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 17 章
裴西嗅到了不同尋常的味道，到底是什麼樣的賽制纔會讓塞克斯出面宣佈？
他是皇太子，更是這一屆的選手，這樣的做法可稱不上公平。
“第三階段賽，時限一個月，比賽內容——消滅詭域。”
裴西皺眉，第二階段賽是在官方控制的詭域內收集信物，第三階段賽比拼消滅詭域也是合理的。
可是官方控制的詭域一般都是很有用處的，比如裏面的異植、異獸、礦石特別寶貴，官方不會破壞這類詭域的核心，而是將它們留存控制起來。
第二階段賽在這些金貴的詭域裏活動，已經是帝國的大手筆了，現在允許他們消滅這些詭域？怎麼可能？
“比賽地點……當然不是在帝國所控的詭域之內。”
塞克斯彷彿猜到了不少人心中的嘀咕，露出了惡劣的笑容反駁。
緊接着，他的聲音鄭重了起來。
“最近地區之間矛盾不斷，儘管這其中是別有用心之人推波助瀾，但帝國對此進行了反思，我們是否因爲安逸太久，忽視了詭域毀滅性的危險呢？”
“這次異能賽的改革正是帝國放出的信號，我們永遠不忘詭域帶來的傷痛，以及爲守護帝國奮戰的人們。”
高傲的少年人微微頷首，眉眼間浮現淡淡的憂傷，鋒利的五官變得柔和可親了許多。
裴西的面容浮現一絲迷茫，他見識過皇太子惡劣霸道的一面，但身爲皇室繼承者的塞克斯，還有這樣充滿責任感的感性面貌嗎？
“表情拿捏得真是恰到好處，這位繼承人比我們想象的還要……合格。”
裴西轉頭，黑髮綠眸的男孩依然是那副安靜柔和的模樣，彷彿剛剛略帶嘲諷的話並不是從他嘴裏說出來的。
他正想問問朝昧如何看待皇太子安撫下城區的發言，皇太子塞克斯又丟出一個爆炸性的消息。
“因此，第三階段賽的地點就在整個下城區！”
“賽制非常簡單，按照隊伍在下城區解決的詭域數量和難度賦予積分，按照積分進行排名。”
塞克斯說到這裏一頓，又若無其事地補充了一條規則。
“另外，皇室對於本次大賽追加獎勵——”
“獲勝隊伍可成爲龍骨的執劍者，和皇室一同擁有龍骨的控制權。”
“宣佈完畢，諸位，大賽上見。”
話音一落，高大威風的虛影消失不見。
幾乎所有守在投影機前的人都陷入了短暫的沉默，然後爆發出了巨大的聲浪！
龍骨，是龍骨！能震懾詭域的龍骨！
酒館裏的人像是陷入了狂歡的夢魘一樣，齊齊地看向角落裏的幾個少年人——只要凌雲小隊勝出，他們下城區就能獲得龍骨的庇佑！
龍骨會驅趕走詭域，下城區再也不用提心吊膽地過日子，也不用苦苦哀求上城區加派人手解決詭域了。
“裴西，下城區的未來都靠你們了！”
“大家說的沒錯，你們這些孩子果然是下城區的希望啊！”
“帝國沒有忘記我們！”
……
在擁擁攘攘的人潮和紛雜的聲音中，連最沉穩的裴西都懵到不知所措，沒有注意到他的一位同伴在狂熱的人羣中悄然離開。
“聖女大人。”
高大的女騎士將神色平靜到壓抑的少年迎進屋子。
這裏是葉箏在下城區爲自己置辦的據點。
她摘下假髮，換掉僞裝，微微汗溼的長髮傾泄，坐在椅子上像是無機質的人偶一樣沉默。
“聖女大人，一切都進展十分順利，那位果然派人用您的木倉幹掉了那個傢伙，等她上臺後，您在下城區的勢力……”
“文德，你聽說了新賽制了嗎？”
葉箏打斷道。
“聽說了，但我愚鈍，不明白爲什麼皇室突然做出這樣的決定，這看起來可不是利益至上的皇室作風。”
“不，這就是皇室將利益最大化的決策。”
葉箏的面容貼近一旁桌子上的魚缸，手指隔着玻璃缸輕輕敲擊裏面的游魚們。
“你說，如果好幾天不給小魚們餵食，這些小魚會怎麼做？”
文德答道：“如果我是裏面的魚，恨不得把魚缸撞破，哪怕會渴死在地面上，至少比魚缸裏等死好。”
“那麼正當你要衝破魚缸，主人卻突然投餵了餌料呢？”
文德面露猶疑，“我……大概會先留在魚缸裏。”
葉箏一笑，眼神依舊冷淡，“這就是皇室的做法，比起答應下城區的訴求下放利益，給他們一個若有若無的餌料更加省事。”
“他們僅僅加上龍骨控制權的獎勵，我所作的一切就這樣輕輕被碾碎了。”
“文德，我……”
穿着軟甲的女人快步走了過來，將神色茫然的女孩輕輕擁進懷裏。
白色的骨棘掙扎着從女人的後背生長，像是嚴密的鋼鐵蛛網瞬間遍佈了整個房間，在密不透風的壓迫感裏，葉箏感到了一種詭異的安全感。
“大家都喊您聖女大人，可恕我不敬……您明明還是個孩子。”
與猙獰的異能截然不同的是女人慈愛的神色。
“您足夠年輕，有大把的時間去狩獵成功。”
葉箏貼着女人軟甲的臉被擠得變形，她想告訴文德先不要抱這麼緊，然而聽了文德的話，她再度陷入了思考的沉默中。
裴西好不容易掙脫激動的人羣，和朋友們四分五散地逃離了小酒館。
他恍惚地行走着，一時間還沒從巨大的使命中緩過神。
不知不覺中他恍然擡頭，發現自己到達了一個熟悉又陌生的地方，一個他總是想來又不敢來的地方。
“紀念‘血花’事件中犧牲的人們，聖塞帝國永遠銘記你們。”
輕柔的女聲縈繞在他的耳邊，裴西做夢一般轉過頭。
女孩一隻手捧着花，一隻手虔誠地撫摸着紀念石碑，黑髮如瀑垂落，彷彿天降的神女正撫慰着亡魂。
“……葉箏？”
裴西怔怔道。
女孩轉過頭，瑩潤的黑眸眨了眨。
“啊抱歉，聖女大人，您怎麼會在這裏……我的意思是……我是裴西。”
裴西從來沒有這樣語無倫次過，很奇怪，每次遇到這個女孩，他總是有一種奇異的感受。
這是他第一次面對面和她交談。
“這片墓園埋葬着血花事件中犧牲的下城區居民，作爲後來者，我應該來看看他們。”
女孩帶着禮貌的、無暇的微笑回答着。
裴西心裏有種莫名的悵惘，他應該想到的，葉箏出身上城區，不可能和他一樣……但她也足夠善良了，就像朝昧一樣。
“我是來看我的父母。”
裴西淡淡道。
葉箏微微側目，她能聽出裴西淡然中壓抑的情感。
“抱歉，我似乎來得不巧，打擾你了。”
裴西搖搖頭，“除了我們這些受害者的親屬以外，還能有人記得他們，我很高興，謝謝你……聖女大人。”
“當年那麼轟動的一件事，誰都不該忘記的。”
聖女的聲音輕飄飄的，就像此時瀰漫在墓園的寒涼霧氣，裴西悄悄看着女孩的側臉，疑心自己還在夢裏。
“還有，不用那麼客氣，我們馬上就是對手了，裴西。”
葉箏露出的友善的笑容，意外有些活潑的少年氣，彷彿剛剛霧氣般疏離的女孩只是他的幻覺。
“那好，葉箏小姐，期待我們第三階段賽相遇。”
“爲了下城區，我可是會拼命的。”
裴西在女孩的笑容中軟化了心情。
“不覺得很有壓力嗎？下城區的未來突然全部壓在了你們身上。”
葉箏閒聊般說道。
黑髮男孩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所以我想好了，絕對不能輸。”
“擁有龍骨，下城區纔會有未來。”
裴西堅定地回答道，壓在心裏的霧靄隨着說出口的話語一起消散了。
他盯着女孩，似乎在期待着對方的反應，然而葉箏依然是那副溫柔的笑貌。
直到葉箏離開，裴西將視線收回，他擡腳往墓園深處走去，忽然想到剛剛葉箏懷裏捧着一束白色的花。
她想要獻給誰呢？這裏埋葬的只有在血花事件中犧牲的下城區居民。
【原劇情裏沒有這段劇情，然而男女主之間的引力讓你們相逢了。】
【你不心動嗎？你們有着相同的理想，甚至是……過去。】
【你們會是最佳的靈魂伴侶，一起實現改革下城區的理想——所以，不要再做額外的小動作了。】
系統的聲音幾乎是誘哄。
葉箏行走在灰色的、沉寂的墓園裏，她停駐在一個墓碑前，捧着花，沒有回答系統。
她撫摸着墓碑上刻着的名字，想起外婆曾經抱着她念書，有一句話讓她格外印象深刻。
“鳥奮掙出殼，蛋就是世界。誰若要誕生，就必須毀掉世界。”
系統想錯了，裴西也想錯了，她與裴西、甚至與這個漫畫世界的理想是不一樣的。
所以她和裴西註定不是一路人。
葉箏放下花束後起身，露出淡然的微笑。
“你說的沒錯，系統，我實在沒必要再額外動作了。”
漫畫已經給出了主線，龍骨的出現破壞了她原定的計劃，可何嘗不是新的契機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