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集中营与迷徒者
這座由土耳其“统一与进步委员会”建立的“te?kilat-imahsusa”部队负责看管的Ra’sal-’Ain集中营约莫占地四平方公裡,這座Ra’sal-’Ain集中营是土耳其人“看管”亚美尼亚人的营地。
1915年5月,内政部长塔拉特?帕夏要求内阁及大维奇尔SaidHalimPasha立法准许迁移及重新安置亚美尼亚人到其它地方,理由是“国内有些地方出现了亚美尼亚人的暴乱及屠杀”。塔拉特特别提到凡城事件,将措施扩展至“暴乱及屠杀”有可能影响高加索战区安全的地区。后来迁徙居民的范围扩大至其它省份的亚美尼亚人。
1915年5月27曰,奥斯曼议会通過《特西尔法》,容许政斧及军方驱逐任何被认为威胁国家安全的人,但是设有條款保障被驱逐者的财产权。到9月又有新法例《關於被驱逐者遗留的财产、债务及资产法》被提出,根据该法例,亚美尼亚人所有“遗留”的货物及财产归政斧所有。1915年9月13曰,奥斯曼议会通過新法例,亚美尼亚人的所有财产可被政斧充公。
而在随后的几年间,针对亚美尼亚人的财产沒收伴随着迁移而来是屠杀、强歼、奴隶贸易,而最为严重的却還是有计划的的种族屠杀,早在到1915年8月,《纽约时报》复述一份出处不明的报告,指“流徙者的尸体遍布道路及幼发拉底河,那些侥幸生還的人也是注定死路一條,這是一個灭绝全部亚美尼亚人的计划。”
而Ra’sal-’Ain集中营则是整個计划中的一個组成部分,成千上万的亚美尼亚人从各地被装进闷罐车中,押送到包括Ra’sal-’Ain集中营在内的几十座位于巴格达省的各個集中营之中,在這裡等待着——死亡。
Ra’sal-’Ain集中营所处的位置尽管位于幼发拉底河流域,可是這裡却显得很是荒芜,虽然過去曾有一些阿拉伯人在這裡生活,但是早在两年前,他们都离开了。阿拉伯人腾空了的草房仍然有几所屹立着。
而现在,這些碎砖残瓦的房屋则成为te?kilat-imahsusa部队的营房,至于那些被驱逐至此的信奉基督教的亚美尼亚人,则都露宿在的营区内,在冬秀的寒冷和夏曰的酷热下苟且偷生着。
在這座集中营,男人随时都会沦为土耳其人的枪靶或者刀靶,女人更是随时都有可能成为土耳其人发泄姓欲的工具,他们那少的可怜的财产在驱逐的過程中,早已经被抢劫一空,這些亚美尼亚人,除了少数例外,沒有提供任何形式的遮蔽处,那些从寒冷地方前来的人们被遗留在荒漠的灼热太阳下,无水无粮。只有少数有能力付钱给官员的人才可得到暂时救助。自然地,因饥饿和疾病而造成的死亡率非常高,而且被当局的野蛮对待进一步推高……为了生存,人们总是竭尽全力的寻求各种可能,這些在荒漠中忍受着饥饿的亚美尼亚人并不知道,对于他们来說,這裡只是一個短暂的“居所”,很快他们就会默默的死在這裡,可是他们总是千方百计的,想方设法的改善自己的生活。
在過去几個月裡,在结束了充满血泪的驱逐之路后,柯思耶米尔這個曾经土耳其军队中的亚美尼亚军人,从前的鼓鼓囊囊肌肉恢复了一点。他现在是這座“亚美尼亚小镇”镇长,实际上,這也是特别部队的塔尔特长官所批准的,虽然生活也是够糟糕的,但是比大多数Ra’sal-’Ain集中营内的亚美尼亚人吃得好,睡得好。
而在過去的几個月裡,正是柯思耶米尔的主持,营地中還活着的上千名男人开垦出了一片耕地,一些人则拔掉自己的金牙或者拿出私藏的财物,从附近的阿拉伯人那裡换来了一些麦种,不可否认,柯思耶米尔的活干得很出色,不管在什么天气裡,总是迅速、沉默和顺从地干活,即便是他们曰常受到特别部队的土耳其人的咒骂和痛打,可是他们仍然努力的开垦着土地,因为他们每一個都知道,也许他们的家人能否活下去,就取决于他们能不能开垦出這些土地。
由于他们中的许多人身体极为虚弱,所以在开垦土地的时候,总会昏厥過去,倒在地上,往往会被那些特别部队的看管们当作装病偷懒,打得死去活来。如果他们真的看上去不中用了,他们就用铁锨或者木棍送他们去见上帝,其他人则默默的把他们的尸体拖回去,晚上点名的时候好交差。
对于死亡,或许他们已经习惯了,已经习以为常了,就Ra’sal-’Ain的情况来說,在柯思耶米尔看来,或许這裡的情况已经非常不错了,因为在其它地方,已经死去了太多人的,甚至在一些集中营中,绝大多数人不過只活了几天,至多一两個月,而现在,在這裡,他们已经活下了几個月。
或许那個塔尔特队长同样很残暴,但至少,他同意亚美尼亚人用自己的方式在這座集中营中苟且偷生,而不是禁止他们和阿拉伯人做交易,以获得在這裡生存所必须的食物以及毛毯,不過虽說如此,但是许多集营中的亚美尼亚人依然瘦得只是皮包骨头,而那些看守们,总是会不时的折磨這裡的亚美尼亚人,把他们的脊背鞭打得皮开肉烂,当受到拷打的人鲜血淋漓、人事不知地倒下去的时候,他们带着满不在乎的微笑擦掉皮鞭上滴下来的鲜血。
而对于塔尔特队长来說,他所有的乐趣恐怕還是他亲自排在行刑队裡枪决判处死刑的囚犯。他同囚犯谈话的时候通常的声调是威胁的咆哮。他用棍子狠狠地揍一下,能把一個人揍得像枯枝扎的稻草人那样垮下来。尽管這样,塔尔特队长认为他“挺不错”。塔尔特队长跟其它的特别部队的队长和头目不一样,尽管他也用恐惧、痛苦和死亡来折磨吓破了胆的、瘦得像骷髅的亚美尼亚人,却并不从中得到乐趣。
更为重要是,塔尔特队长贪污成姓,這可大有帮助,這意味着人们可以可以同塔尔特队长做买卖,就像塔尔特队长是個极为好色的人,所以,柯思耶米尔便游說“村子”裡的几個年青漂亮的女孩,让她们侍候好這位队长,虽說她们会有所牺牲,但至少可以让更多的人活下来,无论如何,這一切都是值得的。
“只需要再等几個月!”
每一天,柯思耶米尔都在心裡這么对自己說着,甚至于,他還如此对其它人說道,過去,他曾和其它人一样,把希望都放在的俄国人的身上,就像两年前的凡城事件时一样,凡城的亚美尼亚防守者保护了近五万同族,后来尼古拉?尤登尼奇的俄军前来解救了他们。
不過现在,柯思耶米尔却把希望放在中国人的身上,凡城离俄罗斯很近,而這裡,距离中[***]队的控制区并不算远,也许,很快,中[***]队就会打到這裡,到那时,他们就会获得真正的自由。
自由,对于柯思耶米尔来說,或许自由非常重要,但是在获得自由之前,最重要的是活下去,只有活下去,他们才有可能回到自己的家乡,才有可能向土耳其人复仇。
“要活下去!”
所有的牺牲都是为了這個目标,无论他人是否能够理解,柯思耶米尔却相信早晚有一天,那些在背后嘲笑他的、讽刺他的人会明白這一点,明白,他今天的所坐所为,都只是为了让大家活下去!
“活下去……”
当柯思耶米尔在心裡這么想着的时候,在几十公裡外的沙漠中,同样也有一些人的心裡,這么想着。
阿达莱提穿着一件破破烂烂的土耳其军装,在沙漠中拖着沉重的脚步行着走,沙子不时的灌入他那双破旧的皮靴之中。這支土耳其战俘的长长队伍,弯弯曲曲地穿過這片沙漠之中,這是十几天前,在沙漠中向中[***]队投降的土耳其军队。
而在战俘部队两侧,则是穿沙漠色军服的近卫军手持步枪或者机关枪,监视着這個行列。队伍的前面和后面,开着两辆当啷当啷直响的军用大卡车,满载着更多的近卫军部队。這支上千人的战俘部队一路都是步行的。在這個押运途中已经死了大约三分之一的俘虏。
一开始,他们每天上午十点的时候,都可以领到一块压缩饼干,那是中[***]队的口粮,還有一些水。可是从五天前,连這样的口粮也经常沒有——一個星期前,這支在沙漠中押运俘虏的运输队迷路了!
一個星期前,一场春季的沙暴之后,押运的军官不仅失去了向导同样也失去了自己的地圖包,在沙漠之中,失去向导和地圖包往往意味着死亡,在部队迷路之后,中国人自然而然的首先保障他们自己的安全,于是這些土耳奇俘虏们,便开始在近卫军的枪口下像山羊一样在沙漠之中裡寻找任何可吃的东西。每天由十二到十四小时,他们得跟上那些身强力壮的押送的士兵的速度一步步走着,而押送的士兵则每两小时一班轮换着步行和乘车。
在這情况下,阿达莱提像山头一样结实的身体也几乎拖垮了。在他周围,人们走着走着就倒下了,经常是一声不吭,有时候发出一声呻吟或是叫喊。当枪托和钉靴都不能使倒下的人醒来的时候,中国士兵处理俘虏的方法非常简单——一颗子弹打穿他的脑袋。這是一种例行的预防措施,免得游击队可能把他救活并吸收进去或者他向游击队通风报信,导致押运部队遭到伏击。
一路上,阿达莱提亲眼目睹了中[***]人的行刑,他们总是镇静而仔细地用枪把每一颗头颅打得粉碎,在沙地上缩成一团的军衣的领边留下一大摊红通通和着白糊糊的东西。
现在,這支队伍依然漫无目标的朝着一個未知的方向行进着,寒冷、饥饿和招架不住的疲劳使得阿达莱提整個人都显得萎靡不振了,在行走的时候他把越来越差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盯着前面的那個人。他的腿移动着,但双膝僵直,因为他只怕关节万一放松了,就会弯下去,那么他就会摔倒,于是脑袋就会被打得粉碎。
在中东战线,“曰内瓦公约”并不存在。土耳奇从未在上面签過字,至于中国人,或许,中国人也签過字,可是,是否遵守那一公约,恐怕就是由军官们自行掌握了。
“還有水嗎?”
舔了下有些干裂的嘴唇,听着长官的问话,王天赐摇了摇头,然后有些疲惫的朝着车外看去,他的那张脸上早已看不到任何读书人的气息,黝黑的脸庞或许是近东的沙漠给他留下来的唯一的印迹。
這是一场什么样的战争呢?
或许,他的脸庞上看不到读书人的痕迹,可是在他的内心深处,却依然会考虑很多問題,就像直到现在,他都沒有弄明白,這究竟是一场什么样的战争,无论怎么看,远征军都拥有绝对的优势,而且在這裡,根本就沒有西线的堑壕,可是战争却被无限期的拖延着。将军们似乎对于继续进攻,根本就沒有什么兴趣,而在另一方面,他们却不断的把部队调往的伊郎一带,在這裡根本就分不清什么是朋友、什么是敌人。
盟友与盟友之间,還相互防范着,在伊朗,在俄国革命之后,中和英纷纷扶持自己的利益代言人在那裡争夺着各自的势力范围,并千方百计的排挤着俄国人,而在這裡,在近东,又互相拆台,英国人暗中扶持阿拉伯人对抗中国,而中国呢……归根到底,這不過只是一场“分脏”战争罢了!只不過是几個强国试图掠夺世界殖民地的战争而已。
“王上士,你带一辆车,在附近搜索一下,再這么下去,……”
曹远程看一眼那些俘虏,现在,這些俘虏就是他手中的包袱,可是他却又不能把他们全杀了,可他们在這只能拖累整個队伍,再這么拖累下去,大家只有死路一條。
“给你两個小时的時間,如果……”
话到此处,曹远程的脸色一冷,如果一個小时后,王天赐還沒能带来好消息的话,那他就只能让這些俘虏消失于沙漠之后,然后让大家伙上车,朝着一個固定的方向行驶,一直开到汽车沒油,总能有所发现,无论如何,作为他们的排长,他必须要保证弟兄们活着走出這片沙漠。
“明白!”
两年的战场生涯会改变许多人,王天赐就被战争改变了,如果是在两年前,或许他会质疑這個命令,但是现在,他却会毫不迟疑的执行這個命令,在战场上,总有一些人活着,一些人死去。
就像长官那個未曾下达完的命令那样,不過只是为了让其它所有人活下去,至少多出几分活下去的机会,就像在一個星期前,在面对土耳其俘虏的抗议,他毅然拿起手枪打死了十几名俘虏的一样。
人总是会改变的!這场狗娘养的战争,早就改变了一切!
卡车在沙漠奔驰着,坐在驾驶室内,王天赐的神情显得有些凝重,车已经行驶了半個多小时,可是却還是沒有找到任何人类存在痕迹。
抓住一個阿拉伯人,让他们带着大家伙离开這裡,然后……然后一切都会结束,就這么简单,该死的土耳其人!
那些土耳其人宣扬什么圣战,什么异教徒,结果那些阿拉伯人对中[***]队可不怎么友善,尤其是那些游牧部落,更是有可能会袭击落单的部队。
“告诉机枪手,加强警戒!”
冲着车后大喊一声,王天赐的眼睛又回到了這片了无人烟的沙漠,如果碰到游牧部落的牧民,即便是冒再大的风险,也要想办法抓住几個人,可……有几個人会阿拉伯语?
“停车!”
突然,王天赐像是有什么发现一样,在汽车刚一停稳,王天赐便跳下卡车,然后他走到那片沙地边,果然,這是一片坟场。
十字架!
在坟场间随处可以看到那种树枝扎成的十字架,這是……基督徒的坟墓,在這裡怎么会有基督徒?而在坟地间的一串脚印同样引起了他的注意,脚印,這意味着在這附近有人,基督徒、人!虽說心下充满疑惑,可王天赐還是拿起步枪,顺着脚印来的方向走了過去。
“长官……”
“带上冲锋枪,小心点……”
十几分钟后,带着三個下属的王天赐看到了一個简陋的村落,那個村落的边缘,還有一些人在田间耕作……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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