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暗月平原
本以爲會一夜無夢,但夢境還是悄然地溜進了我的意識中。
我睜開眼,身上沒有疼痛,沒有勞疾,一切就像沒有發生過。這裏就像一個虛無空間,沒有盡頭,沒有色調,沒有戰爭,四周都像鏡面一樣平靜而透徹,時間在這個空間裏似乎永遠被定格,一種恍若隔世的寧靜,似乎能讓人忘卻所有的煩惱。
我揉了揉眼睛,視野漸漸變得清晰,一個似曾相識的身影映入眼簾,我轉頭望去,不禁有些驚訝,爲什麼會是他?
眼前的人似乎並沒有發現我的存在,他正握着魔鈴細細端詳着,眼神中流露出一絲難以言表的懷念,就像見到一位久別的故友。我下意識地望向腰側,原本放置魔鈴的位置空空如也。
與我第一段回憶錄中年輕時的仟鍩菲爾不同,眼前的他在歷經無情的歲月後變得更加沉穩,戰甲上佈滿了密密麻麻的劃痕,肉眼可見的每一處空間似乎都見證過一場無情的戰爭。一雙碩大的黑色翅膀正隨着微風輕輕晃動,高大威武的身軀完美地呈現出魔神的氣質,那種無與倫比的威嚴。
正當我以爲自己是以上帝視角出現在夢境中時,仟鍩菲爾卻緩緩地轉頭望向了我,這突如其來的對視不禁讓我心頭一愣,我下意識想移開自己的視線,但從他眼神中透出的震懾力卻讓我的身體動彈不得,我不得不呆愣愣地與他對視着。這一眼之間,卻隔着上萬個世紀的時差。
就這麼對視着不知過去了多久,他突然深深地嘆了口氣,眼神中流露出一絲遺憾的神情,彷彿在說:這麼一把神器,在你的手上竟變得如此不堪。
隨後,周圍的景象開始晃動,寧靜不復存在,視野中的一切化作一塊塊的拼圖漸漸消失,我再次陷入無邊無際的黑暗中。
再次醒來時,我發現自己又回到了迷霧森林中,那個熟悉的屏障。
我下意識地伸展了一下手臂,試圖活動活動筋骨,忽然發現自己的手可以擡起來了,不僅如此全身上下的創傷似乎都已經痊癒,骨骼也再沒有那種接近散架的感覺。我望向四周,蘇惠敏正閉着眼專心致志地吟誦着古老的咒語,一道道柔和的綠光從屹立的法杖中飄出,慢慢鑽進我的身體,這熟悉的感覺彷彿重新回到了北極地的山洞中,只不過綠光帶來的舒適感要遠超從前。
而王翼正站在屏障邊緣片刻不停地注視着四周的迷霧,她盾牌旁邊的空地多了幾枚飛刀,地上還躺着一具燒焦的人形屍體,看來在我沉睡的這段時間裏發生過一場戰爭。
在意識稍微清醒後,我用手臂支撐起身體,緩緩站了起來。
“你醒啦。”蘇惠敏睜開眼望着我:“身體恢復了麼?”
我想起魔眼說過一個關卡只有兩小時的時間,於是趕忙問道:“我睡了多久?”
“差不多一個小時了吧,還會感覺疼麼?”
我驚奇地打量着自己的身體:“不可思議,剛纔那麼重的創傷,居然不到一個小時就復原了。”
“那當然啦~治癒系可是神籟最精通的魔法~只要時間充足多重的傷都可以痊癒噠~”蘇惠敏調皮地擠了個媚眼,好像在說:看!我多麼的厲害呀!
王翼用冰冷的語氣說道:“睡夠了就趕緊上路吧,時間已經不多了。”
我望向四周:“方向已經完全迷失了,現在不得不找回來時的足跡才能知道光柱的方向。”
我們順着地上的腳印往回找,很快發現五串深淺不同的交叉腳印,再順着腳印走腳印產生了分歧,有兩串向右上方遠去,而另外三串一直延伸到密林深處。
“看來這三串就是我們來時的方向,順着腳印的走向應該就能到達燈柱的位置了。”
其他人沒有提出異議,於是我們一路順着腳印往森林深處走。走了大概有十來分鐘,濃霧漸漸散去,四周的樹木變得稀疏起來,地勢也不再起伏不定,似乎是密林深處的一片平原地帶。
又過了幾分鐘,霧已基本散去,慘淡的月光照射在大地上。蘇惠敏依然支撐着屏障,可能是想借着風壓抵擋不知何時會飛來的暗器。眼前已經基本看不到樹木了,偶爾出現的一兩棵也有五六米的間距。正當我疑惑地形變化的時候,蘇惠敏突然發出一聲驚叫聲,腳下好像被什麼絆到身體猛地向前傾了出去,幾乎在同時王翼快速伸出手一把抓住了她的衣領,將她整個提了起來。
“小心點,小可愛。”王翼將她輕輕地放下。
蘇惠敏鬆了口氣,滿眼感激之情:“謝謝,古萊娜姐姐~”
“古萊娜?”我調侃到:“如此美妙的名字竟配了這麼個母老虎,可惜可惜。”
她猛地轉過頭瞪向我,眼神中透露出的殺氣足以在精神上將我抹殺一千次。但她很快收回了目光,望向剛纔蘇惠敏絆到的物體——一截樹樁。我蹲下查看樹樁的斷口,不禁感到疑惑,這不像是風吹或者雷劈等自然因素弄倒的,切口非常平整,好像是被長刀一次性斬斷,可這有何用意?
我們接着往前走,我開始留意腳下,發現身邊出現越來越多的樹樁,並且每截樹樁的切口都非常平整,就像有什麼東西有計劃地將這個平原大部分的大樹砍倒。
正當我思索着這一切不和諧的景象時,王翼突然停住了腳步伸出雙手攔住我們:“小心!前面好像有什麼東西。”
我擡起頭向前望去,藉着月光隱隱約約能看見前方的黑暗中一動不動地立着一個人形的物體,形狀非常的奇怪,在它的腰兩側似乎長着根彎彎的長棍,就像一個平衡狀態的蹺蹺板,只不過將蹺蹺板的中心彈簧拉伸到成年男人的身高。
就這麼對峙了將近半分鐘,對方也並未做出任何動作。
“過去看看吧。”我向前邁了一步:“或許只是某種特殊的建築物。”
“等等。”蘇惠敏冷不防地一句話讓我馬上進入了戒備狀態,因爲我知道一般情況她不會做出決定。
“那個東西,有生命體徵。”
我趕緊拔出魔鈴,與此同時那個奇怪的物體突然一晃不見了,我正發着愣,背後的風壓突然發生了改變,有什麼東西衝進了屏障中!
我剛轉過身,一把極長的武士刀已經刺在了蘇惠敏的背上,幸好剛刺進去一小截就被王翼伸手握住,雙方僵持着,因爲用力過猛王翼的手上已經滲出鮮血。
原來它腰間那根奇怪的長棍竟是一把極長武士刀。
我趕緊一個箭步衝上前連續揮出兩刀,刺客不得不拔出武士刀迅速向後退入黑暗中。正當我以爲進攻暫時停止的時候,背後的風壓又一次發生劇變,我趕緊轉身同時揮出兩刀,正好與對方刀刃碰撞在了一起。順着那把極長的刀刃望去,我看見一張精緻的忍者面具,以及一身與黑夜融合的輕盈裝束。
刺客再度消失,又幾乎瞬間出現在屏障的另一個方向,萊娜趕緊支起盾牌擋下了它揮來的武士刀。刺客再度出現在我們視野的盲區,一刀刺向蘇惠敏頭部,我趕緊一揮翅膀將她拍倒,僥倖躲過了這致命的一刀,隨後我們變得更加警覺。
在十幾次的快速偷襲失敗後,對方暫時停止了瘋狂的進攻,似乎在調整體力同時尋找破綻。蘇惠敏一屁股坐在地上,喘了幾口氣冷靜下來後開始給自己治療,而我和古萊娜眼睛片刻不離地盯着四周,生怕一旦鬆懈馬上遭遇到瘋狂的襲擊。
“逆殺,你感覺對方有幾個人?”
“就一個。”
“爲什麼那麼肯定?”
“因爲每刀下來的力度和角度都差不多,這是每個人多年揮刀形成的習慣,其他人不可能模仿得那麼精準。”
“它是怎麼做到那麼迅速的。”
“我也想不明白,他的機動性幾乎超越音速了。”
我的眼睛突然捕捉到一絲不和諧的景象,我趕緊低頭望去,發現有兩個淺淺的細長影子正繞着屏障邊緣緩緩移動着,似乎正在尋找切入時機。
我突然聯想起四周被大量砍伐的蒼天大樹,從切口看是出自這把武士刀的佳作,再加上這片平原獨有的月光。難道是影子!大量的樹木被砍伐或許就是爲了能讓月光最大化的覆蓋,如此,影子便能延伸到平原的大部分區域。但影子卻不曾踏進屏障中,或許是因爲屏障內部已經大體被我們三人的影子佔滿,沒有足夠的空間給它施展。
假如這個前提成立,那麼影子的重要性對於這名刺客來說必定佔有極高的地位,或許與它瞬間移動的能力有關。
我把想法告訴了萊娜,我們各自緊緊盯着一個影子的走向。
僵持了大概有半分鐘,我盯着的影子突然衝向屏障,在即將與我的影子重合的一瞬間影子上突然憑空冒出個人形,又是飛速一刀劈向我的頭部。
因爲早有準備我輕鬆地擋下了它的襲擊,很快刺客一閃不見,屏障外的影子也開始重新圍繞屏障移動。與此同時我聽見刀刃受到阻力時發出的沉重回音,估計是武士刀被王翼的盾牌抵擋的聲音,如果我的設想成立,這個刺客應該擁有在自己影子之間瞬間移動的能力,初步估計至少有三個影子,其中兩個圍繞着屏障尋找切入點,最後一個躲在安全的位置以備在危急時刻能夠脫離戰場,看來要過這一關必須設法將它的影子能夠延伸的範圍最大化地限制住。
但要怎麼才能做到?望着光禿禿的樹樁,我不禁陷入了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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