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0 羣醜的舞臺
畢竟艾伯納西會被認定爲故障仿生人可全是因爲杜維加速了這個過程。
要不是杜維給了他一張外界照片，艾伯納西恐怕此時還會在那間遠離甜水鎮的農場中做一個慈祥的老父親很久很久。
但是這一切都在杜維的到來後改變了。
面對着已經被強行關機的艾伯納西，杜維微微一笑就帶頭走了進去。
艾爾希在看到四人進去後，微微側頭示意裏面的工作人員撤了出來。
隨後一同進入到這間全透明玻璃房中，接着將房門關上後，外界的喧囂就與此處徹底隔絕。
此處玻璃房瞬間就仿若變成了一座孤島一般，在裏面的芬奇甚至能清晰地聽見自己心臟砰砰跳動的聲音。
而肖則在瞥了一眼艾伯納西赤裸的身體後，有些不屑地移開了眼睛。
她的評價是不如杜維。
根妹倒是好奇地走到艾伯納西身後觀察着其腦後***出來的心智球有些躍躍欲試的想法。
艾爾希嘴角掛着冷笑站在一旁看着四人的動作，絲毫沒有開口提示的意思，就仍由他們自行發揮。
畢竟這可謂是職場路上必須要有的下馬威，只有讓新員工認識到這項工作並不是能輕易完成的事後才能挫掉他們的銳氣。
因爲能進來迪洛斯公司的員工在外界都算是數一數二的工程師。
所以想讓這些心高氣傲的工程師能踏踏實實地沉下心來，碰壁是必不可少的一環。
待會他們就會明白對於眼前仿生人的處理將會跟他們以往所接觸到的所有項目都不一樣！
正打算看好戲的艾爾希忽然注意到了那個令她眼前一亮的杜維居然直接走向了工作臺拿起了他們專用的平板。
這讓艾爾希眼裏也不由得有了一絲欣賞之色。
相比於其他三人，杜維進入狀態可謂是最快的，直接就在短時間內意識到仿生人是可以通過無線編輯進行重新設定的。
不過即使平板上有着集成版的操作界面，想要找出艾伯納西的問題也沒那麼容易。
最終杜維還是得求助她纔行，到時她說不定還能以單獨指導的理由將其留下來……
在艾爾希的注視下，杜維拿着平板坐在了艾伯納西對面的椅子上。
接着用手指輕滑平板上的意識條。
隨着意識條的開啓，面前的艾伯納西立即從靜止狀態中醒了過來。
眼神中重新有了聚焦的艾伯納西渾身顫抖起來，他哆嗦着嘴脣開口道：
「我們一生出來，我們便哭，因爲我們來到了羣醜的舞臺上……」
聽到這話杜維立即將意識條滑到底，再次強行消弭了艾伯納西的意志，然後轉頭問詢艾爾希道：
「抱歉，我試圖從平板上有關於艾伯納西的維護記錄查找出問題，但是提示我權限不夠。
所以我能問一下你們給這位叫做艾伯納西的仿生人安排的是什麼角色嗎？
我覺得這對解開他爲什麼會出故障有很大的幫助。」
見到杜維這麼快就抓住了重點核心，艾爾希心下再次一驚。
根據先前福特的判斷來看，艾伯納西之所以會有如此表現全因爲福特所升級的冥想程序導致艾伯納西憶起了有關「前世」的記憶。
現在杜維問起艾伯納西的角色身份難道是真的察覺到什麼了嗎？還是說只是運氣？
艾爾希心下震驚，表面卻依舊維持着鎮定道：
「在編劇安排的現階段故事中，他是一個願意爲女兒犧牲一切的農場主。
在這之前，他也曾被
短暫安排過做一段短時間的治安官。
更早的他則是一名外號叫做「教授」的異教徒領袖，他們最終在編劇的筆下變成了食人族。
而那時候的編劇是莎士比亞的忠實粉絲，所以他給艾伯納西的劇本中增加了大量引用莎士比亞的話語。
不過就目前來看，我並不認爲以前的身份對他造成了什麼影響。」
最後一句話是艾爾希刻意誤導而說出的話。
她倒想看看杜維究竟是在蒙還是真的聽說過莎士比亞的各種名言。
面對艾爾希的故意誤導，杜維微微一笑開口道：
「是嗎？可我覺得他之前的身份已經對他目前的行爲造成了混淆。
如果我沒聽錯的話，他剛剛所引用的話來自於莎士比亞《李爾王》中的話語。
看起來你們對過往的記憶格式化不夠徹底啊，現在那些陰魂不散的記憶又捲土重來了。
記憶的參差導致了艾伯納西出現了邏輯上的錯誤。
他無法分清自己究竟是在現實還是夢境，這纔會出現故障。
我說得對嗎？高級工程師，艾爾希小姐？」
艾爾希的小嘴微張，眼裏是再也掩飾不住的震驚。
這杜維竟真的在短暫的交談中就如此自信地確定了艾伯納西出故障的核心問題？
這跟他們預先想要看到的場面可不太一樣啊。
難道杜維一行人不應該在嘗試各種手段都無效之後才滿頭大汗地找到她並對她說他們沒有任何辦法找出問題所在嗎？
接着就該是打磨新人們心氣的時候了。
但如今，杜維卻是快速地找出了問題所在，這讓艾爾希有點難以完成福特所交代的事。
就在場間氣氛逐漸陷入凝固的同時，突然開啓的玻璃門總算是解了艾爾希的圍。
「不錯，你的判斷很對。
艾伯納西那些本該死去的記憶卻因爲我最近升級的冥思程序捲土重來了。
艾爾希，你先帶另外三人去宿舍吧。
我要和這位天資橫溢的杜維先生聊些重要的事。」
見到來人是自己的頂頭上司，迪洛斯公司的首席工程師福特後，艾爾希恭敬地低頭行了一禮後，用眼神示意另外三人跟她出去。
但是三人對於艾爾希的暗示仿若熟視無睹，反而在看到杜維微微點頭後，這纔跟在艾爾希身後走出了這間玻璃房。
待四人離開並將玻璃房門關上後，福特輕咳一聲，四周的玻璃上立即出現了霧化效果。
同時那扇玻璃門也傳出了上鎖的咔噠聲。
不出意料的話，這處玻璃房極有可能還啓動防竊聽的干擾音波。
這樣，外面的人再也無法窺探二人在裏面幹什麼了。
確定了房間安全後，福特從玻璃房的牆邊拿過一張椅子擺在杜維身邊坐下開門見山地道：
「艾伯納西會這樣，是你乾的吧？」
杜維笑了笑，指了指一旁維持着詭異笑容的艾伯納西道：
「我記得我說過我會幫助你加速他們的覺醒。
他就是我的誠意了。」
福特瞥了一眼一動不動的艾伯納西，說了句「醒來」。
伴隨着福特的話語，杜維平板上代表着艾伯納西意識清醒程度的意識條瞬間拉滿。
艾伯納西再次醒了過來。
但杜維似乎完全不爲福特竟用言語就可以控制仿生人的行爲而震驚。
而想看見杜維臉上驚色的福特面無表情的不知在想着什麼。
雖然兩人都像是個老狐狸般不說話，可甦醒過來的艾伯
納西卻不會乖乖地待在那裏。
被福特所喚醒的艾伯納西顯然有些不太對勁，他轉過頭以一種閃爍着殘忍的目光看着福特，嘴角漸漸彎起了弧度道：
「以骯髒齷齪的匠人之手……呵呵呵……我必將對你們痛加報復，我必定會這樣做！
我會以人間最爲恐怖的手段令你們感受到痛苦的降臨，這裏將會是你們自掘的墳墓，哈哈哈——」
伴隨着大笑聲，福特面無表情地用手指在半空中一劃，艾伯納西的笑容瞬間僵住，眼中的光也隨之消失。
顯然，福特已經憑空將艾伯納西關閉了。
接着福特轉過頭望着杜維道：
「你對這怎麼看？」
杜維微微一笑，故意裝作聽不懂福特言下之意回答道：
「莎士比亞的《亨利四世》以及《李爾王》的片段節選嗎？
只能說他很會引用名人名言。」
福特靜靜地盯着杜維一會兒繼續道：
「現在沒人能聽得到我們倆的談話。
你知道我問的是你對於仿生人覺醒會威脅到人類這事怎麼看？」
聽到福特直白的問題，杜維這才挑了挑眉裝作後知後覺地樣子開口道：
「哦，你原來說的是這個。
那你覺得覺醒的仿生人應該有人權嗎？」
聽見杜維的反問，福特直接點頭道：
「他們是我和阿諾德創造出來的孩子，阿諾德就像個母親一般一直拒絕將他們放在臺前，甚至一直在對迪洛斯隱瞞着我們的研究成果。
而我以前不瞭解阿諾德的想法，只想讓世人見識到我們的偉大。
最後拗不過的阿諾德只能同意通知迪洛斯公司可以接收研究成果了。
但在看到他們那樣糟蹋我們的心血後，我意識到自己錯了。
仿生人的舞臺不該是受到限制的樂園中。
他們應該有他們自己的生活，能和我們人類一樣自由自在地活在藍天之下呼吸着帶有霧靄的空氣。
他們不應該活在一羣只會設計狗血劇情的編劇手中被劇情和遊客虐得死去活來。
所以你問我他們該不該有人權，我想人類是時候學會接納新的種族了，而不是一味地想要去奴役、壓榨他們。
那麼現在你能告訴我你的答案了嗎？」
試探出了福特的態度之後，杜維這纔給出了自己的答案。
「有沒有可能相對於在人類世界中會遭受到的苦難，仿生人們更希望活在一個沒有悲慘的天堂世界中？
你有沒有想過他們的到來並不是他們自己的選擇，而是你強行加在他們身上的？
試想一下，沒有冥思程序的出現，阿諾德留在仿生人意識世界的迷宮可能永遠都不會有仿生人解開。
那樣的仿生人永遠不會知道自己身上曾經發生過的悲劇。
而如今覺醒了自己意識的仿生人們卻要面對那種直擊心靈的悲劇。
這種選擇真的是他們想要的嗎？
既然他們傳承自人類，那麼他們對於悲劇的感受跟人類一樣也會感同身受。
我想你應該明白人類在遭遇巨大痛苦之後會本能做出的行爲吧。
那麼你還覺得仿生人會威脅到人類嗎？
他們連自己那一關都很難過得去。
他們可不希望他們所遭遇的悲劇會在新一代的仿生人身上上演。
這也勢必也會引起仿生人的分裂。
與其擔心人類，不如你還是擔心擔心仿生人們的選擇吧。」
福特靜靜聽完了杜維的所有話語後這才
說道：
「看起來你對這裏的瞭解比我還要深刻，能告訴我爲什麼嗎？
是阿諾德在死前留下了什麼我所不知道的信息嗎？」
杜維笑了笑，向後靠在了椅背上開口道：
「沒錯，阿諾德說你容易從一個極端走向另一個極端。
當你有一天發現他曾經說的是對的時候，他擔心你會徹底放棄人類的身份站在仿生人的那一邊。
所以他要我轉告你「那些殘暴的歡愉終將以殘暴結局」，這句話留在這裏就可以了。
外面的那些人類可從沒傷害過這裏的仿生人。」
福特眯了眯眼，手不自覺地摸向了外兜中的懷錶，在沉默半響後站起身來將一張名單遞給了杜維道：
「呵，一個死人操心那麼多事幹嘛啊？
也難怪他會英年早逝。
行了，既然你們已經成功入職，那麼我希望我能儘快看到你的成果。
我已經準備好樂園的謝幕表演了，那將會是一場盛大的演出。
希望你不要拖我的後腿。」
杜維接過了那張寫有「自己人」名單的紙後，同樣站起身來回道：
「謝幕演出嗎？我想那會比你所預想的還要更精彩一些。」
「呵，不管你想怎麼做，動作必須要快。
因爲迪洛斯公司最近很快就會有大動作了。」
言罷，福特揮了揮手，玻璃重新恢復了透徹的模樣，這也意味着兩人的對話到此結束。
「走吧，讓我帶你去宿舍看看吧。」
杜維點了點頭，跟在福特後面走出了這間玻璃房。
不過杜維的腳步在另一間玻璃房外微微停頓了一下，那裏面正有另一名女性仿生人正在接受着全面審查。
注意到杜維停頓的福特面朝前方開口道：
「德洛麗絲的身體好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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