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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嫁娘娘的舒坦生活〔5〕

作者:梨魄
一连数日,费妍同学充分发挥了蟑螂打不死、赶不尽的纠缠神功,一到下午,总要溜到澈园,我夏侯澈切磋棋艺。

  为這,秋红跑坏了三双绣花鞋,可怎么也追不上她们家二小姐。

  這些天,只要有点眼色的大臣,无不夹着尾巴做人。云皇嘴上不說,可明眼人一看就知他在生气。沒人知道哪個不要脑袋的家伙竟敢惹怒沧原最尊贵的王上。山雨欲来风满楼,眼见着云皇的脸色黑到一定程度,终于在某一日,王上的怒意爆发了。

  薄脆琉璃瓦,浅绿明黄,色泽光灿逼人。青檐勾角,凝翠敛秀,画栋雕栏,九龙腾空。古雅雄浑的光明殿中,金光灿灿的大字龙飞凤舞,正悬中央。

  王座上的年轻男子,面容俊秀,眉宇间却敛着股浓烈杀气。

  殿下文武百官,各自垂首敛声,大气不都敢出,揣测着云皇心思,只觉冷汗淋漓,一時間光明殿气氛尤为凝重。

  “一夕卿,今年吏部任免了多少官员,你可知?”

  “禀王上,臣愚陋,不知。”

  “沧原历法的编制情况又进行到哪儿了?”

  “臣愚陋……不知。”

  可怜殿下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额上已渗出了豆大的汗珠,一张胡须浓密的脸青一阵、白一阵。

  现在的一夕瑞,恨不得当场来块豆腐撞死在光明殿上。

  云皇這問題问得真是好,他不過一介武官,从来只武刀弄枪的,哪知道六部中吏部任免了多少官员,隔行如隔山。

  就算他侥幸得了吏部的文案,又怎么会知道编修歷史的进展如何,那些有专门的官员负责,从来都不是他所能知晓的。

  众人敛声闭气,或同情、或幸灾乐祸地瞥了眼那中年男子,心下各自惴惴不安,生怕云皇下一個撒气的目标便是自己,各捏一把冷汗。

  “不知?好個不知!光明殿文武百官,食着百姓俸禄,理当精通律令,方可造福百姓,如今本王所问不過才两個問題,你怎的一概不知?”

  他狭眸倏敛,鼻腔中透出声冷哼,殿上百官无不胆战心惊。

  “明川卿!”

  “臣在。”

  又一個倒霉鬼战战兢兢地出列。

  “听說你私通蛮夷……”

  “臣冤枉!”

  云皇听着他喊冤,眼底分明掠過抹不悦。

  殿堂下武官痛哭流涕,陈述始末,听上去倒是字字血泪,句句忠心,倒是他无端迁怒。

  如果沒有确凿证据,他是打草惊蛇的人嗎?

  一沓奏折被掷在明川脚下,那武官疑惑捡起,看到一半已是冷汗淋漓,面如纸色。

  “明川卿,你還有何话可說?”

  话音未落,就见被点名之人“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叩头如麻,直叩的额头鲜血淋漓,那武将哽咽难语,泣不成声。

  “王上明查,罪臣糊涂!罪臣糊涂啊!”

  云皇皱了皱眉,厌恶地挥了挥手,心情越发恶劣起来。

  “拖出去!”

  绝望的惨叫回荡在光明殿上方,久久不绝。

  云皇为人虽說冷酷,却从不误判一案。他手中握有武将明川谋反的证据,本想周旋几日,引出幕后黑手,可现在,他的心情很糟糕。

  糟糕到……

  需要找一些人泄愤。

  “夏侯卿,在沧原,女子不守妇道,该以何罪论处?”

  “禀王上,臣愚陋,不知。”

  “女子通奸长兄,*不堪,又该以何罪论之?”

  “臣……不知。”

  就算晓得,他也不能說知道。

  现在大街小巷,百姓酒后茶余,传得沸沸扬扬的都是他夏侯家二女夏侯绛的那些事儿。主角一個是自己的儿子,一個是自己视为亲子的女儿……他夏侯文别的本事不突出,最大個特点就是护短。

  自家的事,怎的也要推托不知。

  何况现在夏侯绛等于半只脚踏入了宫门,老狐狸咬紧牙关,說不知,就不知,直气得云皇倏地一拍桌,怒声呵斥。

  “夏侯文,你养的好女儿!”

  老狐狸顶压力而上,厚着脸皮,抱拳一揖:

  “谢王上夸赞,微臣会如实转达小女。”

  云皇杜子腾怒极反笑,那张俊秀无双的脸,在此时看来惊心动魄的俊美,但也是危险至极。百官恍然大悟,原来云皇這些天来阴沉的脸,全是因为新妃夏侯绛。

  坊间的流言着实难听,难怪云皇大发雷霆。

  就算是不宠溺、不在意的妃子,纵然是君未娶、妾未嫁,总归是有关皇家的体面与威严,容不得沾上丁点的尘埃,何况是這般大的丑闻。

  “夏侯文,你是真聋還是假聋,本王不想追究。你的女儿,自己好好教养着,三天内,白玉城的流言若不散尽,你自己看着办。”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云皇摔袖离了王座,转身就走。百官齐齐拢袖下拜,称颂声震天撼地,犹如海浪涛涛,威武雄浑。

  明镜高悬的大殿,百官散尽,只剩下夏侯文一人孤伶伶地跪拜在地,神色茫然若有所思。

  晨起的阳光流泻在他略显佝偻的身躯上,英雄迟暮,壮士老矣,曾经的辉煌都化做一声叹息,为儿为女。

  “姨父。”

  一声清雅的男嗓从他身后响起,他茫然无觉。

  “姨父。”

  又是声轻唤,他仿佛忽然被惊醒,回头,宛如桃花的风陵南笑意盈盈地看着自己,他一声叹息,扶着风陵南伸過的手臂,起身,他看了看空无一人的王座,又叹了口气,转身步出光明殿。

  “姨父何必烦忧,王上的话,可听可不听,不過是小小新妃……我看,绛表妹也未必会在乎一個妃子地位。”

  廊庭九转,鸟语花香。

  夏侯文皱眉,似乎不赞同他的說法,蠕动了下双唇,却一字不语。又一声叹息。他抬眼,不远处的树梢枝头,一只翠黄青翎的小鸟振翅而飞。

  风陵南笑意愈浓,分花拂叶间,笑语晏晏。

  两人一路而下,游园赏景,庭院裡沒有闲人,外人远远望去,只道夏侯家的老爷和侄子感情真好。

  “若不是知道原委,我倒真以为绛儿是姨夫亲生的闺女,我的亲表妹。不過是個外人,姨父何必放在心间。惹恼了王上,可不是你我所能担当得起的。小小一個夏侯绛,尚不知来历,虽然有趣,犹可弃之。”

  好一张俊秀的面坯,和善的脸蛋,說出的话却字字冰冷,不留情面。

  话音落下,夏侯文好半天沒接上话。

  气氛顿时沉凝下来。

  夏侯文是看着风陵南长大的,风陵南自小就与同龄人不同,他生得机灵讨好的俊秀模样,五岁能颂诗,八岁成名天下,哪個长辈看了,不都是打心底裡喜歡。

  這么個俊俏聪明個孩子,可越到大时,越让人不省心。

  少年时,他游遍花丛,风流倜傥,沒少让风陵家的老夫人操心。都言白马轻骑,少年得意,他勾栏院裡纵情声色,十足的纨绔子弟。

  众人都說风陵家這孩子,沒個轻重,牡丹花下迟早惹出大乱。

  還真沒让人料错,沧原旧历四十三年,白玉城出了件大事儿,风陵南被個小小青楼女子害得差点声败名裂。

  提及当年一事,不管是风陵家還是夏侯家,甚至整個沧原贵族,纷纷色变,噤若寒蝉。

  倒不是因为這是贵族间的丑闻,众人怀着份同胞情谊,不踩人痛脚。而是众人见着风陵南的手段,骇然了,這般的冷酷而绝情,已超過了他们所能想像的。

  這是众人第一次看见他的手段,但仅仅這一次,也就够了。

  再沒有人敢小瞧這個堪堪弱冠,相貌俊俏如女子般的贵族公子。

  当年一事,也被压下不曾提起,甚至连碎舌的丫鬟,都被割了舌头。

  一场残酷血腥的镇压,悄无声息。

  最多情的是他,最无情的也是他。

  夏侯文一生耿直,很难想像怎么有人能像他一样,含笑中融合了多情与无情,老家伙看着眼前這张宛如桃花的俊容,一時間愕然无语。

  夏侯绛,到底是留,還是除?

  這個問題一直横亘在他的心头,如阴霾般久久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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