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第 58 章
“我來找人,我哥跟着塞克斯丟了。”
白木清言簡意賅道,葉箏注意到她的臉色比平時還要白,周身瀰漫着難以言喻的低落。
她沒有再多問,從揹包裏掏出一瓶噴霧,在白木清露出來的脖頸、手臂上噴了噴,白木清的身體一下子僵住了。
“你在做什麼?”
“手臂上都泛起紅點了,不要小瞧這裏的飛蟲。”
說着,葉箏又拿出黑色的袖套和帽子給呆愣的白木清戴上,原本從頭到腳一身純白規整的服飾變得有些亂七八糟,凜然的修女頓時變成了一個無措的普通少年。
“……你怎麼會帶這麼多亂七八糟的東西?”
“進來後我還嫌不夠多呢。”
葉箏沒有正面回答白木清的問題,她感受到白木清的力量在這片區域翻涌,問道:“找到你哥的蹤跡了嗎?”
白木清展開了能力【神域】,周圍的一點風吹草動都在她的掌控之下,她卻搖搖頭,收起了能力。
“西南方向有人,我不認識,但是快死了。”
葉箏望着白木清所指的方向,那裏的樹木更加幽深,看不出任何動靜。
“那我過去一趟,祝你的哥哥平安無事。”
葉箏朝着幽靜的森林出發,另一道腳步聲忽然也跟上了她。
她轉頭看着白木清比她略低一些的側臉,只能看到她白色的眼睫微微顫動。
“不去找哥哥嗎?”
白木清的神情仍然有些低落,卻沒有什麼迷茫的情緒。
“我知道你是爲了什麼來這裏。”
葉箏微微擡了一下眉毛,她進入這個詭域的理由可有些複雜,連她自己都難以概述。
“身爲聖女、身爲騎士,你們都是爲了救人的職責而來。”
白木清從父母那裏得知,白木霖原本是不用陪同塞克斯進來的,以他的家世,哪怕是余天明都不敢把他塞進這個危險的行動,是白木霖主動要求的。
葉箏就更不用說了,以她的作風應該是非常看不慣塞克斯的隊伍,卻迫於皇室和教廷的壓力加入。
爲了幫助下城區的隊伍獲得勝利給底層百姓帶去福祉,冒着巨大的風險也要以“朝昧”的身份援助凌雲小隊,無愧於神明代行者的聖女之名。
白髮白瞳的女孩看似空洞的面容下,一顆心翻涌着蓬勃的情緒。
她想把哥哥救回來,卻也不止想要救他那麼簡單,她不止是白木霖的妹妹、白家的女兒,更是擁有稀世天賦的、年輕一代最強大的女異能者白木清。
“葉箏,我會和你一起行動,直到我有了自己的職責。”
白木清丟下這一句話,悶頭向前走,葉箏被迫加快腳步跟在她身後,也不知道到底是誰陪着誰行動了?
葉箏饒有興致地在腦海裏和系統交流起來。
“白木清好像發生了一些變化,雖然不知道具體是什麼,不過對她而言應該是值得高興的。”
【白木清在原劇情裏的目標就是打敗你,她覺得你作爲聖女並不合格——這點很多讀者也支持她,不過現在好像都變了。】
“那麼她打敗我了嗎?”
【她被護着你的裴西打敗了,然後興趣從你身上轉移到裴西身上。】
系統說起這段原劇情都覺得有些荒謬,它好歹也看着葉箏和白木清相處了好一段時間,兩人的關係並不像是原劇情裏呈現的那麼簡單。
它覺得葉箏聽到這種劇情可能會生氣,看了一眼,發現少年籠罩下黑帽下的面容一如既往的平靜,綠眸裏還帶着點笑意。
“木清是有點這種毛病,看起來高傲、獨來獨往,她其實一直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麼,所以總是跟在別人身後跑。”
“不過,她總會找到的。”
走在前面的白木清忽地停下腳步,葉箏低身穿過了橫斜的樹枝,擡眸看向前方。
隱隱約約的水流聲傳來,盤踞錯節的樹木掩映着不遠處湍急的河流,葉箏微微眯起眼睛,那若隱若現的河流似乎並不怎麼清澈。
她繼續往前走,泛着斑駁紅色的河流更加清晰了,她撥開了錯雜的枝葉,眼前豁然一亮的景色沒有讓她開懷,反而讓人毛骨悚然。
河流對岸一樣樹木林立,不同的是對岸的樹木更加矮小纖細,樹幹和樹枝泛着嫩紅色,讓人想起被蒸得半熟的肉,彼此的根部交結在一起半露在水面上。
一道道整齊的人影站在湍急的河面上,站在嫩紅的樹根上。
兩個少年並立在河邊,看着對岸的情形,一時無聲。
一排人被吊在了樹幹上,僵白的面容異常平靜,他們有的穿着氣派的騎士制服,有的衣着破舊,有的衣不蔽體,此刻都平靜得像是有序等待船隻渡河的旅人,不分階級上下,黑黝黝的眼睛直直盯着對岸。
“還活着,一個。”
聞言,葉箏的目光仔細地掃過每一張安詳的臉,突然發現最右邊的一個女孩脖子上吊着嫩紅的枝條,手隱隱抽搐了幾下。
白木清慢慢開口,隨後她又盯着湍急的河流,補充道:“我們要想辦法過去,繞路有點遠。”
她感受到對面的那道靈魂氣息已經非常微弱,恐怕再耽誤一段時間,那個女孩就沒得救了。
白木清閉上眼睛,她只能再用一次能力,或許能操控水裏的一些東西帶她們過去。
“木清,我們走吧。”
白髮白瞳的女孩剛醞釀好力量,衣角忽然被身側的人拉了一下,她睜開眼睛,一向空茫的白瞳倏地睜大,她看不見,可她能感知到面前的河流發生了一點奇怪的變化。
葉箏不太明白白木清是怎麼通過能力感知這個世界的,她只能儘量做到體貼,扶着白木清走上凌空搭建的水橋。
激烈的水流裹挾着落木沙土,在兩岸建起了一座小橋。
這個詭域雖然兇險,對於葉箏來說,卻是一個可以充分發揮能力的好地方。
白木清心情複雜地走在橋上,忍不住問道:“你的能力……”
她突然頓住,意識到葉箏應該是想要隱瞞的,否則怎麼會沒人知道聖女不僅善於治療,對水的控制也堪稱爐火純青?
白木清只見過想要走關係虛報實力的,以此獲得更多的資源,從來沒有聽說過有人還會隱藏自己強大的實力,這在天賦至上的帝國裏簡直是不可思議的。
“你很厲害。”
沉默了一會兒,白木清吐露出一直以來想說的話,撇過頭,狼狽地藏住自己的表情。
或許連她引以爲傲的實力,都比不過身邊這個女孩。
葉箏有些訝異,她只是搭了一座微不足道的小橋,竟然還能得到白木清的認可,她只是希望白木清可以保存實力,這個詭域實在古怪,有個強大的隊友是一件安心的事情。
她也無所謂將能力暴露在白木清面前,高傲如白木清是不會主動暴露她的祕密的,而且她遲早都要展現真正的實力,只是迫於自身能力尚且不足,還要藏拙一段時間。
葉箏搖搖頭,有些遺憾道:“如果我真算得上厲害的話,整個河流都將被抽乾爲我們讓路。”
正對自己產生懷疑的白木清褪去了失落的情緒,聞言露出了奇怪的表情,轉頭看着一臉遺憾的葉箏。
這個河流貫穿整個廣闊的詭域,要是有一天葉箏可以把它抽乾,光是厲害遠遠不足以形容,連塞克斯都要對她忌憚十足了吧……
葉箏這個人到底對自己的要求有多高?看來她們之間差距的鴻溝又多了一條。
白木清默默地給自己加上了新的要求——永遠不要滿足於現在的實力。
黑髮綠眸的少年不知道身邊女孩複雜的心理活動,她跳下了水橋後立刻屏住呼吸,鋪面而來的腐臭味讓人作嘔。
近距離面對這些被吊着的屍體,葉箏更加警惕了起來,目光沒有盯着他們平靜到古怪的面容——有的甚至還掛着微笑,她的視線緊盯着那些盤結的嫩紅色枝條,吊着死屍的枝條竟像是有呼吸般搏動起伏着。
葉箏帶着白木清不急不緩地移動着步伐,直到走到了那個尚有呼吸的女孩面前。
白木清神情一凜,翻出了一把刀,試圖割掉纏在女孩脖子上的枝條。
忽然間,握刀的手腕被抓住,白木清不解地看向目光專注的葉箏。
葉箏認真地注視着輕微起伏的嫩紅色枝條,有點像是血管,於是她順着細長的枝條望去,發現一排的屍體和樹木後,是無數嫩紅色的枝條向着更深處探進去。
更準確說,它們更像是從深處爬出來的,彼此交錯起伏,如同人體裏複雜的血管。
哪怕不用能力去探測,葉箏也能肯定,最深處潛伏着恐怖的大傢伙,現在的她們最好不要驚動它。
葉箏拿過白木清手裏的刀,只在纏在女孩脖子上的枝條上輕輕一劃。
和表面同一種嫩紅色的漿體緩緩流了出來,看着有些噁心,葉箏蹙起眉頭,手指按在上面,細微的水流悄無聲息地鑽了進去。
過了一會兒,枝條像是失去了力氣一般微微一鬆,被吊住的女孩身體滑落下來,白木清立刻扶住了她。
葉箏若有所思地盯着枝條上小小的傷口,她用水流阻隔了枝條內部的漿體流動,枝條就像是失去正常供血的人一樣蔫了。
“快、快逃……”
幾乎要失去了聲息的女孩抓住白木清的手,身體比白木清還要蒼白,毫無血色。
“連、連皇太子都……逃不出去了、逃不出去了……”
女孩的瞳孔漸漸渙散,徹底失去了意識。
兩個少年對視一眼,在彼此眼裏看到了前所未有的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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