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頓悟
還未深入真正泄漏的大營地,環境中瀰漫的魔力也已經積蓄到了不可理喻的程度,以他的魔術水平,沒有袈裟不可能走到博物館。
感慨之後,林對自己使用了更有效的隱身魔術,但他發覺即便採用三節的魔術,身披袈裟的他依舊像一隻螢火蟲般於黑夜格格不入。脫下袈裟則是找死的行爲,林一時產生了退縮想法,不隱藏身形直接闖入妖魔混雜的博物館,也是送死行爲。
他攜帶的子彈假設一枚擊殺一隻裏面的妖怪、幽靈之類的使魔,也不夠使用。新的岩石烏龜通過縫隙卡入館內,相同位置經過的巡邏妖魔隊伍明顯比剛纔增強了一個層級,並且數量也從9個增加到12個,更要命的一隻流淌着膿血的岩石烏龜慢慢接近“同類”,附身其內的怨魂一下子撲了上去。
下一刻林失去了使魔提供的視野。
先前因爲慧能點破本心導致的衝動逐漸衰減,他在撿起周圍的石頭,準備壘第三隻時,進一步產生了悔意:依靠令咒契約的聯繫,告訴慧能他想切換回最初的獲勝拿聖盃許願的目的,或許慧能也會欣然同意。
暗殺一個作惡的日本魔術師很爽快。但現在當英雄的衝動行爲,趕不上局勢變化,林覺得自己不能隱身,或許連對方的面都見不到。
可在他觸碰手背上僅剩的令咒後,退縮的念頭又減弱了,彷彿有兩個自己操控着左右半身,截然不同的意見,卻又統一重合在一起。他在中國暗殺目標時,很少遇到棘手的類型,至少大多數時候,問題僅在如何得手後快速逃離現場。先甜後苦的客觀環境,他只要順從自己本心動手殺人即可,逃命時候驚心動魄同樣刺激。
猶豫間,他察覺西面直達天空的魔力光流出現了震顫,慧能似乎已經開始着手封印事宜了。
“這和尚動手怎麼這麼快!”
解除無意義的隱身魔術,林通過對自己使用催眠魔術,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自己究竟想要什麼?參與聖盃戰爭爲了什麼?
慧能的道破等同於否定了林自稱的救國說辭,剝離展示給外人看的鮮亮外殼,順從本心,自己就是個喜歡殺人又自私的殺手,活了半輩子,只把暗殺技藝修煉得爐火純青,原本重複着暗殺、逃匿、躲藏、尋找下一個目標……循環這套刺激的非正常人生即可,沒必要踏上異國的魔術儀式戰場,尋求一件據說能實現願望的傳奇寶物。
自己究竟爲了什麼?
即便不願承認,人總有身體衰老的時候。他害怕有一天自己老去無法再當一個順風順水的殺手,下了地獄究竟會得到怎樣的宣判。不論殺了誰,雙手間積累的數百條人命是真實存在的,萬一閻王爺也跟慧能一般直接道破他嗜殺的本心,自己刻意以漢奸和日本人爲目標動手豈不是沒意義了。
因此需要聖盃,解明自己的困惑和顧慮,讓自己餘下的人生動手殺人無需擔憂,可以繼續爽快地又當英雄,又享受殺人的快樂。
“aster?您那邊如何?貧僧這邊比較棘手,以貧僧膚淺的符陣法印功夫,很可能還未成功先把自己搭上。”
慧能的聲音此刻傳入林耳中,林則根本不關心對方的處境,只想立刻拜託自己難以抉擇的狀況。
“和尚,我問你,有沒有辦法讓人死後不下地獄?其實我想要聖盃……”
遠方對着聚集起來涌向自己的怨靈集羣,慧能不慌不忙地打坐入定,以對肅正級防禦無視它們的侵擾。他終於等到了御主真心想問的困惑,對他而言自己的此番聖盃戰爭之旅可以結束了。
“等等,aster。您先回答貧僧,存在地獄?何爲地獄?”慧能眼前就是如同經文中記載的地獄場景,底下是一個個連接起來屍骸坑洞,周圍越來越多的怨靈聚集,嘗試攻擊闖入的異物,地面上則到處爬行着扭曲地不成人樣的死靈生物。死靈性質的魔力已經濃郁到從者的身體都難以抵抗,如果不是他特別,也會很快淪陷。
閉上眼,這些外界存在對於開啓對防禦姿態的惠能便是不存在了。
“……”林一時無從答覆,他從未問過自己這個問題,也難以靠自己的言語描述。
但如今被慧能反問,他頓悟了,自己一個不信佛的人何必想着地獄、輪迴、報應之類的事情,人生苦短,盡情享樂纔是正道!
“saber,我不要聖盃了。請讓我享受一場最暢快的聖盃戰爭吧!而後我要活着離開這裏,回國繼續享受獵殺的快樂!”
“遵您指令,aster。前進吧,殺掉前方您看到的惡人,您便是英雄。這邊由貧僧來辦到。貧僧能幫您達成一個目的,也僅有一個目的,並且盡全力達成。”
苦於求勝尋道的自己已經成爲前一刻的影子,林睜開眼,不禁爆發出狂笑,擺脫束縛,掙脫迷茫,爲了這麼無聊的事情,自己卡住自己的脖子,浪費寶貴的時間來到蘇聯的斯大林格勒,就像個小丑,表演了一出暗殺自己的滑稽戲。
無懼無畏衝向博物館,林已然只剩下殺死館內那位魔術師的一個念頭,作爲一柄殺人刀刃他終於自己褪下束縛的刀鞘。
佛性人人皆有,頓悟即能成佛。佛亦呈萬千諸法相,呈世人之所欲,所求,所想。御主希望到來的慧能是什麼模樣,他即何種模樣,僅執念於聖盃,他便執念於聖盃,妄圖成爲英雄,他慧能便可以是救濟的英雄。御主性情猶豫,他便更爲謹慎,御主行事卑劣,他便更爲陰險卑鄙。
善惡爲一對,皆世間法相。
解明御主的疑惑後,未穿着袈裟的慧能開始因爲無法維持防禦狀態,被周圍匯聚的怨魂攻擊,魔力更是開始侵蝕他的軀體,基礎b等級的對魔力不足以應對。
但這些外在因素對他根本不重要了,自己與御主的緣分已盡,便是到了別離的時刻。
緣份已化解,saber惠能無需再以御主林的映射形象存在,作爲彌留之際的禪宗第六祖師真身得以在此解放。
佛光萬丈,法相千般,鍍百尺金身,十臂擬劍,清退周身怨魂妖魔。鈴木友紀未曾看破的大佛本尊以燃燒靈基形式短暫投影在了此處。
類似魔術結界的法壇隨之展開,鎮壓在營地中央,每一口散溢死靈性質魔力的坑洞中立刻反抗般發出尖嘯與哀嚎。他們亡於戰爭,成爲“戰爭”騎士壓榨魔力的原材料,如今當做廢渣積壓於此地,正是惠能最初沿河進城所見怨恨源頭。
“善者,佛法可渡,惡者,佛法亦可渡。有罪者可抵往生,無罪者亦可抵。世間喜怒哀樂皆虛妄,皆歸極樂淨土。阿彌陀佛。”
金身大佛仍不變他自接受召喚以來的神情,在他眼中僅有御主需特別對待,但唯一特別的緣分已經化解,此刻他真正擺脫了所有煩惱,彌留殘存之際,真身顯露,當以無上佛法超度衆生,無論出身貴賤,男女老幼,善惡聰愚。無論是生是死,全部超度!
幻化十臂一一合十,默誦經文,無悲無喜,無憐憫無殘忍,在他眼裏地上扭曲爬行的死靈生物和遠處順應佛光快速跑來的女性武士一般面貌。
一切都將隨着他的退場迴歸而蒙受佛法超度,超脫塵世苦難。
此刻死亡之地降臨,他自然該被判定爲行大善之佛,但假使降臨在人類安居樂業的城市上空,則是造成萬千生靈災難的惡佛。善惡等價,實則對惠能而言,根本就不存在善惡觀念,他僅是依照佛的法則行事。冥冥之中自有天命,在中國唐代頓悟成佛,他早已經失去所有人性,僅剩下純淨的佛性,與天地間的自然神明接近。
“施主這是要與貧僧在此繼續之前的對決嗎?”面對藉助佛光纔敢進入營地的assass沖田總司,惠能欣然在最後一雙手臂合掌前,暫停了施展坐壇祕法的步驟。
遵從御主指令,assass沖田總司義無反顧地踏着佛光中伏地哀嚎的死靈生物,一躍跳上半空,在空中使用縮地能力,刀鋒抵進大佛胸前。
“三步必殺,無明三——”
“止。”
後發先至,快慢爲一對,惠能看似緩慢的揮手劈砍動作卻先一步砍中了相對身體嬌小的女性武士。對決毫無懸念,尤其對一位沒有人類情感的佛。
唯一一個似乎試圖與他辯論的生靈倒在了地上,超度繼續,無可阻攔。
佛光大盛,彷如佛經中往生極樂之路在大佛身後打開。魔力的光流逐漸變化爲支起天地的高聳樹枝,每一支端鎖定一縷亡魂。它們的苦難迎來終止,魔力也不會再泄漏,一切將接受佛法洗滌。
耀眼佛光滋潤中,assass沖田總司如夢初醒,她從向“戰爭”騎士發起決死進攻的幻夢中醒來,身邊並沒有豎立的誠之旗,也沒有鼓舞她的副長及一衆義士,一切都只是製造出來的假象,真正的她躺在溫暖的泥地上,不論怎麼掙扎都已經失去意義。
明明是自己一次次落敗的結果,卻彷如春季攜友人賞櫻般愜意逍遙,閉上眼似乎還能聽到櫻花隨風散落水中。沖田總司心悅誠服地認輸了。
“施主可願接受貧僧超度,迴歸來處?”
“願意。”
迴應之際,她的身體化爲點點金光,隨着大佛一同消散。唯天地不動,佛光吞噬黑暗,萬籟俱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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