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7章 平息（4）
察覺到他要離開的那瞬間，姜予漾的手心處還傷着，完全是下意識的就扯住了傅聞深的衣袖。
“怕……”
她只是低低說了句害怕，傅聞深便直接彎腰把人抱在了懷裏，溫柔低哄，“我在呢。”
“只是想去給寶寶倒杯水，不會離開的。”
姜予漾被他抱着之後，緊張的情緒才稍稍緩解了一些。
傅聞深也是在確定她情緒穩定之後，大掌才握住了她的手腕慢慢移開，怕她會使力導致傷口崩開。
傅聞深俯身親了親她微紅的眼睛，語氣充滿了心疼和憐惜，“不走，就在這兒陪着你，好不好？”
姜予漾縮了縮指尖，還是想牽住他的手，聲音很輕很輕，“你會離開嗎？”
你會離開我嗎？
傅聞深不需要任何的思考和停頓，就給了姜予漾一個最爲篤定的答案。
他說，“不會。”
話落，傅聞深低低一笑，薄脣貼在了她的額頭上，輕輕吻着，“怎麼捨得離開漾漾，離開我的人間曙光呢？”
姜予漾還是太疲憊了，待在他的懷裏，很快就又重新陷入了昏睡中。
傅聞深的手臂被她枕着，全程一動不敢動，就這麼陪着她，漸漸地，也睡了過去。
——
傅聞深再次醒來已經是幾個小時後，聽到了外面慌亂的吵鬧聲。
爲避免出現什麼意外，醫院的這一層已經被包下來了，蕭盛和蕭夫人也都在這兒。
傅聞深小心翼翼的將手臂從她身下抽了出來，擔心是不是蕭景卿出了什麼意外，所以便準備去看一下。
好在姜予漾睡的很沉，並沒有被打擾到。
蕭盛和蕭夫人在外面守了一夜，蕭景卿的狀況一直都不是太好，被轉到重症監護室時沒過多久就發起了高燒。
醫院方面甚至緊急調來了幾位資深的專家教授，看到病人情況後，當即就準備進行二次手術。
傷口又一次發炎惡化，昏迷不醒，高燒不退。
倘若沒有好好處理，恐怕是真的要命懸一線了。
傅聞深過來後，蕭景卿剛被推進手術室沒多久，蕭盛和蕭夫人一夜之間像是蒼老了許多。
傅聞深帶了些比較清淡養胃的粥食，低聲說着，“安排人準備了早飯，伯父伯母先喫一些吧。”
蕭盛也看向自己的夫人，“這兒有我呢，你先喫些東西吧。”
蕭夫人並沒有任何的胃口，只是看了傅聞深一眼，還沒有來得及說話，傅聞深便明白了蕭夫人的意思。
“漾漾那邊一切都好，現在還在睡着，不用擔心。”
蕭夫人連連點頭，“那就好，那就好……”
不管蕭盛和傅聞深怎麼勸，蕭夫人仍然是喫不下任何的東西，滿心的都是自己處在危險中的兒子。
姜予漾從病房出來後，就看到了這一幕，她儘量調整好自己的情緒，喊了聲，“爸爸媽媽。”
聽到這個熟悉的聲音，首富夫婦幾乎同時回過頭，看到女兒就站在不遠處，頓時心疼不已。
“受傷了怎麼不好好休息啊？”
“冷不冷，再去穿件外套吧。”
睡了一覺之後，姜予漾的情緒狀態已經好很多了。
傅聞深也是很自然的去到病房拿了件薄毯子，披在了姜予漾的身上。
蕭夫人先前還不願意喫東西，女兒過來後，就只是說了句餓了，蕭夫人就答應陪着女兒一起吃了。
蕭盛也是長舒了一口氣，他也很擔心自己的夫人。
姜予漾看着自己強忍着淚水的母親，語氣很輕很溫柔，“哥哥一定會沒事的。”
蕭夫人連連點頭，“嗯，會沒事的。”
傅聞深看着不遠處的小姑娘，忽然有些心疼，只有跟自己單獨相處的時候，纔會展現她的不安和依賴。
倘若身邊有其他人在，不論自己有多難過，有多害怕，都會把自己的情緒往後移。
不僅如此，在那樣危險的情況下，她還能保持冷靜，傳遞消息。
姜予漾察覺到注視着自己的目光，擡眸看了眼，然後朝他溫柔笑了笑。
意思是：我沒事啦，你不要擔心我。
傅聞深輕擡起手臂揉了揉她的腦袋，這一動作，真的很像是在對待小朋友。
這次手術持續的時間比較長，中途，醫生甚至拿來了病危通知書，讓家屬簽字。
看到這張紙的時候，蕭夫人差點昏迷過去，根本沒有力氣握筆寫字。
蕭盛這一輩子簽過許多字，寫過很多次自己的名字，然而這次卻是最痛苦最難以下筆的。
自己兒子的病危通知書。
急診室的燈滅掉已經不知是何時了，醫生出來時的臉色也並不算好，但還是先跟首富夫婦說了句，“病人的情況暫時穩定了下來，只不過……”
蕭盛手心微微攥緊了些，“只不過什麼？”
醫生搖了搖頭，有些費解的問道，“不知道爲什麼，病人似乎沒有太大的求生意識。”
“手術很成功，他的身體檢測指標目前也很好，但病人仍然沒有任何甦醒的跡象。”
“不過蕭先生可以放心，我們會盡全力救治病人的。”
姜予漾聽完之後，也微微垂下了眼睫，她當時就在現場，親眼目睹了哥哥毫不猶豫跳到了懸崖下。
沒有求生意識……是因爲失去了她吧……
傅聞深輕攬着姜予漾的腰間，察覺到了她低落的情緒，緩緩說着，“不會放棄醫治，也不會放棄搜救。”
不論那個女孩子是生是死，都已經會繼續查下去。
霍家的過錯與她無關，相反，倘若不是因爲她，今晚很可能會救不了漾漾。
醫生將蕭景卿重新轉移到重症監護室後，也允許家屬穿上專用工作服進去探視，這樣大概對病人的恢復也好一些。
但因爲特殊原因，只能允許兩個人進去。
蕭盛看了眼自己的妻子，“夫人和漾漾進去吧，我在外面等你們。”
蕭夫人點點頭，“好，現在就可以進嗎？”
蕭盛頓時有些無奈，“夫人也不讓一下我嗎？”
蕭夫人很理智的說着，“你進去了也不會說些什麼的，倒不如讓我跟漾漾一起。”
蕭盛最後也只是笑了下，看着自己的妻子和女兒去換了衣服，而他和傅聞深則是在外面等着。
專用工作服、鞋子、帽子、口罩、
姜予漾扶着蕭夫人，進去的那瞬間，便有一股很強烈的藥物味道，看到躺在牀上的臉色蒼白的蕭景卿，幾乎瞬間就紅了眼眶。
明明不久前還好好的，如今卻躺在了病牀上在死亡的邊緣遊走。
“景卿，爸爸和妹妹都在這兒等你，快些醒來好不好。”
“你妹妹已經平安了，不用擔心，你也要快些好起來。”
似乎是聽到了熟悉的聲音，蕭景卿搭在病牀上的手霎時間動了下，雖然很微弱，但蕭夫人和姜予漾還是關注到了。
蕭夫人又同他說了很多話，姜予漾一直盯着哥哥，看到他的雙脣似乎動了下，像是在說着什麼，。
姜予漾輕俯下身，靠近了哥哥。
然後就聽到了蕭景卿在昏迷時說出的兩個字。
他說的是——
“煙煙。”
霍煙並沒有死。
即便她毀掉了玄冥閣所有的行動，即便霍梟手底下的手下恨她怨她不服氣她，但至少曾經在玄冥閣，他們都恭恭敬敬喊她爲煙小姐。
霍家主的掌上明珠，梟爺唯一的妹妹，霍夫人拼了命生下來的女兒。
即便手下再恨霍煙，但到底是將她從冰冷的海水中救了上來。
那時候霍梟已經中槍了，深夜看不太清子彈打在了哪兒，儘快撤離是最好的辦法，但他們還是冒險停下，救了霍煙。
霍煙被救上來後已經昏迷，又加上霍梟受了槍傷，所以緊急送往了x國的一傢俬立醫院。
這兒都是玄冥閣的心腹，所以無須擔心會出現什麼意外。
霍裘和秦洲幾乎是同時抵達醫院。
“到底是什麼情況？”
霍裘是霍煙的父親，秦洲……暫且算得上是家族裏爲霍煙安排的合適的聯姻對象，x國的指揮官。
手下將現場發生的事情都一五一十的稟報了出來。
衆目睽睽之下，即便是想瞞也是瞞不住的。
霍裘微微蹙眉，“我不想聽這個，我要聽的是他們兩個怎麼樣了，傷及性命了嗎？”
手下搖搖頭，“醫生那邊暫時還沒有信息，梟爺中了槍傷，煙小姐……”
一旁的秦洲臉色也不太好，“她怎麼樣了？”
“煙小姐被救上來的時候氣息已經很微弱了，不太清楚具體的情況……”
渾身冰冷，臉色很是蒼白，差點以爲沒有了氣息。
……
霍煙只覺得自己還在不斷下沉，四周黑暗無比，身旁全是冰冷刺骨的海水，彷彿要把人給徹底吞噬了。
她想要解脫，想要逃離，但在最後一幕，看到的卻是蕭景卿在一步步朝着她靠近。
蕭景卿是活着的念想，也是死前的遺憾。
大概是這份愛意太過深刻了。
大概是太想要確定蕭景卿是否平安了。
在鬼門關走了一遭，霍煙直接從夢魘中驚醒了過來，呼吸有些急促，“不要！！！”
霍裘看了眼自己的女兒，淡淡道，“醒了。”
霍煙心臟跳動的速度很快，久久纔回過神來，看到了守在自己身邊的父親，霍煙幾乎在瞬間就想要從病牀上下來。
但被霍裘攔住了，“下來幹嘛？”
霍煙微微垂下了眼睫，“下跪，認錯。”
“闖了這麼大的禍，跪一跪就可以當做無事發生了麼？”
“對不起父親，我會承擔所有的後果。”
“承擔？你能怎麼承擔？用你這條命承擔嗎？”
霍煙只是一直低着頭，“哥哥……怎麼樣了？”
霍裘被氣到有些心梗，“中槍昏迷，生死未卜，在那樣極端的情況下，他還是將你救了回來。”
“你還知道他是你哥哥嗎？爲了愛情可以捨棄掉我們一個家族，霍煙啊霍煙，爸爸那麼疼你，你就是這樣做的是嗎？”
如果是往常，霍煙也許會爭執幾句，指責父親和哥哥這樣做是錯誤的。
但她如今已沒有什麼力氣去爭論了，她甚至有些懷疑自己是否還有存在下去的意義。
霍裘並沒有待太久，因爲還有許多的爛攤子要去處理，包括還要給x國方面一個交代。
霍煙問護士借來了電腦，並沒有看到任何相關的新聞，但也不確定是不是被壓下來了。
她找到了蕭景卿的聯繫方式，其實也不用去特意找，他的號碼她已經倒背如流了。
霍煙有些僵硬的看了很久很久，卻遲遲沒有勇氣撥通他的電話。
最後還是選擇聯繫了姜予漾。
陌生號碼打來的時候，姜予漾原本是不想接的，但看到這個號碼屬地顯示x國，就下意識的按下了接聽鍵，“喂。”
電話那邊傳來了一個女孩的聲音，“你好，我是……”
姜予漾聽到她講話的語氣就猜到了，“是煙煙嗎？你現在還好嗎？”
霍家那樣對待她，她還這樣關心自己。
霍煙幾乎是強撐着讓自己的語氣平靜下來，“我沒事，很抱歉打擾你了，我想問一下，你如今平安嗎？你哥哥……平安嗎？”
姜予漾其實很能理解霍煙如今的處境，一定很艱難，但想了想，還是把重症監護室的情況告訴了她。
“沒查到你的消息，以爲你出事了，哥哥已經進了兩次手術室，醫生說他沒有太大的求生意識。”
“我跟母親進去看他的時候，聽到他嘴裏在念着你的名字，一直在念着……煙煙……”
聽到蕭景卿沒有什麼求生意識的時候，霍煙當即就紅了眼眶。
聽到蕭景卿在昏迷時候還在念着自己的名字，霍煙的情緒已經有些要崩潰了……
姜予漾聽着電話那邊傳來的很微弱的哭泣聲，心裏也不怎麼好受，“雖然我沒有什麼立場參與你們的事情，但我能看出來，哥哥他真的很愛你。”
“如果方便的話，你可以跟他說幾句話嗎？我想，他應該會想要聽到你的聲音。”
霍煙連講話時的語氣都有些顫抖，哽咽着說，“我……可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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