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一、撑长篙兮漫溯游(咳,求票) 作者:未知 “五弟……” 俞国安和俞国宁都是垂头丧气,他们看着俞国振的时候,目光都有些躲闪。 “无妨,這是难免的事情,毕竟第一次出来嘛。”俞国振倒不以为意,他如果不是有另一世的经验,上過学当過兵出過海上過山,他也不见得会比這两兄弟好到哪儿去。 “你也是第一次出来!”俞国安嘟囔道:“可我觉着你比起老爹都要老练!” 柳如是听到這一句,看着俞国振的目光就更带着惊佩了,俞国振竟然也只是第一次出门,就如此老练! 她想起话本评弹中所說,诸葛亮二十七岁初出茅庐,便能献计火烧博望,莫非這位俞公子,就是诸葛亮一流的人物? 她的小心思,俞国振并沒有注意到,他看了看众人:“走吧,我們得赶紧离开苏州城了,强龙不压地头蛇,那帮子人回過神来,還得给我們找麻烦。” 俞国安俞国宁這次可就乖得紧,依言收拾好行李,众人便向码头走去,离他们船停着的地方還有三四百步远的时候,高不胖突然道:“小官人!” 俞国振回头望去,只见一群青色紧衣的汉子满脸凶色正快步向他们走了過来,他目光一瞄,便看到其中有那群骗子的“大哥”。 “快走。” 俞国振低声道,对方人数超過三十個,他们只有不到十人,而且真正能动手的也就是他与高家父。 更何况,還有柳如是這弱质女流在! 俞国宁俞国安也知道不对,撒腿开始跑起来,俞国振跑了两步,想到柳如是是小脚,根本无法跑起来,他停了下来,回头看着柳如是,柳如是倒沒有什么惊慌,只是将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睁得老大。 “失礼了。”俞国振說道,然后弯腰一靠,便将柳如是的身体背了起来。 柳如是低呼了一声,然后就觉得,自己象是骑上了一匹马儿,這马快速奔跑起来,路两边的行人树木,也就随着這奔跑迅速向后退去。 “抓住他们!” “打,打!” 身后传来這样的呼喊声,那群泼皮打手知道他们发现了自己,也开始狂追,俞国振背着一個人,跑得速度就有些慢,因此柳如是扭头回去看时,就发现双方的距离越来越近。 “放下奴,俞公子先走!”柳如是呼道。 “蠢,别动!” “奴是女子,他们不会为难奴的!” “我不会将妇孺的安危寄托在敌人的品德之上。” 俞国振的回答简单有力,却象重锤一样敲打在柳如是的心上,她一直想找一個真英雄好男儿,這几乎是她懂事以来就有的愿望,但对什么是真英雄好男儿,她却一直并沒有自己的看法。此时风俗,便是前宋名相韩琦所說,“东华门外戴花游街”的才是好男儿,柳如是不可避免也受其影响,她心目裡值得托付一生的,总是那些鸿儒文士。 可這一刻,她此前的那种想法,全部崩溃了。 是不是好男儿,在她心中,有了一個新的标准,那就是俞国振! 象俞国振一样,不将妇孺的安危寄托在敌人的品德之上,豁出姓命也要维护自己身边妇孺的,這才是真正的好男儿! 俞国振喝了一声蠢之后,发觉柳如是的身体僵了一下,他埋头发力狂奔,无暇关注柳如是的反应究竟是什么,但随即,原本支撑在他背上的柳如是的手绕過了他的脖子,将他紧紧地搂住。柳如是的身体也靠了上来,老老实实趴在他的背上。 香香软软的身躯,虽然還只是十四岁,却已经能让俞国振感觉到一些异样了。 他背着柳如是跑速度较慢,俞国宁俞国安這两個原本跑不過他的,现在也跑到了他前头,而高不胖与高二柱则回身来接应他。 柳如是将脸贴在了俞国振的背上,虽然背着她的也只是個少年,比她年纪大不了多少,可是柳如是這时觉得,她象是趴在一座山之上。 那山坚实厚重,风吹不动,雨打不摇。 在三年多的時間裡,俞国振几乎每天都一大早起来跑步,腿上绑着的沙袋也越来越重,因此,现在他背着一個人跑,却不是很吃力。在泼皮无赖们赶上之前,他们跑上了码头,俞国宁俞国安已经跳到了船上,急匆匆地喝令船夫开船了。 “你留在船上!” 俞国振三步两步跨過舷板,将柳如是放了下来,回過头去,那群泼皮已经追到码头,方才为了护着他上舷板,高不胖与高二柱都被缠在后头了。 “开船,开船!”俞国宁大呼道。 俞国振沒有理睬他,随手捡起一根竹篙,在手中抖了一下,觉得還比较乘手,便又借助舷板跳上了岸。 他這一举动让柳如是愣住了。 俞国振上了船便已经安全了,高家父子只是他的仆人,他为什么還要又跳上岸去以身涉险? 那长竹篙足足有两丈多长,俞国振上岸后执篙猛然横扫,顿时将逼上来的泼皮无赖扫倒一大片。俞国振大声命令道:“二柱,你先上船!” 高二柱一拧脖子:“不,小官人上船!” “让你上你就上,你比我本事還大?” 他二人对话之间,手底下却沒有闲着,就這两句话间,已经有两個泼皮被打翻了。 但是聚拢過来的泼皮越来越多,最初只有三十多個,现在却已经有五十余人,他们身手虽然都只是普通,可這么多人,就算是他们三人能以一敌十,這也是必输之局。 “回去替我看着那两個,别让他们把船开走了。”俞国振又催促道。 這一次高二柱只能跳回了船上,而正如俞国振所料想,已经慌了神的俞国宁和俞国安虽然還沒有亲自动手开船,可他们二人那模样,显然只要岸上有什么不顺,便要将船划走了。 “老高。”俞国振又是执竹篙横扫,在砸翻两個泼皮后向着高不胖做了一個手势。 高不胖会意,大吼着向泼皮冲去,他虽然黑瘦,可是发起怒来却是须发皆张,這一吼一冲,倒是将那些泼皮的注意力引了去,但他冲了几步,便又停住,转身回头就跑。 那些泼皮见這样子,才知道是被他虚张声势吓着了,他们向着高不胖就追来,就在這时,俞国振执竹篙猛然突入,他以竹篙为枪,左点右挑,這动作流畅纯熟,而且都是简洁的军中刺杀技。顿时有两個泼皮被他刺翻,虽然竹篙头不尖,并不能真正穿透贯入人体,可是中了這一击,那泼皮也胸闷气短,一時間爬不起来。 紧接着,俞国振怒吼前冲,竹篙再次刺出,這一次刺中的,正是那伙骗子的“大哥”。 将骗子大哥刺翻后,与俞国振有默契的高不胖也又一次回头,一把将那骗子大哥揪住。他人生得黑瘦,可是却有一把气力,那骗子大哥七尺长的汉子,却仍然被他象抓小狗一般夹着退了過来。 “上船。”俞国振命令道。 高不胖沒有犹豫,夹着骗子大哥就上了船,然后掀起舷板:“开船!” “啊?”俞国宁与俞国安都愣了一下,不過看到那几十名泼皮气势汹汹又向他们冲来,二人便沒有再說什么。 “不能开,你家小官人還在岸上,他可是去接应你们,你们不能這样沒有忠义之心!”柳如是双眉竖起,张开胳膊将高不胖拦住。 “小娘子好良心,只管放心,這是我家小官人的主意。”高不胖微微一愣,倒沒有想到柳如是竟然有這种勇气。 柳如是仍然张臂拦着他:“不行!” 而這时高二柱也明白了俞国振的意思,他绕過柳如是,過去一把夺過一個船夫手中的篙,用力撑了一下,船顿时缓缓离开了岸,向着水中央行去。 “你们怎么能這样,你们,你们……” 柳如是气急,她回头向码头望去,只见俞国振這时又开始抡起竹篙横扫。那些泼皮看到船已经离岸,只余俞国振一人,知道他逃不脱,因此都不愿意上前,而俞国振却连连冲击,又将两個泼皮刺翻之后,他才调转头来,向着码头冲了回来。 可是這個时候,船已经离岸足有三丈多远,就算是再能跳,他也跳不上船,只会落入水中。 那些泼皮是苏州城时混惯了的,水姓肯定也是不差,俞国振如果落入水中,必然会被他们擒住,打断手脚還在其次,沒准甚至会有姓命之忧! 柳如是跑到船头,恨不得跳下水去,但就在這时,她看到俞国振将长篙端起,然后一头狠狠扎在了码头的石條缝隙之中,竹篙先是一弯,俞国振的身体乘机跳起,当竹篙开始反弹时,正是俞国振跳跃之力接近力竭之机,借着這反弹之力,俞国振跳出了足足有四丈,咚的一声,落在了船头。 而柳如是正好跑到這個位置,俞国振与她撞在了一处,柳如是只觉得眼前一花,然后身体就向后飞跌出去。 好在俞国振這时已经松开了竹篙,一把将她抱助,虽然惯姓让两人還是摔倒,但在摔倒的同时,俞国振转动身躯,以自己的身体为垫,沒让柳如是受到伤害。 “快划!” 见俞国振上了船,不等他吩咐,几张嘴就同时喊了出来,三明瓦的乌篷船晃晃悠悠,便顺着河向北划去,而岸上的泼皮们聚拢在一起,开始破口大骂,可一时之间,他们除了骂之外,也沒有别的办法。 “哈哈,一群废物。”高二柱大笑道。 俞国振也微笑起来,他侧過脸,看着那個還沒有缓過气来的泼皮大哥,露出一口森森的白牙:“這是你来惹我的!” 虽然沒有什么威胁的话语,可就這是短短一句话,那個也算是胆气豪壮的骗子大哥就觉得头皮发麻背脊发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