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破邪前夕

作者:南無袈裟理科佛
因爲小木匠明日佈陣作法的許多東西,都需要臨時採買,而且這些東西的講究非常多,小木匠不得不與胡管家一直忙活到了半夜,當天也只有住在了何府。

  其實這一整套,以前的時候,都是背在他的木箱子裏面的,可惜後來師父出事之後,就再也沒有補齊過。

  這些東西許多都是需要定製的,而且細節的不同,還能夠決定最終的效果,一點兒都馬虎不得,小木匠跟胡管家說得口乾舌燥,都不知道喝了多少盞茶,方纔勉強讓胡管家記住這些東西。

  好在錦官城畢竟是西川省會之地,也是西南最重要的城市之一,這些東西雖然稀罕,但也不是沒有。

  何府有錢,想來置辦這些東西,還是不成問題的。

  弄完這些,前院還在吹吹打打,而小木匠去洗了一把臉,回到客房,瞧見顧白果已然睡了去。

  他看着熟睡中的顧白果,伸手過去,將被子給她蓋好,然後坐在了不遠處的椅子上,將那把寒雪刀解開,然後緩緩地拔了出來。

  刀身鋒利,滿是生光。

  他從懷裏摸出了一塊細絨皮子來,緩緩地擦拭着這把長刀,有些心事重重。

  對於這把刀,小木匠的情感很複雜,一方面他對寒雪是極其喜愛的,畢竟這刀有來歷,也鋒銳,而且似乎還有一股意志存留其中,是有脾氣的,但很合他的心思。

  而另外一方面,這把刀,是程蘭亭送的。

  他雖然不會像雍德元那樣恨程蘭亭,但對這位有野心、有手段,城府又極深的男人,多多少少還是不太喜歡的。

  這種“不喜歡”,可以說是忌憚和畏懼,又多多少少帶了幾分不認同感。

  但不可否認的,是寒雪刀終究還是他面對當前複雜局面裏,少數值得信賴的物件。

  他離不開它。

  小木匠心情複雜地擦着刀,睡在牀上的顧白果卻是伸了一個懶腰,打着呵欠坐了起來,問小木匠:“姐夫,你回來了?”

  顧白果醒了,小木匠方纔從沉思之中拔出,趕忙將刀入了鞘,然後笑着說道:“對。”

  顧白果是何等心思伶俐的小姑娘,就跟妖孽一樣,一下子就瞧出了小木匠有心事,直接問道:“怎麼,你擔心沒辦法除掉別人在何府弄的佈置?”

  小木匠笑了,他的笑容裏有着極爲強烈的自信,隨後說道:“在這一點上,我從來沒有擔心。”

  此刻的小木匠,已經將《魯班全經》都給喫透了,自覺就算佈置這厭術的,是魯班教的正宗傳人,他也信心滿滿,更不用說那些學了三瓜兩棗的江湖術士。

  顧白果又問:“那就是在擔心潘志勇和魅族一門的人?”

  小木匠不想把心中的脆弱表現給顧白果看,嘻嘻笑着說道:“我只是在想,馬上就要去大雪山一脈了,到時候可能就要見到你姐姐了,不知道她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另外我還擔心,若是你大伯顧西城不喜歡我,那可怎麼辦?”

  他故意將話題扯開去,而顧白果以前一直都不怎麼聊她姐顧蟬衣,此刻卻在沉默了一會兒之後,對他說道:“我姐姐,她很漂亮,是大雪山一脈近五十年來,最美的女子。”

  啊?

  小木匠有些驚訝,盯着她的小臉蛋看,不太信:“你莫騙我喲。”

  顧白果說道:“我騙你做啥子嘛,你見過就知道了。”

  小木匠沒有多想,美滋滋地說道:“那就好,那就好……”

  他一直擔心未來的妻子是一個又醜又肥,還懶惰的姑娘,聽到顧白果這麼一說,心情頓時就好了許多。

  就算不是什麼近五十年來第一美,只要差不多就行,不然一口豁牙,親嘴都親不下去。

  一想到“親嘴兒”,小木匠卻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蘇慈文。

  那滋味,哎呀……

  小木匠重重心事,卻給這旖旎的想法給打斷了去,腦海裏不由得構築起了許多“柔情似水、佳期如夢”的場面來,又想起了當日被那邪祟迷惑之時的種種事情,浮想聯翩。

  不多時,他趕忙打住,將心思給掐滅,趕緊對顧白果說道:“睡吧,睡吧,明天還要幹活兒呢。”

  他今天與胡管家說得精疲力盡,躺在牀上,沒多一會兒就迷迷糊糊,睡着了去。

  反倒是顧白果卻睡不着了,她躺在小木匠的旁邊,黑暗中,一雙大眼睛忽閃忽閃的,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過了好一會兒,她突然開口說道:“姐夫,你說……如果,我是說如果,大雪山都治不了你的病,那可怎麼辦呀?”

  小木匠迷迷糊糊地說了一句:“生死有命,富貴在天唄……”

  生死有命,富貴在天?

  顧白果將這八個字在嘴裏反覆地叨咕着,一直聽到旁邊的年輕男子傳出了輕微的鼾聲,方纔釋然起來。

  她用低不可聞的聲音,緩緩說道:“姐夫,你若是死了,我也不獨活……”

  一夜無話,小木匠到底是年輕人,精力旺盛,睡了一覺,起來又是精神抖擻,美滋滋地伸了個懶腰,瞧見顧白果還在睡,而虎皮肥貓則臭不要臉地趴在她懷裏。

  小木匠將被子給顧白果蓋上,輕手輕腳地起來,去洗漱完畢,看了一下水盆裏那張臉,方纔想起了自己是戴了人皮面具的。

  這玩意倒是挺好,不用那藥水來洗,在怎麼揉搓,都不會露出破綻。

  他起來之後,在客房的小院子裏站了半個時辰的馬步,又施展了一番套路拳腳,將身子活動開了,那胡管家也找上了門來。

  胡管家見到他,先是很客氣地問了一下喫飯的事情,然後便問起了需要準備的那些東西。

  小木匠給他開了單子,一些比較常見的東西,譬如香燭灰、新墳浮土、新鮮黑狗血和黑驢蹄子之類的東西,他都能夠弄來,至於小木匠要求那些定製的東西,比如探氣專用的蠟燭,便沒有,必須要買來原材料製作。

  這玩意很是複雜,什麼入丹砂、燈芯草、木通、瞿麥、車前子浸潤牛油,揉搓成繩,還有那閹割的水牛油膏等等,這些都是很有講究的……

  胡管家爲了這些東西,忙活了一整夜,到早上這會兒都還沒有閤眼,一對眼睛通紅,跟滲了血一樣。

  小木匠也不含糊,湊齊了什麼,他便直接開工製作起來。

  這些東西,他之前的時候有的是自己做的,有的是專門去老字號買的——但老字號的東西,怎麼製作,他也懂,只不過效果不如對方,而且也比較麻煩而已。

  現如今東西都起了,即便是麻煩,他也認了。

  更何況何府的渠道也不少,一些比較特殊的東西,他們也能夠搞到。

  小木匠弄這些的時候,可以多留了分量,準備何府用完了,他自己個兒揣着些,日後若是需要用到,也不用這般麻煩。

  如此弄了一天,到了傍晚的時候,終於算是準備完成。

  期間顧白果露了兩回臉,只是過來瞧了瞧,但她對這些並不太感興趣,而且有些不太敢亂晃悠,生怕被突然過來的潘志勇撞到,所以大部分時間,都躲在了客房裏,拿那虎皮肥貓來解悶兒。

  可憐那虎皮肥貓,面對邪祟時它兇狠果決,面對顧白果,卻跟一絨毛玩具般,欲哭無淚。

  準備妥當之後,小木匠按照昨天的記憶,用軟尺測量,用樹枝計算,然後用墨斗在好幾處可能出問題的地方做了標記,大概捋過一遍,胸有成竹之後,便叫了胡管家帶着,去找何武。

  何武在前院迎客,忙得不可開交,小木匠跟着胡管家來的時候,瞧見靈棚那邊,有一個熟悉的身影。

  那人卻是湖州的蘇家小姐。

  蘇慈文。

  他鄉遇故知,按理說應該是很高興的,但小木匠猶豫了一下,卻沒有選擇上前。

  一來他此刻戴着面具,不好暴露身份。

  二來他與蘇慈文小姐之間,多多少少有一些不對勁的地方,小木匠雖然沒有去細想,但本能地覺得自己還是儘量少地與蘇小姐接觸爲好。

  他即便有人皮面具遮擋,但與蘇慈文相處太久,害怕自己的身影,以及一些動作會讓對方看出,所以等到蘇小姐離開,方纔跟着胡管家過去,與何武談起夜裏驅邪之事。

  何武對於此事很是上心,跟小木匠聊完之後,拍着胸脯保證,說一定全力配合。

  得了保證,小木匠放了心,又去幾個場地排演一番,隨後便是等待了。

  他需要等待深夜子時的到來。

  那會兒,陰氣蓋過陽氣,正是邪氣出沒的時候。

  顧白果因爲擔心被人撞見,最終選擇躲在房裏。

  漫長的等待之後,終於快到了時間,小木匠將諸般工具都準備妥當,正準備開壇做法,卻不曾想何武帶着幾人,從前院趕了過來。

  小木匠擡頭望去,瞧見龐志勇趕來了。

  不但有他,而且還有一個他很是眼熟的人,卻是那日在老喜茶館的二樓包廂,坐在徐媚娘身邊的女子。

  那個年約雙十、妖豔秀麗之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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