雪絲長瀑。
他動了動脣角,水中人影露出兩個淺淺的笑窩,睫毛眨眨,水中人影的眼波流淌,他扭扭腰,水中的人影露出完美的身形。
他捂上脣,自負的揚起了臉。
“月下美人,臨波照影,可惜無酒,不然一邊喝酒一邊賞美人,豈不快哉?”我輕笑着,看他那得意的笑容瞬間變回平靜如水,清高冷然。
他悠然的站起身,彷彿剛纔那個對着水波淺顰微笑的人影都是我的錯覺,檀香滿溢拂過我的身體,“王爺,我想您很清楚修行的規矩,不要再提酒肉葷腥的話了。”
“是嗎?”我朝他靠近,他不自覺的縮了下,“我明明記得祭天的時候是要撒酒謝神,三牲還願的,既然神都受得起酒肉,爲什麼我不能喫?”
手指勾上他的發,我抓在手中慢慢的把玩着,“老國師曾說過所謂修行不過是修心,若是心懷惡毒,便是日日唸經又又什麼用?”
這話,還真不是老國師說的,一個能把臨月棲教成小木頭的老木頭,一個能一輩子不嫁以身伺神的老頭,能指望說出這樣褻瀆的話?還不把自己那套謹言慎行理論全部塞給了他?兩人從言行舉止,舉手投足,無一不似,我纔不指望這小木頭能有特別的覺悟。
“胡說!”他站起身,將我把玩的髮絲奪了回去,“我從未曾聽過師傅有這樣的話,師傅最是嚴律己身,絕不可能說出這般言論。”
“你不信?”我挑起眉頭,自信滿滿的看着他,“如果我拿出了證據,你可不許管我喝酒喲。”
他遲疑了下,旋即慢慢的點了點頭,輕輕的逸出一個字,“好。”
我朝他伸出手,他眼神落在我的手上,沒有任何迴應。
衲衲的收回手,我率先向前行去,“走吧,我帶你去尋酒!”
他依舊是那個高貴的姿態,凜然不可侵犯般慢慢的踏着他的步子,沒有七情六慾,沒有喜怒哀樂,這樣的一張臉要我面對半個月,等我出門以後,懷疑也是這樣,揚着頭,挺着腰,板着臉一步步邁着精心算過的步伐。
手指在懷裏摸索着,塞到他的手中,“爲了報答你今天的飯菜,送你份禮物!”
他停下腳步,看着手中的碩大一片閃亮黃銅,表情有些迷惑,“護心鏡?”
一口血險些噴了出來,我指着他手中光可鑑人的銅片,“你見過這麼花俏的護心鏡?你見過帶把手的護心鏡?”
祥雲雪紋全部是金銀掐絲,粒粒瑪瑙嵌其邊,最上邊是顆碩大的紅寶石折射着熠熠光芒,他不屑的微微撅了下嘴,“鏡子嗎,有把手的顯然是拿在手中的鏡子,這麼大又不夠精巧,想放在桌子上也豎不起來還俗氣。”
他拿着鏡子,順勢翻了過來,“這麼大,爲什麼不做成有後座的臺鏡呢?咦……”
鏡子的反面,是銀絲掐出來的簡單美人圖,幾筆勾勒出冷傲的氣勢,長髮散落,銀絲輝月,眼神迷離,透着朦朧的風情。
我湊過臉,“漂亮嗎?特地爲你做的,怕小鏡子你照的不過癮,給你做個大號的,別嫌俗氣拉,不鑲的閃閃亮亮,你會喜歡嗎?”
他沒說話,依舊冷冷淡淡的,不過鏡子還是收了懷中,在收起錢,被我瞄到他再次摸摸鏡子,對着鏡子中的自己嫣然一笑。
這個臭美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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