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花宴〔2〕
一時間尖叫连天,众女哭得梨花带雨,越显娇媚迷人。
一柄折扇忽地按住鲁三的肩。
他唇角含笑,眸底却如披冰雪,不见分毫笑意。
“兄台高抬贵手,舍弟年龄尚小,经不起人推。若是兄台性喜渔猎美人,還請前往倚月楼,在下可以出资让兄台尽兴。”
话语中透出說不出的威压,鲁三只觉身后寒意袭来,高亢的*被一泼冰水尽数浇去。
“老……老子就好這么口男色!在……在青城,你去打听打听,老子鲁三是你高攀得起的人物嗎?我家老头儿可是青城的城主,你要怎样?小心我灭了你们九族!”
“哧,光是這句话,就够王上来灭你九族了。”
费妍在马车裡听着他强自镇定的嚣语,忍不住哧笑一声。
她的声音太小,鲁三沒听见,自家老头儿的名头一出,他结结巴巴的声调陡地往上拔了拔,仿佛打了個定心针,更加凶狠地威胁着。
不可一世的气焰,令围观百姓敢怒不敢高言,纷纷同情地瞅着“外乡人”风陵南。
“瞧鲁三那副熊样,他也就敢在青城嚣张嚣张。”
“可惜城主一世清廉守法,家中养出了這般孽子,真是可感可叹……”
“還不是小夫人宠的,哼,人家說慈母多败儿。我看呀,這小夫人巴不得鲁三更败坏些门风,反正不是自己的儿子!”
他们议论的声音不大,却被风陵南尽收耳底。
他眸光一闪,清雅的声音淡淡掷下:
“這些粗鄙不堪的货色,鲁少爷若是喜歡,只要留下舍弟,哪怕是全部拉走都不碍事,只可惜在下精心准备的西域美人。”
“西域美女?”
“是极,在下本欲将她作为彩礼,送与城主少爷。可惜少爷喜歡的却是……”
他故做惋惜,鲁三的眼睛猛地一亮,那光亮就如同恶兽,令人心头作呕,一看到风陵南俊俏更胜女子的容颜时,他两眼登时燃起了熊熊欲火:“美人?還是西域来的?西域的美人……莫非比你還美?”
“那是自然。”
他压下心头作呕的感觉,展颜一笑,直迷的鲁三神魂颠倒。
鲁三在青城为非作歹,见過那么多的美女,也玩過不少男宠,但那些美女男宠加在一起,也不及风陵南一半的美,這美是凌驾于性别之上,如清风浩荡,如明月盈盈,這让他当下心痒难耐。
“好,比你還美的,我等着了!若是三天内不把人送到,老子就拿你来抵!”
他气势汹汹掷了话,当下一摆手,那一群爪牙狐假虎威地跟在后面,得意洋洋地转身离去。
一個好心的青城百姓叹了口气,拍了拍风陵南的肩:“外乡的,你闯大祸了!鲁三可不是什么好人,万一三天交不出西域美人,他可是什么事都干的出呀。”
“谢谢兄台提醒,小弟自有分寸。”
费妍正看得是津津有味,“啪!”一柄折扇重重敲在某人东张西望的脑门上:“费少,费大少爷,贪看胭脂水粉,可给我惹了大祸吧。你现在是男人,男人贪看什么胭脂水粉,真是丢人!”
风陵南快气炸了肺,费妍却笑得眉眼灿烂:“嘀咕什么,你不正想着怎么接近青城城主,我這可是在为你创造机会!”
“机会,哼!我宁愿你乖乖坐在马车裡,休要给我惹是生非!”
“表哥,别生气嘛,你长得這么美,连青城的鲁三少爷见了都色心大动,美人板着脸就不美了。”
“夏侯绛……”
“错,我现在是费妍,請尊称我一声费少。”
风陵南的脸黑了起来,随侍的丫鬟们本来被鲁三吓坏了,见两人斗嘴有趣,禁不住抹干眼泪,破涕而笑。
风陵南哭笑不得,对這捣蛋调皮的小祖宗全然沒了办法:“還不下车,你准备呆在车上過夜嗎?”
路上恁多的行人,偏偏只有他,仿佛生来就是人群中目光的焦点,轻易就被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费妍心下禁不住暗暗赞了一声。刚准备下车,忽地颈后仿佛被一股寒冽狠狠地刺了一下,她无端一個冷颤。
回头,窗外人群接踵,仅一角凛凛青衣匆匆消失在眼帘。
只一眼,那样阴寒压迫的感觉已萦绕心头,挥之不去。
是他!
那日独立倾云宫,控制着刺客们阵法的男人!
费妍心裡一個“咯噔”,忽然泛上一种极为不好的预感。
砰砰砰!
折扇敲在车辕,发出厚实的闷响,打断她的思绪。
“怎的,下個车這么慢。”
费妍低头,她沒有答话,也沒发现他手指轻轻一弹,身后立有两名侍卫不动声色地朝青衣消失的一角疾速掠去。
她一抬头,傍晚的阳光刺得她眼眸微涩。街道依然熙熙攘攘,可眼前的年轻男子却不同旁人,笑容剔透如水晶。
只要有他在,自己的担心和害怕好像纷纷烟消云散。
鬼使神差,小妮子心裡不由一热:“风陵表哥,有沒有人說過你长得其实很好看。”她不過无心一句感叹,风陵南心口猛地一跳,看着她的眼神不自觉浓了浓。
用過晚膳,众人各自散回屋中。
月如银钩,天似淡墨。
费妍翻来覆去无法安睡,她索性拥被而起,明明眼皮那么沉,可是脑袋痛得剧烈,一点也沒有睡下去的意思。
一闭眼,就会想到当日倾云宫顶檐上那個黑衣猎猎的年轻男子。那张刀刻的冷峻容颜上,他目光如鹰般犀利逼人。只要一想起,费妍就禁不住被吓醒。
小家伙和衣而起,哧溜窜到风陵南的房门前,用力敲着门。
门开了,风陵南半倚着门,似笑非笑地睇着眼前身量单薄的小家伙,语气带着连自己都沒察觉出的宠溺。
“小祖宗,又有什么事?這么晚了,你不睡觉来我這儿干什么?”
“我們去吃云吞面!”
“云吞面?”
“是呀,我知道青城有一家云吞面,做得非常好吃。”
她一把拉住风陵南,往外跑。
“喂,不是吧!這么晚,人家早就打烊了。我一点也不饿……”最后两字才是重点。
费妍不给他反驳的余地,声音干脆利落:“沒事,陪我吃,我饿了。”
一声哀号,风陵南只得舍命陪君子。
“要来的也是你,不吃的還是你,小祖宗,你是不是诚心折腾我?”风陵南双手怀胸,倚着挺立在门外的柱子,撇嘴抱怨。
一盏油灯在风中明明灭灭,老板进了屋裡熬上汤。
上汤鲜虾云吞面,是青城颇有名气的小吃,费妍還沒到青城就打听清楚了。
她双手捧着热腾腾的云吞面,碗底五颗云吞,根根面條整齐地铺放在其上,翠绿的是青菜,鲜红的是辣椒,对比着云吞的雪白,冲鼻一阵鲜香。
“最近总觉着日子寡淡,吃什么都沒了味道。”
“那是因为你吃得太多了,街上的乞儿,怎的就沒听他们說寡淡?你瞧瞧自己,再吃都成了小猪。”
“风陵南,你嘴裡怎么就是吐不出象牙?”
费妍生气地瞪着他,后者姿态优雅地打了個哈欠,神色颇有些昏昏欲睡。
“象牙?你這丫头骂人倒是不带脏字,快吃快吃,吃完咱们回去睡觉。”
费妍被他催着动了动筷,抬起脑袋:“风陵表哥,我如果死了,会不会有人想起我时,稍微难過那么一下下?”
“满口胡言,說什么死不死!”
白影一闪,清风一掠。
费妍眼前只一晃,脑门已挨了折扇重重一敲,风陵南沉着脸,温热的呼吸几乎全部喷在她的脸上,眼神倏地变得深邃难懂,认真得让费妍有些害怕。
“开個玩笑,呵呵……”
“臭丫头,什么玩笑不好开,开這样的玩笑!”
他折扇重重敲在她脑门,似乎犹不解恨。
碗筷叮叮做响,一時間两人皆沒了言语。
许久,费妍才犹豫道:“那些人看起来绝非善辈,我本就不该插手那件事。可是……可是……”
“那些人?”
风陵南声音轻轻,吹過耳侧,费妍沉浸在自己的思绪裡,根本沒有发现他离自己已经那么近了,她咬着光秃秃的指甲,满脸愁容。
“是呀,那群刺客。”
话音落下,金玉掷地,赫然有声。犹如一盆冷水泼下,风陵南面色陡然一凛,所有的旖旎风情刹那间风云散去。
他眼底掠過道冰锐的寒意,连声音都不自觉冷了冷。
“你和‘那些人’有什么关系?”
费妍打了個寒颤,怪异地看着他,面色也沉了下去,声音冷硬:“风陵南,你以为我和刺客有关系?”
“快点吃,面都凉了,一会儿就不好吃了。”
他冷着声,把碗推到她面前,深邃如星的眼眸裡看不出分毫情绪波动,费妍赌气般大口大口地把面條塞在嘴裡,也不咀嚼,拼命地往肚裡吞。
刚出锅的云吞面,虽是喷香诱人,但也滚烫冒着热气。
她吃得這么快,不一会儿嘴唇就被烫得鲜红,食不知味。
眼泪含在眼底,直到风陵南一把夺走她手心的筷子,她茫然地抬起眼,烫得鲜红的嘴唇痛得微微发颤,眼泪却强自不流出。
“夏侯绛,你干什么!”他生气地把碗筷顿在一边。
“面不吃……就凉了……”回答,怯怯呢喃。
风陵南的心,猛地抽痛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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