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107坑道 作者:武装颠覆 冯英端着烛台,告别那些健谈的警卫,钻进了右边标注着107坑道的洞口裡…… 才走了几步,冯英立刻明白大伙儿为什么把只是多了個炉火烧水的亲卫营驻地称为天堂了,比起之前的宽敞,這條逼仄狭小,只能容纳一個人通過的坑道让他无法直起腰行走,微弱的照明也就让他避免脑袋撞到头顶的木料,浸了水的大衣穿在身上分外的沉重,由于大衣外面裹了不透气的油布,加上坑道裡空气稀薄,走不到几步就全身冒虚汗,在阴暗潮湿的坑道内更是让人煎熬。 冯英可以很清晰的听见自己呼哧呼哧的喘气声,還有滴滴哒哒的滴水声,甚至是自己急促的心跳声,唯一让他感到安慰的是,挂在屁股上的笼子裡還有雀儿扑腾声,至少在這個漆黑洞的裡不止是他一個活物。 通過和警卫室那些家伙们交谈冯英已经清楚了自己的任务,老鼠,這裡人都自称自己是老鼠,一群在阴暗潮湿地下,犹如老鼠般生活的矿工,尽管他与矿工沒有一丝的关系,還是被派了下来当老鼠,他们从某种意义上来說也算得上是士兵,他们战斗在地下阴暗潮湿,狭窄低矮,空气混浊,老鼠横行洞裡,這裡沒有大场面,沒有战斗,他们不挥刀,不放枪,只是不停的挥舞着铁铲,默默的挖土打洞,地下沒有白天黑夜,每天唯一的工作就是不停的挖土,工作强度之大让這些人换班后直接睡到第二天继续开工。听說上头要求进度很紧,最长的一批人已经有两個月沒有见過天日了,事实上。冯英才下来半天功夫就已经开始怀念地上的生活了,哪怕在寒风呼啸的城头站岗,那也比這裡强啊! 看到手裡的蜡烛燃烧了大半,冯英有些慌张,下意识的加快了猫腰行走的速度,结果让他脑袋狠狠磕了几次,坑道裡面根本沒有头顶照明。唯一的光亮来自蜡烛,那些亲卫危言耸听的告诉他,若是蜡烛熄灭死亡马上就要降临。他们還举了许多事例来突出這一点,他们還說,在地下比城头杀敌更加危机四伏,死神就在黑暗中游荡。随时都可能死于非命。 冯英一直快要撞到墙壁才感觉到了不对。他半跪在地上,小心的把用竹筒做的烛台伸到眼前,地下的蜡烛烧完后烛泪不能浪费,還要换一條棉芯重新利用,冯英来到了一條分岔口,两條岔道一左一右延伸出去,黑得看不见底,冯英吸了口气。从怀裡摸出一份地圖,先是找到了标注107坑道的地方。然后找到了标注這條岔道的位置,他要去的107特别行动队的位置应该往右边走,找到正确的路让冯英松了口气,尽管這份示意图是每一個下坑道人的标准配置,但還是有许多人出了意外,他们会莫名其妙的走到引道裡去,或者是走到排水渠和通气口裡面,然后因为找不到正确的路而死在那裡,短短半天功夫,冯英已经听說不下十起這样的事故了。 冯英沒有急着起身,而是小心的把挂在屁股上的鸟笼解下来,把烛台放在地上后轻轻掀开了鸟笼上的黑布,小鸟可不是随便哪個人都能带的,那是各级指挥官的特权,尽管這些小鸟被地底的人当做小伙伴一样宠爱,可是在這种环境下它们往往都活不长,笼子裡的這只也是如此,刚才的挣扎明显小了许多,不過掀开黑布,小鸟儿還是扑腾了几下。 冯英小声和小鸟打了一声招呼,赶紧把黑布蒙了起来,坑道最大的危险不光光是狭小局促,也不是心理上的孤独和恐惧,最可怕的是后金的同行也在挖地道,围城初期還真发生過着這种事,一旦敌人挖了进来立刻会发生激烈火并,在城头火铳的打击下,鞑子包衣的挖掘几乎全面停止,但也不是绝对的,比如曾经有段時間這些包衣每天晚上借助器械掩护就在三面城墙下到处挖掘,希望能找到磨盘城相对薄弱的地方,這让坑道作业停顿了一些時間。 除了挖地道的同行,声音也是最大的威胁,刚才有個亲卫夸张的說,那些挖土的人甚至能听到头顶上包衣洗刷马桶的声音,冯英对此非常的怀疑,不過动作過大让头顶的敌人察觉,下场是显而易见的,从這点来說亲卫的夸张是有道理的。 就在這时,前方传来哗啦的流水声,冯英小心停住脚步,端起烛台朝上方张望,头顶上方是大块的厚木板,支撑用的是石料,不断有水流从這些缝隙处淌下来,把前方的道路变成了水帘洞,尽管开了几條引道,但地下积水很深,冯英反应了過来,這恐怕是到了护城河的下方了。 冯英把烛台放在胸口,拉了拉油布,弓着腰护着蜡烛,踩着铺设的砖块走了過去,他在城头当值的时候见過,整個护城河都被后金的土包和尸体填满,這段地道要不是用石料支撑恐怕早就垮塌了,不過想到自己正往城外的地下走着,冯英感觉很怪异。 冯英控制着自己的呼吸,尽量不去看脚下的情况,因为那些士兵告诉他,挖土的人几乎每天都能挖出许多尸体的残骸,有些早已经和泥土混合到了一起,尤其是城外一裡内的地下,经過炮火的搅拌,這些肢体碎片随处可见,据說某個幸运的家伙一個时辰内连续挖到了六颗腐烂的脑袋,其他什么大腿骨之类的更是司空见惯,作为参加過收复金州的老兵冯英,活着的敌人都不怕,死掉的敌人就更不会害怕,但坑道内腐烂的气息還是让他相当的痛苦。 冯英七弯八拐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滴水声消失很久了,地上也开始渐渐干燥起来,漆黑的洞裡只有他沉闷的呼吸声和沙沙的走路声。蜡烛已经烧掉一支,期间他也停下来查看了几次地圖,所有迹象都显示他走在正确的路上。可是整個坑洞還是静悄悄的。 就在這时,冯英突然听到前方似乎有些含糊不清的說话声,這一惊非同小可,冯英立刻停止前进,弓着腰小心的把烛台放在地上,右手轻轻的掀开油布,摸向腰间别着的一柄短铳。這柄短铳是连裡庆贺他升迁送给他的,冯英都沒有试過。 冯英小心翼翼的靠着坑道壁听了几分钟,忽强忽弱的声音源来自他的右边。冯英悄悄摸過去,原来這裡是一道拐弯,一不小心,脚下绊了個踉跄。 “是谁?”一個声音响了起来。但被刻意压低了。 冯英凑到墙角。露出两只眼睛观察情况,這條坑道壁上开了一间小房子,上面放着一個烛台,把這條坑道照得很明亮,两個人正好奇的朝他藏身的地方望来。 借着烛火冯英看清了对方的装束,心裡松了口气,端起烛台走了出去。 “這裡是特别行动队的驻地嗎?你们在這裡干什么?”冯英一面也学着他们,压低声音问。一面走了過去。 那两個人似乎有些吃惊,不過看到冯英油布下的大衣。其中一個年级稍长的点头,轻声道:“行动队驻地在前面,這裡是坑道哨位,你是?” 煎熬了大半天的冯英终于放下心来,只是這個哨位非常狭小,裡面有一块大木板,上面放着一床被褥,靠近墙壁還散乱放着一些用具,边上靠着两把腰刀,一支燧发枪,一柄小铲,一支铁钎。冯英挤不进去,只好蹲在两人面前道:“我是你们的新主官,我姓冯,我要找高岳” 那两人对望了一眼,那個年轻的道:“朴春海可能知道高大人在哪儿,他在前面,你去问问” 冯英望着几條岔道摇摇头:“往哪裡走?我迷路了。” 那個年长的探出身子,用手指到:“继续往前面走,大约五十步有個分岔路,左边是通风口,记得往右手拐,過道口很窄,你要爬過去。” 冯英点点头,确定自己记牢后,把短铳插回腰间道:“很好,那我先走了。” 两人躺回木板,裹了裹被褥继续轻声交谈着,沒想到很快冯英再次出现在他们面前:“往哪裡走?我迷路了。” 那個年轻人掀开被褥,道:“我带你去吧。” 冯英点头:“你叫什么名字,什么时候换班?” 年轻人到:“报告长官,行动队士兵周起元,有人過来接班就换班。” 冯英跟着周起元七弯八拐又走了半天,终于找到了行动队的驻地,這個驻地是挖在坑道壁上,推开木板,裡面坐了好几個人,看到冯英和周起元弯腰进来都愣住了。 驻地要比坑道宽敞,而且還高了不少,至少在屋子裡站立不用弯腰低头,裡面有一张桌子,上面铺了一张地圖,三個烛台分别放在屋子各处,让裡面非常明亮,桌子上還摆着几個杯子,墙壁上挖了一些橱柜,铺设了木板,上面摆着一些杂物,墙壁一角竖着各种挖掘物品和武器,冯英走进来,沒有說话,而是先打量着自己的士兵,有五個围坐在桌子边,還有一個手裡拿着块准备加固支撑点的木板正望着他, “兄弟是哪位?”一個神情严肃的人问道 “哦,我是新任行动队主官,冯英,你是高岳?”冯英问 “高大人调走了,昨天走的”那人望着满头大汗的冯英:“患上了风湿病,還是兄弟抬出去的,几乎走不动路了。” “风湿?” “别担心,长官,咱们运气好的话,最后都会患上风湿被抬出去的”那人轻描淡写的道,倒是边上几個人面上露出了笑意。 “运气不好呢?”冯英微微一笑,顺手把烛台放在墙壁边,一面解开油布。 “运气不好的话,咱们可能被鞑子发现,然后坑道被弄塌,全死在這裡,要不就像长官一样,走得冒汗的时候解开油布,湿气乘虚而入,提前被抬出去”坐在那人身边一個人开玩笑的說道。 “啊?”冯英下意识的停止手上的动作,几個人笑了起来。 另一人端来一個杯子,对冯英道:“长官,這是姜汤,喝几口驱驱寒气再說。” 冯英点头,却沒有接杯子,道:“咱们以后都是一口锅裡舀饭吃的兄弟了,我来自山步营,原来是二连乙队队官,你们都介绍一下?” “罗斌!” “陈寿,长官!” “刘学洙” 行动队的士兵一個個站起来报名,冯英默默记下每個人的特征,道:“都坐下吧,不用太拘束。” “刘学沫,你去值哨,刚才我們经過的地方叫?”冯英转头问還站在门口的周起元。 周起元有些不知所措,道:“102通道左侧哨位。” 冯英盯着那個挑衅他威信的刘学沫道:“嗯,102通道左侧哨位,你去值哨。” 刘学沫站了起身,和几個同僚迅速交换了一下眼神:“是,长官!” 說完,刘学沫走到壁橱,拿出油布,又把燧发枪背上,顺手拿了一支铁钎,狠狠把周起元撞到一边這才端着烛台走了出去。 冯英冷眼打量了众人一眼,转头对周起元道:“带我去指挥所。” 似乎周起元在行动队沒什么威信,所以新来的冯大人为他出头让他有些感激,在前往指挥所的路上,周起元滔滔不绝的回答着长官的问话。指挥所這是由几個部门派人联合组成的直接指挥行动队的直属上司,根据周起元的话說,主要负责人是情报司的牛大人,屯务司和参谋司也派了人充当副手,所有行动都必须听从牛大人指挥。 “這么多婆婆?”冯英听得头皮有些发麻,想了想又问道:“你们在高大人的指挥下都出過什么任务?不会是挖坑道吧?” 周起元一面气喘吁吁的带路,一面道:“挖坑道可不是咱们的是,挖坑道的百姓都在105那边,咱们行动队的任务說不清,很多时候都是夜间从通风口摸出去勘探,屯务司的要求最多,有时候为了确定咱们挖掘的地道方向正确,還有后金各旗的驻防区域也要画出来,最惊险的一次是让咱们抓舌头,不過幸好出发前任务被取消了” “抓舌头?在鞑子眼皮底下抓舌头?這他妈都什么任务?”冯英简直有些不敢相信,连忙追问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