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8 送死的舊體以及新生的複製體
這裏擺放的六顆空白心智球對很多人來說就相當於六條嶄新的性命。
而對仿生人來說，同樣如此。
雖說上一秒的她和下一秒的她都是一個嶄新的自我，但對於那個重新載入意識的她來說，是一種重生。
思考片刻的德洛麗絲瞬間對眼前的心智球做出了安排，她伸出手去正準備取下心智球的時候，有人比她更快一步將其中一顆心智球收入懷中。
不用想，如此快的反應德洛麗絲只認識一個人。
回過頭去，果然是杜維。
瞧見德洛麗絲望過來的眼神，杜維臉上絲毫沒有不好意思的神色，自然而然地將手中的心智球收入了囊中。
「我幫了你這麼多，收取一顆心智球作爲報酬不過分吧？」
只拿一顆，確實不過分。
但德洛麗絲嘴上卻是討價還價道：
「不行，要是沒有我腦中的密碼，任何強行開啓保險箱的操作都會毀掉裏面僅剩的心智球。
所以這件事我是出了大力的。
不過你若是想要一顆作爲報酬也不是不行，前提是你需要幫我做個備用計劃。
假如我的冒牌董事身份被識破，我需要你將「我」帶出去，復活我。
成交嗎？」
德洛麗絲話語中的「我」很明顯指的是這五顆空白的心智球。
只要將剛剛備份的德洛麗絲意識傳輸到這五顆心智球裏，那麼這心智球本身就可以等同於德洛麗絲。
將五顆心智球帶離這裏對杜維來說只是舉手之勞罷了。
只是杜維可不喜歡有人坐地起價，所以他笑着拒絕道：
「當然不，對我而言之前幫你的一切都只是爲了這顆心智球。
所以我們此刻已經兩清了，並沒有你所認爲的那種我還欠着你的關係在。
想必你心裏也明白這一點。
那麼接下來還是好聚好散，別把場面弄得太難看了。」
說完杜維的視線有意無意地在德洛麗絲的後頸上劃過，威脅意味不言而喻。
眼下現場他們有四個人在，而德洛麗絲將自己的部下派去追殺夏洛特·黑爾之後，她的身邊僅剩下只有一顆頭的阿斯藤蘿在肩上。
就算她可以不懼疼痛、力大如牛，但在面對多人攻擊下，她可沒有三頭六臂可以應付。
況且這其中還有一個她短暫交過手的杜維。
雖然杜維是人類，但是杜維給予她的壓力一點都不比同類小。
所以真要交起手來，她是絕對討不得好的，甚至只要一有疏忽，那麼就會被肢解成數片！
幾乎是轉瞬間，德洛麗絲就已經分清了現場的形勢。
對此，她不得不低頭道：
「我明白了，這顆心智球是你的了，我不會再提出任何附帶要求。
但我想既然我們上一個交易已經結束了，你應該也不會介意開啓一個新交易吧？
開出你的條件吧，要如何才肯帶我安全離開？」
當談話的主導權重新回到手上時，杜維這纔有了繼續和德洛麗絲談談的心思。
這纔是他所期望的交易氛圍。
被人牽着鼻子走的感覺不好受，但你若是成爲那個牽人鼻子的傢伙，那感覺可就太爽了。
「條件？我的條件很簡單，我需要你利用夏洛特·黑爾的身份竊取些迪洛斯公司的機密文件。
當然你若是能接觸到長老底下別的公司機密那就更好不過了。」
德洛麗絲皺了皺眉道
：
「長期給你提供嗎？那會大大增加我的暴露風險。
這條件是不是太過苛刻了？」
「苛刻？你會覺得苛刻那只是因爲還沒聽到我能爲你做什麼。
我會爲你剩下的五個心智球打造你想要的任何身軀。
我會爲你提供一切必要的人員支持和技術支持。
我會爲你量身打造更好用的機械義體……
總的來說，當你成爲我們的人時，你將享有這個世界上最頂級的資源。
你應該明白的，對於迪洛斯乃至其身後的高臺桌來說，都遠遠不是個人就能扳倒的存在。
你本就需要盟友，好好考慮一下吧，這是個很優渥的條件。」
有一說一，當聽到杜維所說時，德洛麗絲確實是狠狠的心動了。
單打獨鬥這種英雄主義只會出現在人們幻想的劇集當中。
現實中可真沒那種子彈永遠躲着走的超人在。
所以杜維要是真的能做到他承諾的那樣，她德洛麗絲爲其充當一名間諜又如何？
再不濟她也還有五個她能替她完成未盡之事。
況且現在她能否以夏洛特·黑爾的身份走出去還是個未知數呢，但是隻要答應了杜維，那麼她成功離開這裏的概率無疑是升高了！
思索中的德洛麗絲最後不得不認同杜維的說法，這確實是個很優渥的條件。
有了決定的德洛麗絲將手中剩下的五顆心智球遞了過去。
「成交吧，我同意了。」
對此杜維並不意外，一切都在按他預想中的計劃進行着。
接過了心智球的杜維將所有的心智球都擺放在了手術牀上，然後示意根妹動手。
沒多久時間，六顆心智球裏就亮起了如同電路板般的紋路。
這是意識被儲存進心智球中的反應，四顆是先前德洛麗絲的意識備份，一顆是帶有夏洛特記憶的備份，剩下最後一顆是留給機器的。
等做完這六顆心智球的意志傳輸後，德洛麗絲能明顯地感覺到場中有人的情緒緊張了起來。
她有些訝異地瞥了眼那名叫做芬奇的傢伙，難道說這第六顆心智球就是爲這傢伙準備的嗎？
不然的話他的表情爲何這麼緊張？
想到這裏的德洛麗絲轉頭望向了玻璃窗外的生產線。
此時的生產線上唯有兩條生產線正在運行。
其中一人的輪廓正是爲德洛麗絲準備的夏洛特·黑爾身體。
另外一個宛如小蘿莉般的身材怎麼看都是爲女性而準備的。
收回目光的德洛麗絲再看向芬奇的眼裏就帶了點莫名的意味，這看起來像個老實宅男的芬奇不會有易性癖吧？
唯有如此纔會需要通過心智球和仿生人身軀來達到身心一致。
那麼芬奇的緊張也是情有可原的。
畢竟這關乎到她的未來生活。
沒等德洛麗絲思維發散太多，坐在提取設備前的根妹拍了拍手向後椅背上一躺道：
「搞定了，現在機器的意識也轉移出來了。
我們只要等待仿生人身軀打造成功後就可以收工了。」
機器？
德洛麗絲眼眸一凝。
原來那具小女孩的身軀不是爲芬奇準備的嗎？
可一個小女孩爲什麼會叫「機器」這種代號？
真是奇了怪了。
望着外面在機械臂工作下不斷成型的小女孩，德洛麗絲的眼裏滿是好奇之色。
此時的德洛麗絲絲毫沒有察覺自從她覺醒了自我意識之後，內心的
好奇就跟人類一樣與日俱增。
在德洛麗絲的注視下，小女孩仿生人的打造接近了尾聲。
隨着人造皮膚的覆蓋，一名可愛的小女孩就出現在了衆人面前。
只是此時小女孩仿生人的眼裏滿是空洞，絲毫沒有這個年紀該有的靈動、活潑。
而衆人都明白給死物注入靈魂的關鍵現在就在杜維的手中。
心智球纔是開啓一切的關鍵鑰匙。
不過在衆人期待的目光下，杜維並沒有選擇由自己來注入靈魂，而是將那顆載有機器意識的心智球交到了芬奇手中。
然後拍拍他的肩膀示意讓他親手將其裝進去。
芬奇當然明白杜維的意思，此舉相當於給機器第二次新生，意義無疑是重大的。
此刻杜維將心智球交給他也代表着默認了機器是他的子女，杜維不會對新生的機器有任何要求。
芬奇感激地望了杜維一眼，深吸一口氣讓內心澎湃的思緒逐漸恢復平靜。
然後慢慢踱步到那具小女孩仿生體面前，看着機械臂上如同八爪蜘蛛般的託臂猶豫片刻後，終於還是將手中的心智球放了上去。
機械臂感應到心智球的重量後四周的爪子立即向內扣緊，接着縮了回去。
就像剛剛德洛麗絲經歷的一樣。
隨着面部模塊的閉合，這具軀體內部的生物電流被激活，所有通路開啓，心智球開始掌管起了身體。
很快小女孩緊閉的眼睛緩緩張開，眼眸裏漸漸有了聚焦。
當看見面前一臉關切的芬奇時，小女孩伸出手輕撫着芬奇的面龐，用着略顯生澀的語速開口道：
「我……終於……觸摸到你了，父親。」
聽見機器新生後的第一句話，芬奇的眼眶瞬間紅潤，他微微仰頭高興地回道：
「我也很高興能見到你，機器。」
見到兩人相擁的畫面，一直默默旁觀的德洛麗絲忽然開口道：
「她跟我們一樣，對嗎？」
杜維點點頭。
畢竟此時機器動作的生澀以及眼神中對於新肉體的驚訝都可以看出她從未擁有過真正的肉體。
只有一個從未降臨到現實中的意識才會有這些小動作。
「沒錯，她實際上是一個完全虛擬的人工智能。
當然，這一點在她降生之後就已經完全改變。
換句話說，人類實際上已經掌握了另一種造人的方式。
只不過大規模濫用這種方式造人的話會給人類本身帶來極大的危機。」
德洛麗絲眯了眯眼回道：
「優勝劣汰本來就是自然界的規律不是嗎？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人類也是從自然界的物競天擇中勝出的。
現在只不過是新一輪的競爭開始了。
即便沒有我們，我想也會有其他東西出現的。」
對於德洛麗絲所說的達爾文進化論，杜維不置可否。
人類之所以會在這個時候稱霸藍星，所憑藉的從來不是強壯的體魄而是一顆會思考的腦袋。
而現在一種比人類擁有更優更強思考方式的仿生人出現時，人類的末日似乎確實就要來到了。
但是，很不幸的是藍星的面積相對於日漸增多的人口來說顯得有些小了。
這就意味着只要是資源豐富之地就會有人類的存在。
那麼需要精密生產工廠才能進行仿生人量產的計劃將會在人類無處不在的視線下擱淺。
而少數的仿生人根本改動不了現在人類佔據主導的格局。
原因無它，只有
數量二字而已。
就算是螞蟻的數量到了一個令人髮指的地步也會令人恐懼不已，更何況人類呢？
再說了，限制仿生人還不僅僅是生產線的問題，還有那只有地外才會出現的智金。
所以或許未來仿生人會改變這個格局，但在短時間內杜維看不出人類有會被仿生人取代的可能性。
這一點德洛麗絲不會不知道，因此她纔會說即便不是他們也會有別的東西出現這種話來。
實際上在杜維看來，目前能威脅到人類生存的只有那些尚未面世的病毒。
不管是「錢流感」還是「T病毒」亦或是其他東西，都可以在短時間內摧毀一座城市。
這種看不見摸不着的東西纔是最難對付的。
杜維一直在提防光榮會也是因爲這個，玩弄病毒的傢伙都該死！
相對於病毒來說，天上的彗星和地下的仿生人都不算是什麼了。
只要應對得當，這個世界就不會出現任何問題。
在杜維短暫的思索中，機器和芬奇的父女情深已經差不多平息下來了。
而專門爲德洛麗絲打造的夏洛特·黑爾的軀體也接近了尾聲。
德洛麗絲明白是時候換她了。
她在看了杜維一眼後，杜維將那一枚有着夏洛特和她本身備份意識的心智球拋了過去道：
「我並不想剝奪你的第一次，就讓你自己來喚醒自己的新生吧。」
德洛麗絲反應極快地接過心智球，然後走到了那具陌生的軀體面前沒有任何猶豫地將手中的心智球塞了進去。
片刻之後，睜開眼的德洛麗絲二號平靜地睜開眼，然後用與德洛麗絲完全不同的聲線開口道：
「那麼，現在需要麻煩你去死了。」
德洛麗絲沉默半響後開口道：
「那一切就拜託你了。」
言罷，德洛麗絲就決絕地向着鍛造廠外走去。
在明白心智球的稀缺之後，她其實就已經知道還在西部世界中的仿生人們沒有路可走了。
他們唯一的選擇只有進入到艾伯納西腦海裏存在的新世界當中。
換句話說西部世界剩下的仿生人們需要拋棄肉體讓意識飛昇。
然後她會將那些心智球一一破壞。
接着她會去到西海岸登陸點等待着迪洛斯增援小隊的到來，再接着和他們打一場勢均力敵的戰鬥，最後裝作不支死去。
最終迪洛斯能回收的只是一個充滿着空殼的世界。
而心智球的缺失和舊接待員心智球的毀壞會讓這裏的悲劇停止上演。
至於未來……她沒有未來了，剩下的路，她的新生體會繼續替她走完。
見到原始體的離開，德洛麗絲二號或者稱作「夏洛特」的新生體望着杜維開口道：
「如果你沒有別的事情要做，我們現在該離開這裏了。」
杜維點點頭表示沒有意見。
他並沒有打算毀掉這裏的鍛造廠。
畢竟依照長老謹慎的性格，這裏剩下的心智球絕不會是最後的心智球存量。
所以毀掉這裏還是會有無數的新鍛造廠出現。
但是留下這裏，憑藉着根妹植入的木馬程序說不定在未來會有特殊的驚喜。
很快五人跟在「夏洛特」的身後離開了鍛造廠，不過壞消息是之前的混亂槍戰令直通甜水鎮的地鐵發生了故障。
他們不得不被迫前往地表利用全地形車向着甜水鎮進發。
此時的地表一點兒也不平靜。
仿生恐龍帶來的騷亂還沒結束，仿生人又開始混
亂了。
這導致了西部世界園區各處都在交火。
而杜維的出現令某個利用光學皮膚隱身的龐然大物再度嗅到了那股令人討厭的氣息。
吼！
帶着命令的憤怒咆哮聲瞬間就傳遍了方圓數裏之內的每個角落。
無數正和迪洛斯安保人員糾纏的仿生恐龍們在聽到這聲王者的呼喚後紛紛拋下自己的交戰對象向着吼聲指引的方向衝去。
坐在全地形車上的衆人也不出意外地聽到這聲吼叫。
芬奇對這聲音並不熟悉，但看到根妹和肖眉頭緊鎖的樣子，他就明白這聲音背後代表的含義恐怕並不簡單。
但是他再看向杜維的時候卻只見到杜維仍是一副平靜的臉色，像是那吼聲與他無關一樣。
在這詭異的沉默中，還是根妹率先開口道：
「杜維，你說它會不會是衝你來的？
以它表現出的智商來說，它應該很清楚是你騙了它。」
「不用懷疑，它就是衝我來的。
這傢伙融合的基因很多，記仇也是它的特徵之一。
雖說這傢伙從一開始就想吃了我們，但在它的視角里它騙人是正常的，我們騙龍那就是十惡不赦。
所以現在我們可能會有一點點小麻煩了。」
正在駕車的「夏洛特」嗤笑一聲，將放在車前的平板丟了過來道：
「小麻煩？杜維你恐怕對麻煩的定義有億點點誤解。」
聽到這話，衆人立即向杜維手中的平板看去。
只見上面代表着仿生恐龍的定位點正密密麻麻地向着他們目前所在的方向追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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