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旧式原配[穿越] 第45节 作者:未知 今天宋老爷带着大太太一起招待年老板夫妇。 年老板和宋老爷小酌,年太太跟大太太一起吃饭。 两人坐在一起吃着菜, 喝着酒, 宋老爷借了個由头,问起昨日的事情。 這实在是正中下怀,年老板呵呵笑:“這种女人嚼舌根的事,你不听也罢。” “舒彦年轻,沒栽過跟头,就怕胡来。有什么事, 你老兄也该告诉我不是?” 年老板听他這么說,這才說:“這位秦小姐, 我认识她是因为我给铭泰洋行造房子。跟铭泰的买办何强熟识,那一日我去找何强商量他们洋行的两栋楼的事, 见令郎送一位明艳妩媚的女子回铭泰, 我当时沒在意,只是何强提了一句,說這位是他们洋行新来的纺织机械代理部助理经理。第二次见却是咱们宁波商会那日在云海聚会,我們一行人在云海门口碰上嘉树那個小子在和這個姑娘喁喁私语。說這個姑娘是交际花就過了。這個姑娘我听何强說, 還是很有本事的,德文和英文都溜得很。跟令郎和嘉树两個孩子之间确实有风言风语。不過這些是做不得真的。” “這位姑娘是什么来头,才能坐上铭泰买办的职务?” “這個我倒是听何强說了, 他說铭泰的老史密斯走得匆忙, 史密斯的太太什么都不懂,仗着手裡的股份进了洋行, 洋行就开始了内斗。這個你应该有所耳闻?”年老板问宋老爷。 宋老爷虽然這段時間跑青岛, 但是這個事情他還是知道一二的:“略有耳闻。” 年老板就跟他细细掰扯這個事, 之后才說:“這個时候,秦瑜這個二十来岁的小姑娘,原本是去应聘文件翻译的,直接被史密斯夫人安在了纺织机械代理部助理经理的位子上。据說最初是因为這個姑娘跟傅家有关。后来因为铭泰要推销這個新牌子的印花机给你们海东,這個姑娘听說令郎在武汉,直接就追到武汉去,令郎从武汉回来沒两天就传出你们要买他们的印花机。因为你们给了他们這個印花机订单,這個小姑娘又被史密斯夫人提拔为纺织机械代理部经理。洋行裡哪個华人坐上买办的位子,沒有十年八年?更何况是等同英籍员工同等待遇。這事儿也免不了让人多想,你說是不是?” 宋老爷越听心越发惊,总认为儿子不会這么糊涂,现在听下来似乎脑子应该不是太清楚。 “报纸上的那些消息实在不知道真假,但是這位姑娘和令郎一起去跑马厅,舒彦对她大献殷勤肯定是真。要不你找机会问问舒彦?這個姑娘确实漂亮!要是实在喜歡,娶回来做個二房也未尝不可。年少慕艾也是正常嗎?” “多谢老兄提醒。” “那家印花机厂我是听何强說的,不過是成立几年的品牌,沒什么名气。具体的细节你還多過问了一下,毕竟我是外行,你是内行。”年老爷字字句句真心实意。 這厢宋老爷听到的是儿子可能真的中了美人计,房裡年太太正在澄清:“我可沒听過宋公馆住进了大少奶奶。就凭你家舒彦在上海滩的风头,他家裡有個风吹草动,那些街边小报早就吹得天花乱坠了。当然兴许是舒彦因为要追那個姑娘,所以就把大少奶奶给藏在了家裡,不许她出来走动呢?” 听见這话大太太心头一紧,雅韵父母都不在了,要是自家那個混账儿子把人接了回去,往哪個边边角落的房间一塞,然后自顾自去外头找女人,這让人生地不熟的雅韵可怎么办? 自己嫁過来,那时候男人心裡有他表妹,所以对着她始终不冷不热,可好歹尊重是有的。 现在看起来儿子是一点点尊重都不给雅韵。大太太脸色很是难看。 年太太叹息:“昨天听你们六姨太說,你這個儿媳妇很漂亮,可漂亮管什么用?上海那個花花世界還缺漂亮女人,那些女人不仅漂亮,還惯会勾人的。大少爷看上的那個女人,一张脸那是真标致,那個身段哦!你是沒看到。” 年太太比划了自己的胸:“咱们乡间的姑娘,就是這個很大,那也不敢显摆出来的呀!她倒是好,我看到的时候,布料把上头包裹得紧紧的,腰身又极细,她這样站在你儿子面前,你觉得你儿子是选你儿媳妇,還是选外头的這個?” 舞会那天秦瑜穿了一條小黑裙,又沒低胸也沒开叉,只是用了西式裁剪,比较立体修身而已,在年太太的嘴裡就变成了勾人的狐狸精,穿得不知检点。 此刻听在大太太耳朵裡,大太太想着自家儿媳妇漂亮是漂亮,但是平时穿衣是再规矩不過,都是小袄加上长裙。虽說出嫁女不用穿得太素,但是因为亲家母刚刚過世,她多穿素色,最是老实不過。跟這种妖精比,哪裡比得過? 想想他爹,沒女人会死一样,不管那個是不是她的丫头,看上了好歹得问一句吧?趁着她出去,生米熟成熟饭。把儿媳妇的丫头给睡了。老子這样,儿子也是個花花公子,她应该奇怪嗎? 只是他好歹得给雅韵一点儿尊重吧?为了追求外头的妖精,自家正房太太连脸面都不给? “现在的年轻人啊!”年太太直摇头,“别說你们家舒彦了,傅家那個嘉树,不也是咱们小一辈裡的翘楚。一样的呀!给他介绍名儒胡久毅先生家的四小姐,那個四小姐有才女之名,在报章上时常发文章的。他带着我刚才跟你說的那個女人来舞会,胡家母女愤然离去,我們一家子下不来台。我們想想是很冤,可想想我們家是开营造厂的,傅家是地产商,胳膊能扭過大腿去?所以呀!也不是独独就你们舒彦一個,可见這個女人的厉害。” 大太太听着這话,想着的是自家儿媳乖巧又本分的样儿,越发揪心,這孩子在外這么些日子,是怎么過来的呀?還给她发平安电报?這不是什么苦水都往自己肚子裡咽嗎?不对,别是這些电报都不是她发的吧?想到這裡,大太太的心乱跳。 好不容易熬到,男人喝酒喝完,把這個年家太太送走,老两口进堂屋坐下,互相交流听到的消息。 “到底是他们的一面之词,不可全信。”宋老爷說道,“若說我們不在身边,舒彦胡来,德卿兄怎么可能任由儿子跟一個不三不四的女人勾搭在一起?” “我现在不想管這些,我现在担心的是雅韵,都沒人见過雅韵,雅韵去哪裡了?你看看這几张电报,一個字都不改。我给她写的信,看起来压根都沒到她手裡,這些电报也未必是雅韵发的。雅韵是秦兄弟唯一的血脉,给咱们做儿媳妇。就算舒彦不喜歡她,我們也应该把她当姑娘养着。”大太太此刻满心焦虑,“都怪我,为什么要让她去上海,去找舒彦生孩子?” 宋老爷伸手按住老妻的手:“你也别太担心,儿子是你自己的,心不坏的。” 大太太抽回了手:“心是不坏,可为别人想過嗎?是我沒考虑周全,他当初不肯去探望亲家母我就该知道了,這個混账心硬得跟铁块似的。我怎么還有奢望,他见了雅韵会知道雅韵的好,而好好待雅韵呢?” “你别着急,也别瞎想。雅韵本就是深居简出的内宅女子,沒有什么消息也正常。听风是雨做什么?” 宋老爷现在满心忧愁的是這小子会不会被人骗了這八十多万大洋的买印花机的钱。 此刻外头佣人走进来:“老爷,上海来信了。” 宋老爷伸手接過,看是陈华平寄過来的信,他立马拆开,好家伙一共整整五张纸。他从上到下一行一行看,這? 這岂止是說儿子随便下订单买印花机,为了讨好那個女人,居然還让那個女人来了工厂,提出所谓的意见,這不是乱弹琴嗎?一個二十来岁的小姑娘会什么? 宋老爷是越看越心惊,陈华平裡面還提及了在武汉回来的船上儿子就看上了人家,他還寻了铭泰洋行的跑楼去說和,意思上要娶人家做二房,而且是名义上的二房,绝对是两头大的意思。人家還不肯。 陈华平的意思,少东家已经被狐狸精给灌了不晓得多少迷魂汤。 宋老爷推算了一下那时候雅韵才去了几天,這小子就见了這個女人,对這個女人一见钟情,那他定然是认为,因为雅韵的存在妨碍了他追那個女人。所以那個女人要星星他是不敢给月亮。 宋老爷把信往桌上一拍,大太太抖着手看了一遍信上的內容,看得胸口疼:“這可怎么办?” 宋老爷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沉静稳重的太太如此激动,他劝:“别急呀!” 大太太拿着帕子,老迈的脸上眼泪要挂不挂,她又不是老三,转眼哭,转眼笑,這個时候是真心痛了,用帕子压了压眼睛,镇定了心神:“求老爷去找雅韵,把雅韵接回来。” “我知道了,你让人给我准备行李,我明天一早坐船去,亲自去上海,找舒彦,把事情弄清楚,把雅韵给带回来。” “谢老爷!” 宋老爷真是无可奈何,问大太太:“你谢我做什么?雅韵是我好友的女儿,护着她周全不是我应该的嗎?你又不是她亲妈。” 大太太声音裡带着悲苦:“命!命啊!” 說完這两個字,大太太转身往裡走,宋老爷见包裹在靛蓝色香云纱袍子下消瘦的身形,一時間有些茫然,不管什么时候這個女人永远在這裡,有些女人他腻了,倦了,就送回来,交到她手裡,让她处理。 回到家裡听着她用最平和的语调跟他說着大大小小的事,有时候小别胜新婚,许久日子不见,又腻歪上了,像老三就会跟他告状,他還要說她两句,她也就低眉敛目地听着,他甚至怀疑她是否听进去了。 直到這次回来听儿媳妇說起老三做的事,他才想起,她也会委屈,這次他回来就为她出了气,故意冷落了老三。她要是不舒服,她就說啊!何必這样呢?她是他的正房太太,是死了以后要埋在一起的人,难道他還会不跟她站一起? 晚上,去老五那裡坐坐,老五跟他闹小脾气,怨他這几日就往那個丫头房裡钻,让他不要管她了,爱去哪儿去哪儿,宋老爷本就因为儿子的混账事儿心裡不舒坦,掀了帘子,抬腿就走,到了小六這裡,脑子裡全是老妻那萧索的背影。 其他几個给他背影看,都是希望他能回過头去哄她,唯独老妻,她似乎无所谓他来无所谓他走。 小美人的手也抚平不了他心头的不舒坦,宋老爷站起身,走出了小六的屋子,看着正屋裡灯亮着。 他抬腿走入正屋,丫头要去叫太太,被他阻止,走进去,听老妻的贴身老佣人阿芳在說:“太太,您别难受了,人各有命,好歹少奶奶還有你這么個替她着想地婆婆。” “二十多年守着活寡,替他管着那一摊子烂账,還要小心翼翼给他一碗水端平,谁都能发脾气,我不可以,谁都可以說不公平,我不可以。生了一個又一個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得替他们张罗着。我一辈子都這样了!我不希望雅韵也這样,我也知道雅韵她不想這样。可不這样又怎么办呢?谁叫我們是女人?” “您不是让老爷把大少奶奶给找回来嗎?以后大少奶奶在您身边,有您给撑着腰,在老宅也沒人敢看轻她。” “接下去呢?让她跟我過一样的日子,看着舒彦一個一個女人娶,舒彦喜新厌旧,她就得帮他把這些旧人给收好了,還得照顾好。免得他那一天想起来,要翻出這個旧人来,问你一句为什么瘦了,为什么身上沒件好衣服?我以为自己养了一個跟他老子不一样的,谁料也是一路货色。更何况,我生的那個混账东西,比他老子還不是东西,我现在是不知道雅韵到底在哪儿,你叫我怎么不着急?” 听见老妻這么评价他,宋老爷咳嗽一声,屋裡的主仆噤声,宋老爷跨入正屋的房间,說来像是笑话一样,其他院的屋裡他都去過,唯独正房的這间卧室,他从未過夜。 大太太疑惑:“老爷,是五妹又不舒服了,還是缺了什么?” “她沒事。我刚才看你不高兴了,過来看看你。”宋老爷在一個秀墩上坐下。 “儿子這样是我這個做母亲的失职。总不可能高兴吧?老爷能去上海把雅韵带回来,已经很好了。” 阿芳给老爷倒了茶:“太太,那我先出去了。” “過個十来分钟,你进来,伺候我睡下。” “是!” 十来分钟?宋老爷更是无法理解。 “老爷,刚刚是我不对,都一把年纪的人了,還說不该說的话,以后我会注意。” 看着老妻再次喜怒不形于色的表情,宋老爷倒是希望她能生气,能难過,能像其他几個一样在他面前哭一哭,可惜就刚才那一瞬间,還是立马转身背对着他的。 “我刚才听见你跟阿芳說的话了。我是這样想的,這次去上海,我认真跟舒彦谈一谈,要是他确实见了雅韵,也不想要她!我就做主让他们离婚了,把雅韵带回来,咱们给她好好相看一個家境普通,但是人品才学都好的。当女儿给嫁了!有我們這样的娘家撑腰,想来她日子過得不会太难。”宋老爷看着老妻,這应该是达成她的愿望了,“還有,我回宁波前是找舒彦好好谈過的,再怎么样,他一定会安顿好雅韵的,你真的不要太担心。自己的孩子,你這点信心总是有的吧?” 听见她跟阿芳的话了?听见她說他的那些话?听见就听见了,也沒什么大不了的。 大太太想想也是,就是再不喜歡,那個混账也应该不会任由雅韵遇到危险,想到這裡,她站起来,“老爷,不早了。明天你還要去上海,早些回去歇着吧!” “回去?我回哪儿去?”宋老爷想问她,這是正屋,是他们俩的房间,她想让他去哪裡?這话他终究沒出口。 “陪二妹說說话,三妹這些日子被你冷落了心裡难受,四妹快临盆了,你也可以去看看,五妹還在害喜,再不济到芸儿那裡?” 唯独就她這裡不需要他,宋老爷意识到這一点的时候,已经被大太太送出了屋,到了院子裡。 在小六這裡宿了一宿,第一次软玉温香,他沒能睡得踏实,大早上去正屋,夫妻俩对坐着吃早餐。 大太太已经让人给他准备好了行李,說:“老爷,等你把舒彦和雅韵的事安置妥当了,送雅韵回来之后,再带小六走?還是說索性让小六直接跟你去上海,你找了雅韵派人把雅韵送回来?” “我亲自送雅韵回来,免得你不放心。” “那样也好。” 两人正說着话,屋裡的电话铃声响起,阿芳去接了电话,她說:“大少爷?您到宁波城裡了?昨晚太晚了住饭店了?我马上跟太太說,派车子来接您!” 宋老爷和大太太对视一眼,混账儿子回来了? 宋舒彦从上海回宁波,一路上他脑海裡想着的是,离婚协议和秦氏给他父母的信。 一個大度贤惠的女子形象在他心中形成,自己這样逼她,最终她却是愿意成全自己,宋舒彦心内愧疚,只能安慰自己,好在她也已经在上海落脚,并且自己也拜托了傅嘉树帮忙多照拂于她,希望她能過得好吧! 上海到杭州有一段铁路,再坐汽车转轮渡過了曹娥江又坐火车到宁波,這一班火车比较晚,他就索性在宁波城裡的饭店住了一晚。父母是老思想,可以接受三妻四妾,却沒办法接受儿子离婚,回到家裡定然是要闹出一番动静。 夜裡直接回去,恐怕一大家子都别睡了。 一大早宋舒彦去城裡的邮局打电话回去,叫车子来接。 等他回到饭店沒多久,家裡的车子已经停在了门口,宋舒彦上车,车子开出宁波城,過了一道城门,开往城南的一個小镇上,這么一個小镇一半是宋家的宅子。 宋舒彦盘算着,到底是先跟母亲說去,還是直接承受父亲的怒火? 车子进大门,他见到的是父母并排站在门口,等着他。 看见父亲和母亲并排站着,宋舒彦真想问一句:“這是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 与其說父母是夫妻,不如說母亲是父亲老宅的管家,替他管着那一群姨太太和姨太太所生的子女,這样的夫妻,他可不想要。 他要的是能够跟他心灵上共鸣,能共同进退的伴侣,为了這個伴侣,哪怕被父母责骂,又能算什么呢? 看着车子停下,大太太還是有一丝奢望,雅韵会跟着儿子一起回来,可惜车子裡只出来儿子一個人,最后一丝期盼都落空,更是难受。 宋舒彦从车上下来,走到父母跟前:“父亲、母亲。” 宋老爷一脸严肃,看着他手裡提着的行李箱說:“先去把行李给放了。” 這倒是让来接宋舒彦行李的佣人犯了难,问:“太太,大少爷如今住哪儿?” 住哪儿?這是一個好問題,雅韵去上海,他们的院子就让给了五姨太。后来又多了個六姨太都沒地儿,住這個院子的东厢房,原本的书房裡。因为怕有人擅动了儿媳妇的嫁妆,所以雅韵的嫁妆被她放在西厢房那三间屋裡。儿子要是跟雅韵一起回来就可以搬进新宅子了,可现在他一個人回来,不能让他住那裡吧? 大太太捏着手裡的翡翠佛珠,转着珠子說:“带他去客房。” 客房?就算自己的院子让了出来,新宅子還沒入住,那也可以住母亲這個院子的东厢房,为什么让他住客房?他是客人嗎?宋舒彦不解。 這還不算,大太太還补了一句:“最裡的那一间。” 宋老爷沉着脸:“放了行李,来堂屋找我們。” 父母今天的态度很诡异,宋舒彦想想不可能,难道父母知道自己离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