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2章 悍匪大寇
上野目光森然的盯着眼前的目擊者，可惜那一口濃濃的日本腔，聽得人直犯迷糊，撓頭不明所以。
“問你是不是搶劫那些人，沒有受傷，沒有死人。”一旁的中年警察趕緊出言提醒。
“…嗯…死沒死我不知道，但肯定有人傷了，我看到他們有人中槍倒地，還有人被扶着架着上車。”
目擊者趕緊解釋一番，中年警察又順着話頭，向一旁的大島正宏補充道：“大島先生，劫匪手上有很多駁殼槍，押運的人，還沒做出太多反應，便被亂槍打死，沒能反擊給劫匪造成多少傷亡。”
“…八嘎…”上野直接開罵，質問道：“被殺害的押運人員，軀幹與頭部大量中槍，這僅僅只是沒反應過來的問題嗎？”
中年警察見狀，倒也沒慌，解釋道：“這應該是劫匪事後補槍的原因，趕緊把你看見的說一下，就是人倒地還開過槍那事兒。”
解釋一嘴，中年警察便催着目擊證人，敘述當時目睹的情況。
“…哦哦…”目擊者有些心驚膽顫的應了幾聲，趕忙開口，結結巴巴講述當時情況，他反應再慢，也意識到情況不對頭了。
“…人都被打倒了，他們還繼續打槍，還沒死的開槍打，死了的也開槍打，車裏的也拖到路邊打，打身子跟頭，每個都打好幾槍。”
結結巴巴好一陣，最後總結的時候，說的總算順了些。
中年警察還是將目光投向了大島，道：“此事，有好多人都親眼目睹了，而且在地上，還有子彈打穿身體留下的彈孔，可以找麥杆插進去，基本都是垂直打下去的。”
上野冷冷撇了中年警察一眼，目光投向目擊者，繼續盤問道：“你之前還說，他們是脅迫了司機，幫他們開走了車？”
“問你是不是趕着人出來，幫他們開的車。”中年警察又開了口，主要是上野問得太文縐，加上口音，目擊者同樣聽得滿臉迷糊。
“…啊…啊…是…就是趕人開走的車…”目擊者是又怕又迷糊，結結巴巴也沒說明白。
中年警察見狀，道：“此事，有另一位目擊者，看得更真切，我讓他來回答吧！”
中年警察得到大島迴應後，跑向不遠處，一夥有些焦燥不安的人羣處，找來了幾名青年。
看裝束，應是附近高校內的學生，相比之前的目擊者，幾人要鎮定太多，只不過，來的明顯有些不情不願。
“好好說，別惹事端，反正這次喫虧的又不是我們！”中年警察，太懂他們有什麼想法，特意低聲提醒上幾句。
過來後，在中年警察的催促之下，幾人最終還是不情不願的開了口，講述了目睹的情況。
“…槍聲停止後，我看見他們從那個巷口，有人脅迫着七八人走出來，最後逼着將車開走…”
幾人當時就在街邊樓上喫飯，響槍時都躲起了，但槍聲變少後，便有人壯着膽子查看，將後續情況都目睹了。
“查到受脅迫的司機了嗎？七八個失蹤，不會什麼消息也沒有吧？”上野目光投向中年警察，咄咄逼人的出言質問。
中年警察見狀，無奈道：“上野長官，得知此情況後，我們已詢問過全市各警局，未曾發現相符的失蹤報案，也讓他們打探調查了，也未曾有發現，等一等，可能會查出來吧！”
可惜，上野可不是這麼幾句話便能糊弄的，正想糾着不依不饒，這時旁邊的學塵插話幫腔了。
“也不見得是司機，可能只是會開車的人，車被開走時，有好幾輛開得歪歪扭扭，還有一輛，好像因爲人不怎麼會開，還差點沒能把車開走……”
出聲的青年，詳細描述了當時現場的情況，不過上野並未罷休，而是追問餘下幾輛車由誰開走。
“…他們自己開的，頭車尾車是他們的人在開，其他的，我未曾注意到，反正看着開得也挺勉強的。”
上野又詢問了細節，沒再繼續揪着不放，打着查看物證的名義，臉色難看的帶着東山來到一旁。
“你帶人出城，讓警察帶你前去追趕，雖然支那人已經追去，但我擔心他們不會盡職盡責！”
上野用日語，低聲交代幾句，這些人的消極態度，他又不是眼瞎看不見，他可不放心，再者，對方不擅用車，那未必沒有機會追上。
東山點頭領命，上了之前二人所乘坐的車，讓司機調頭駛離，去追的，自然不僅車上這幾人。
甚至他們帶來的，也不僅這些人，只不過不想鬧得太大，或惹出節外生枝的事來，這才讓多數人馬暫呆在附近。
很快，東山次郎在新開河的北岸，育嬰堂附近，同大部隊的車隊匯合，此地尚有三轎一卡四輛車。
兩輛轎車內，坐的是日租界巡捕，剩下一輛內是便衣，卡車內則是一個加強分隊的士兵，用以應對突發狀況的。
正常情況，這樣的案子，是不會讓他們這般大動干戈，至少不想搞事時不會這般。
但架不住，白銀走私，是他們眼下的頭等大生意，而且更上面也下達命令，要他們儘快並徹底查清案情。
東山下了車，上了一輛坐巡捕的轎車，並帶上那一車士兵，緩緩駛離，讓被他帶來的華警指路，追了出去。
至於上野這裏，在現場又應付了一下，待車回來後，自己便坐回到車上，而車中不知何時，已坐進一名便衣男子。
聽完對方低聲的彙報，上野微微皺眉，不是有什麼新發現，而是打探到的情況，居然與他在裏面耳聞的基本相符。
若說不同，便是支那人，不論與他們交涉的警察，還是那些目擊者，都默契未提，車上曾摔下一箱銀元並遭人撿拾走。
不過這不是重點，重點是，他來前並不相信，造成數十人死個精光的案子，能是悍匪大寇搶劫這麼簡單。
但眼下，種種線索卻都指向了這個結果，哪怕有些疑點，但也只能說明，對方提前策劃蓄謀，手段高明罷了。
考慮一番，吩咐了些事兒，上野整理了下衣服，重新下了車，回到了警戒線內，同大島低聲交流一番，讓人將那一車日租界巡捕人員找來，讓他們介入案件調查。
“…嗯…”上野眉間輕皺，猛然轉過頭，冷冽的目光，掃向靠近法政橋方向的一棟三層樓，盯了好一會兒，纔將目光收回。
“…呼…嚇我一跳，這傢伙也太警惕了…”
旅店房間內，一名青年男子，一臉緊張的撫着胸口，頗有幾分後怕的開了口。
“都跟你說了，別一直盯着人不放，結果你不但不聽，還對別人指指點點、評頭論足，別人發現不了纔怪呢！”
藏在窗口另一側窗後，一名清麗幹練的女子，白了他一眼，說教似的開了口。
“這次多謝了，要不是你提前搞到，被劫財物與日本人有關，又爲我找了這麼個地方，也拍不到幫會與日本人勾結的證據。”女子笑着繼續開口，還不忘揚了揚，手上的照相機。
男子一臉笑意，道：“這可是大新聞，沒辦法搞啥獨家的，算互通有無吧！就是可惜了，這裏拍攝角度不錯，但就是離得遠。”
女子聞言，回道：“該知足了，離得近了，別人可不會給你去拍的機會，剛剛在底下的記者，幾乎都被阻撓了。”
男子名狄佑辰，是天津一家知名報社的記者，他也混出點名堂，以消息靈通著稱，經常能搞到一些獨家新聞，有一定背景關係，但也與自己的本事能耐有關。
女子名叫曲映心，同樣是一名記者，供職於知名大報社，是個幹練的女強人，同時也是狄佑辰曾經的學姐。
兩人的關係，屬於是不錯的朋友與同行，並無曖昧之意，房間中也不僅兩人，還有各自助手，且房門也是敞開着。
曲映心向外觀望了下，道：“沒其他事的話，也該走了，估計拍不到什麼有價值的東西了，還要提防他們找上門。一起回吧？把相片都洗出來，分一分其中拍得不錯的。”
人可沒佔他便宜，他與助手都是手殘的，出片效果比人差遠了，若無意外，便是別人分他幾張。
狄佑辰拱手道了謝，才一臉神祕，壓低聲音道：“還要等一等，過會兒會有人給我們送好東西，拿了再走。”
狄佑辰說完，讓助手等人去內間收拾東西，退避一下，自己則來到門口等候。
沒多大一會兒，一名身着警服的人在門口現身，遞給了他一個相機，兩人嘀嘀咕咕一番，警員才接過了一疊錢鈔後迅速離開。
曲映心皺了皺眉，但最後沒多說啥，先收拾好下了樓，來到法政橋上，這纔開了口。
“你們就是這樣搞新聞的？”曲映心語氣明顯不太和善，這麼做，明顯不在正常合理手段範疇內，有違職業精神。
“只是讓線人，幫忙偷拍點現場照片，多的可不敢搞，再一個，我們報社，跟你們的可沒法比。
你們去到哪？別人都要給上幾分薄面，想要消息，連哄帶唬便可能辦妥，但我們，沒挨收拾便是謝天謝地，只能用這些不光彩手段，不論報社還是我自己都需要。”
曲映心聽完沉默了下，最終沒再對此事品頭論足，嘆了口氣，岔開話題，算是默認默許了此事。
“都拍下了些什麼？現場具體是怎樣的？”曲映心詢問，他們趕來的雖早，但警方及保安隊，早早對現場進行了封鎖。
封鎖範圍還不小，而且現場屍體這些，還進行了遮掩，他們基本沒有看到現場實景，而目擊者也多被聚擾問話了，他們採訪的信息，已經被傳得面目全非。
“跟我們採訪的有所出入，被搶走十一輛車，車上大概有二十來萬的大洋，這跟採訪說的百萬，倒是有很大的出入。
押運的近四十人，全部被殺，而且事後還被補上幾槍，現場極爲慘烈，屍體扔在路旁，血流一地，而且對方拖拽屍體，更是讓路上到處是一條條血痕。”
回憶着那名警員向他透露的情況，狄佑辰打了個寒顫，當然，也有幾分激動，畢竟現場影像在他手上了，這放出去，絕對能引起巨大反響。
“知道是什麼人所爲嗎？”曲映心壓低聲音詢問，雖然她心底也有點發毛，但她終歸也是經歷過一些風浪的。
“還沒查出來，但據他所說，應該是某夥悍匪精心策劃，衝着那筆走私的巨資而來，對方應該提前做了很多準備，安排了撤退路線，追擊大概率沒戲。
另外，根據當時躲在附近的民衆提供的消息，對方說話帶的是關外口音，很有可能是從那邊流竄過來，搶日本人的銀元，說不準還有其他恩怨在。”
曲映心點頭，考慮斟酌一番，說道：“照片應該不止拍下一張吧？到時你挑張好的，其他的轉交其他報社刊發。
這件事小不了，若獨家刊發，你與你們報社，事後很可能會有很多麻煩，不建議你冒這個險，畢竟牽扯日本人，他們行事……”
“…我明白…”狄佑辰點頭，補充道：“相片可以轉出去，但費用要給一點，線人費不是小錢，事後若造成很大影響，我還需要給人家再補一筆，甚至替其打點，不讓此事敗露。”
“可以！”曲映心也沒白佔的想法，道：“相片交給我，我以我的名義去安排，以免牽連到你。”
“還是換個人，我擔心他們針對你，再說，今天我們在一塊，肯定有不少人目睹，你出面，我估計也藏不住。”
狄佑辰考慮後，提了新建議，他雖也想出風頭，但知道自己幾斤幾兩，再者手段並不光彩，出大風頭也不見得是好事兒。
“…也行…東西我請一位編輯出面，以他的名義安排，問題不大。”
曲映心也沒有堅持，同意了他的想法，打擊報復這種事兒，她耳聞了太多，她也不想因此，將自己與他人置於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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