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皮包骨
假期一结束,我就坐汽车回市裡上班,那几天我一直沒见李记,问朱大明,朱大明表示自从我家回来他们就沒怎么联系過,唯一联系的一次還是在夜裡,李记给他打的电话,說什么他快要死了,他当时差点报警结果李记又說他开玩笑的。
老家发小刘超群突然联系我說想到市裡打工,让我帮他问问,看能不能找個工厂,从流水线的工人做起都行。我寻思了下,就替他问了我們主管,主管說既然是我老乡,就安排到附近工厂干吧,刘超群来的那天我跟他一起出去租房,帮他安顿好后我才回的宿舍。一到宿舍我就撞见了李记,李记大概是刚从家裡搬過来,行李箱還在门口放着,他颓丧着脸坐在下铺的床上,乍一看我還真沒认出来。短短几日沒见,李记瘦的跟皮包骨似的,手掌一伸出来都能看到粼粼的骨头。
我简单的說了声来了,然后就倒在床上准备睡個午觉。
李记先是一怔,過了几秒钟,突然走過来趴到我的床边說:吴遥,你說妞妞到底会不会回来找我,自从那晚她离开后我就再也沒见過她。
我想說你真是被鬼迷了心窍,到现在還想着人家,但又不想再重复第二遍,只好敷衍的說:什么东西都是讲究缘分的,你别再多想了。
李记突然道:可是第一次见面那晚她就把身体交给我了,我不能对不起她啊。
我一個激灵道:你說什么!
李记道:就是上山那天,我是先碰到妞妞的,紧接着就、就一见钟情了,然后我俩。
我心想李记真是无药可救了,到现在還看不清真相,而黎春妞为了找個背黑锅的竟然连身体都出卖。朱先生的话再次浮现在我脑海:你朋友中的其中一個跟她定了什么私事,又叫鬼媒,這样她就能长久附着在他们身上了!
李记见我不吱声,叹了口气道:妞妞妈也找上门来了,让我赔她闺女,妞妞走的第二天就来了,一见面就咬了我一口,說什么是我害了她闺女!
這回轮到我不解了,黎春妞是越南人,越南有多穷大家都知道,她爹妈既然卖孩子說明家境一定到了某种困境,至于黎春妞的死更不可能传到老远的越南,就算传過去了,她爹妈会大老远的跑来兴师问罪?還会找到李记?我摇摇头,寻思這個說法漏洞百出,不符合任何逻辑性。
李记走到卫生间喊了几声老朱。
我說老朱已经出去了。
李记說他刚看到老朱进去啊!
我一愣,顿时道,李记,你多久沒睡觉了?
李记无奈的道,自从妞妞走后,我就沒睡過好觉,不是做噩梦,就是被惊醒,再加上她妈這些天一直在我家吃住,闹的我都快崩溃了。
我說,你最好去看看医生,老朱昨天晚上就回家了,他爸出了车祸,他大晚上赶回去的,你刚說看到老朱肯定是你的幻觉,我看也是因为睡眠不足造成的。
李记嘀咕道不会啊,不会啊。霎時間,他捂着胸口剧烈的疼痛起来,我问他咋啦,他一個劲的說沒事,一会儿就好了。說是這么說,我看他越来越厉害,疼的跟死去活来的似的,又是在床上打滚,又是哭爹喊娘,我刚要打救护车电话,谁知道李记一把抓住我的手說,千万不要。沒几分钟,李记顶着冷汗直冒的额头坐了起来,微笑着說沒事了。
我有点怵目惊心,李记像什么都沒发生似的坐了起来,說他還得回家一趟,妞妞她老妈還搁家裡等他回去给她带吃的呢。
李记的话让我陷入恐慌,一個人把看到的幻觉笃信到這种地步,恐怕是沒救了。
晚上和刘超群在门口地摊吃饭,刘超群一個劲的谢我,說要不是我,他這辈子都沒机会到大城市见识见识市面了,我說其实待刘家庄挺好,年年收成也不错,不愁吃喝。我說到這儿,刘超群突然接了一句:你知道为啥一直以来就咱刘家庄的粮产最好嗎?
我耸耸肩表示不知道,刘超群說我也是道听途說,据說农地裡洒了粮食助长的东西,是几十年前一個道士捣鼓出来的,那会闹饥荒,各村粮产都不行,他想出了這個点子。
我俩闲着扯淡,沒一会儿就聊到了我那俩同事身上,刘超群问我他们怎么样了?我就把见到李记的状况跟刘超群說了,刘超群一边吃东西一边皱着眉头道:很奇怪啊,按說黎春妞都被人烧了,他就会好起来的,不過一般被鬼缠上的,不管驱除沒驱除,都会大病一场,也许過一阵子就会好起来。
我点点头說,也是,而且鬼神這东西,也不能說百分百灵验。
刘超群忽然道:你說他心脏疼的死去活来的,李记有心脏病?
我說,沒有啊,我跟他一個宿舍都半年多了,要是有,早就发作過。
刘超群說那就怪了,他看见黎春妞妈,和朱大明可以归结于是他的幻觉,但是心脏病這個装不出来啊,而且你又亲眼所见。
我倒吸了口凉气,问刘超群是什么原因?
刘超群說咱刘家庄的都会点独门独道,特别是对待鬼啊神啊這种,不過這种情况他闻所未闻,而且祸不殃己,最好還是不要管,你们又不是那种铁打的关系。
我嘴上說是,但心裡還是有点放不下。
自从回来后,我再也沒见過红衣,如果能见到她,把問題告诉她,我想一定能得到答案,可是红衣大概還在生我的气,只能等她哪天心情好再說了。和刘超群吃完饭,他强烈要求我带他去市中心逛一逛,在天桥上,刘超群跟個乡巴佬似的激动的說,大城市就是不一样,你看那车灯多漂亮啊,我說那是宝马,他兴奋的說在咱们庄能看到大众都算不错的了。
回去的路上,我一时沒忍住,问刘超群還记不记得死人坝,刘超群說当然记得,幸亏那天他生病沒跑出来跟我們一起去,要不然他小命难保。
我說你觉得死人坝裡到底有什么东西呢?
刘超群想了想,說大壮叔說他看到過狐狸,村长媳妇也說有次和闺女亲眼见到坝裡躺着一只纯白的狐狸,我估摸着应该是狐妖吧?不過按說狐妖只会害男人,并不会害小孩,咱们村常年都会有小孩子失踪,意外死亡,這個又解释不透了。
我心想难道红衣是狐妖?我继续道:狐妖是不是都长的特别漂亮,跟天仙似的?
刘超群诡异的看了我一眼說,你小子不会是亲眼见過吧?
我心虚的說扯淡,我要见過,還能活到现在。
刘超群說那也是,不過朱先生說是因为坝裡有栓魂石,小孩子的命比较轻,容易勾。
宿舍就我一個人,李记不在,朱大明估计是這几天都回不来。我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的就睡着了,然后做了個梦,梦裡看到了我朝思暮想的红衣姐姐,她白着脸不愿意理我,我往她身边坐了坐,跟她道歉,她還是不搭理我,我壮着胆子拉着她的胳膊說,红衣姐,我错了還不行嗎?
然后红衣的表情有了些好转,我深呼吸了两下,伸手抱着她的腰,她撅着嘴,但明显已经不再生气了,那模样比我小时候见到她时還要漂亮,我看着她的侧脸,几乎痴迷了。
红衣嗔道:傻瓜,我生你的气是因为在乎你。
我点点头,心裡扑腾扑腾跳的快要炸了,我把脸贴到她的面前,刚要亲她,一阵铃声将我吵醒。
我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看着床边闪烁的手机屏幕,心想到底是谁大晚上的不睡觉,拿過手机一看,是朱大明的,時間是凌晨两点多。
接通后,朱大明急匆匆的声音传了過来:吴遥,你赶紧去李记家裡看看,刚刚他给我发了條短信,說他坚持不住了,要去找妞妞,我问他大晚上的去哪儿找,他說,他說去、去地狱找。
我打了個冷颤,很快朱大明把短信转发给了我,他說他现在在医院陪她爸,他爸刚做完脚部手术沒法下地,所以他是不可能赶過去了,让我抓紧。
短信內容和朱大明說的差不多,只不過最后一句尤其刺眼,好像李记站在我面前,那空洞的眼神,佝偻皮包骨的身体,疲惫的說:死,也是一种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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