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徐先生的节操! 作者:未知 第三十七章徐先生的节操! 云昭学過歷史,也学過政治经济学,他很清楚,满清之所以能传承清近三百年,不是因为他们治理国家的手段高超,而是因为大量的新庄稼在這個时候进入了中国,农作物产量高了,饿死的人就少,大家都能勉强活下去,這才造就了所谓的‘康乾盛世’。 至于大明朝——就是一個彻头彻尾的悲剧,小冰河时代在這個时候来临,北方干旱少雨,南方暴雨霜冻,偌大的大明国土上沒有一個地方是安宁的。 人一旦沒了饭吃,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都不奇怪。 所以,云昭在很久以前受命驻村的时候,不能出现一個饥民,這是每一個驻村干部第一工作任务,哪怕用自己的工资养活,也不能出现一個,只要有一個這样的人出现,就是天大的事故! 很久以来,云昭這样的人对饥饿是沒有一個完整概念的,莫要說云昭自己,就算是比云昭年岁大很多的人,饥饿也只是儿时的一种记忆。 這裡是不一样的!!! 云昭每天一睁开眼睛,看到的就是面有菜色的人。 菜色不是一個形容词,而是一個名词!! 从春天开始,大地上开始有绿色出现之后,野菜就是很多人家的主食,基本上猪能吃的东西,人也同时在吃。 野菜這东西吃多了之后,营养严重不足,整個人的脸色就会泛黄,這就是菜色! 云昭在很久以前扶贫的目的是让那些穷人富裕起来,绝对不是让他们吃饱肚子這种最初级的工作,這项工作,他的很多前辈已经完成了。 现在,云昭又回到了一個更加恶劣的环境中——为了吃饱肚子而努力奋斗!! 至于母亲說的考状元,徐先生說的为天地立心之类的事情,等這裡的人都吃饱肚子之后大家再考虑! 福伯這样的人都沒有听說過玉米,土豆,红薯這样的东西,看,看来這些东西都在江南,或者岭南。 “先生,您知道玉米,土豆,红薯這些庄稼嗎?” 徐先生略一思忖就摇头道:“沒听說過,很重要嗎?” 云昭信口开河道:“我听說這几样东西亩产很高,尤其是土豆這东西,一亩地产一万斤都不稀奇。” 徐先生笑道:“胡說八道!” “真的啊!” “沒有這样的东西,要是有,早就有人种的满世界都是了,除非是野猪精从天上带来的仙种!” “真的有,据說是从红毛国传来的东西。” 徐先生摇摇头道:“如果是从红毛国传来的东西,那就更加的不可能!” 先生說的斩钉截铁。 “为何?您很清楚红毛国嗎?” “我或许不清楚,但是,有一個人很清楚!” “谁啊?” “一個叫做‘保禄’的背宗弃祖之辈!” “保罗?”云昭第一次从一個古人口中得知一個标准的欧洲人名字,心裡面顿时就起了波澜。 “嗯,你把這個名字念得比我更像一些。” “是一個红毛鬼?” “不是,以前是一個汉人,后来信了什么天主教,就叫做什么狗屁‘保禄’了。” 云昭心跳的厉害,继续问道:“這人的汉名叫什么?” 徐先生却恼怒起来,一把将桌子上的书本全部扒拉到地上怒道:“问他做什么?” 如果是平日,云昭一定不会为难先生,如今,事关土豆,玉米,红薯這些高产作物,云昭顾不上礼仪了。 “先生,這個人对我来說真的很重要。” 徐先生是一個很会控制情绪的人,见云昭如此无礼的追问,以他对自己学生的认识,看样子真的很重要。 “徐光启!以前是礼部侍郎,现在不知道還是不是在做官,或许死了也說不定。” “跟您有亲?” 徐先生抽抽鼻子,端着茶碗的手不停地颤抖,导致茶碗哗啦哗啦响的厉害。 “以前是我兄长——他对农事以及杂学极为喜歡,如果真的有你說的這三种作物,還是从红毛国传来的,他不可能不知道!” “啊——” “既然如此,徐元寿一定不是先生的本名喽?” “自从‘保禄’出现之后,我只用字来面对世人,徐光升這個名字再也沒有用過。” 见先生难過的不能自抑,云昭弯腰深深一礼,然后就离开了房间,让先生一個人待着。 每個人都有不为所知的一面,都有自己的伤心事,先生能說出来,已经算是很好了。 一想到先生宁愿嘴裡叼着草饿晕在破殿裡,也不肯去找自己做大官的哥哥,云昭就对节操這個东西有了新的认知。 “看来,我真的欠先生一座玉山书院啊……” 有了徐光启這條门路,土豆,玉米,红薯,或者其余的云昭想要的作物都应该会找到,徐光启或许已经见到了這些东西,只是名字不同,也不知晓這些作物的厉害,這才白白的错過了。 以东南海运的发达,红毛鬼的战舰,商船不可能不携带土豆,玉米出海,找到红毛鬼的商船,战舰,就一定能找到云昭想要的东西。 “年纪還是太小了……” 云昭长叹一声,他真的很想走一遭岭南泉州,也很想去刚刚开埠的上海去看看。 全身的精力再一次被强盗叔叔榨干之后,云昭抽着鼻子回到了后宅。 “明明受不了了,干嘛還要坚持?把全部的心思放在读书上不好么?” 云娘见儿子又哭着回来了,說不出的心疼。 “不行!我一定要文武双全才成!” 云昭哭得很厉害,话语却前所未有的坚定。 “好好好,随你,随你。”云娘說着话就要脱儿子身上沾满尘土的褂子跟裤子。 “有女人!” 云昭避开了母亲的魔爪。 “娘跟秦婆婆不也是女人?” 云娘对這個儿子一点办法都沒有。 有十几個人帮忙,云昭的澡盆很快就安置好了,他小心的关上门,還对守在门前的云春道:“看好门,不准她们偷看。” 云春回头看看那些伸长脖子看云昭的女娃们,坚定的点点头,把身子横在门前。 脱光了衣衫的云昭這才发现自己浑身上下就沒有几块完好的皮肉。 尤其是大腿跟屁股上更是青一块紫一块的,动一下全身都钻心的疼。 钻进热水裡,云昭把身体蜷缩起来,如同在母胎的婴儿。 沒人理解他为什么要吃苦,哪怕是徐先生跟云猛也对云昭這种强迫自己进步的态度很不理解。 徐先生早就說過,文武兼资的态度不可取,云昭如果将来想要出人头地,只能专精一门就好,如果两者都想要,两者都不可能达到顶峰。 福伯也是這個态度。 只有云昭自己明白自己想要什么,专精一门或许是好的,却沒有办法应付即将到来的灾难。 他不想成为纯粹的武将,也不想成为纯粹的文人,他只想给自己现在的身体弄一個可以支撑他无数想法的平台。 這個平台不用太高,因为他的相信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人的见识可以高過他,這個平台也不用太广,在這個世界裡,沒人比他的见识更加的广博。 他知道九天之上是一個怎样的场景,也知晓九幽之下是個什么模样。 他只要向北看,就仿佛看见北冰洋上漫步的白熊。 向南看,就能看见南极洲上摇摇晃晃走路的帝企鹅,将幼崽埋在腹下仰着脖子迎接将要到来的暴风雪。 向西看,遥远的西方世界裡,正有无数的高利贷者巧舌如簧的给皇帝放高利贷…… 向东看,皇太极的兵马正在屠杀朝鲜国的军队,无数的日本‘神将’率领着小小的队伍相互厮杀,而幕府大将军德川秀忠则摇着小扇子欣慰的观看…… 云昭小小的身体从澡盆裡猛地站起来,大口的喘着气,水光迷离的眼睛也从锐利逐渐变得平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