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2章 老人與海
僱主老燜子的全部家當都押在這條據說有二十多年高齡的破船身上,除此之外他兜里根本摸不出幾個銅板,因此在招攬了七八個像張兜這樣的傻子後,僅從相識的人那裏買了一些船上的必備品,比如果腹的乾糧,發豆芽的黃豆,以及少量的肉罐頭和油布.膠布等物,還有幾大桶淡水,這些物資有些還是賒來的。
出發時,不善言辭的老燜子砸吧了兩口菸袋後,對興致勃勃的衆人這樣說道:
“老子這一趟算是把身家性命都押上了,倘若抓到一條鯨魚,得到的錢咱只拿一半,剩下一半由你們各自分了,怎麼樣?這麼厚道的船主打着燈籠都找不到。”
衆人呼吸急促起來,畢竟他們這羣生瓜蛋子根本不知道捕鯨有多難,找到一頭鯨又有多不易,這會滿腦子都是白花花的銀元,一頭鯨少說能賣好幾百元,分到自己手上也是一筆橫財啊。
這時,張兜甕聲甕氣的開口,給大夥潑了頭冷水。
“老哥哥,若是咱們這回捕不到呢?”
“捕不到...”聞聽此言,老燜子的心肝狠狠一顫,隨即被嗆人的旱菸憋得咳嗽連連,直到一口渾濁發黃的老痰被他釘在甲板上,這才面無表情的掃了掃衆人,像夢囈般的吟唱起來:
“你們最好祈求媽祖保佑,要是這一趟捕不到大魚,船上的有一個算一個。”
“都陪老子跳海吧!”
接下來,這艘破舊的漁船在北部灣上飄蕩了整整七八日,卻一無所獲,連攜帶的乾糧等物資也消耗的七七八八,就在大夥都以爲要跟那個老賭棍結伴跳海之時,媽祖終於聽見了這些信徒的的禱告,讓那艘大鯨出現在衆人面前。
“快!”老燜子手持帶倒鉤的鋒利魚叉,佈滿溝壑的老臉上滿是亢奮,就連形影不離的菸袋這會不知道被扔哪去了!
海面下那條巨魚慢悠悠的拍打着尾鰭,從腦袋上噴出一道壯觀的水柱,這個龐然大物並未注意到越來越近的那艘船,因此爲即將到來的危險還一無所知。
不多時,船上的人便已看清了這條鯨魚的全貌,這種巨物簡直是神話傳說裏纔會出現的東西,因此不少人腿都嚇軟了,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張兜夫婦也是臉色蒼白,扯着漁網繩索的胳膊都哆哆嗦嗦。
“我~的~媽~呀~這肯定是龍王爺的兒子!”
“造孽呦!”
這些自內地而來的流民哪裏見過這種陣仗,有的人乾脆納頭便拜,大腦已是一片空白,船主老燜子見狀氣的破口大罵:
“管它什麼龍王三太子,今個就是龍王爺親自來了也別想跑!”
“趕緊給老子抄傢伙!若讓這財神爺跑了,咱爺們便一塊跳海!”
一聽這話,衆人才穩住心神,慌慌張張的行動起來,有的人根本不知道自己要做什麼,乾脆在甲板上跑來跑去。
那條長鬚鯨正在無憂無慮的玩耍,脊背上卻驟然捱了一記魚叉,強烈的劇痛讓它渾身戰慄起來,發出一聲人耳難以聽到的尖叫,海水頓時被傷口處洶涌灌出的血液染紅,在痛苦的翻騰之中海面上頓時揚起波濤大浪。
鯨魚的尾鰭本能的拍向水面,在這狠狠一擊之下,餘波席捲着巨浪差點將這艘破船掀翻,甲板上的所有人都被淋了一頭鹹腥的海水,強烈的顛簸之下,有一人沒站穩直接咕嚕嚕滾了起來,還沒來得及呼喊便掉進了水中。
“二牛!”
可憐的二牛出師未捷而身死,不熟水性的他立刻被浪濤淹沒,在這世上沒有留下半點痕跡,衆人此刻都被嚇傻了,腳下的船卻又猛地一震,當即有數人差點滾下船。
原來是那鯨魚喫痛,正死命的打算逃離這裏,而那魚叉已經緊緊的鑲嵌在它的肉裏.勾在骨頭上,前者奮力一遊之下,魚叉鏈接的粗壯繩索當即繃緊,將漁船拉的到處亂跑。
老燜子擦了擦額頭冷汗,他雖然是漁民出身,也上過捕鯨船打下手,不過親自操刀還是頭一回,這大鯨渾身怪力,再這樣下去不是繩斷就是船翻,於是此人果斷又抄起另一隻黑乎乎的魚叉,同時口中唸唸有詞:
“魚呀魚...你莫怪我,你死了滿船人都能活,你活着俺們都得死。”
“雞有雞命.狗有狗命,你就安心去吧,等我死了便讓人扔進海里,讓你的子子孫孫喫,也算是一報還一報。”
片刻的心理建設後,老燜子不再猶豫.果斷的用絞盤射出另一隻魚叉,那長鬚鯨本就身受重傷,在這致命一擊之下也只能做最後的掙扎,隨着大量的血液涌出,它的力氣也越來越小,這讓衆人皆鬆了一口氣。
“別他媽急着高興!”老燜子操弄着絞盤,呵斥大夥趕緊幫忙,言稱得趕緊拖着魚離開此處,這麼多血水足以吸引來成十上百條鯊魚,那可都是餓鬼投胎,甭管是啥東西都給你啃得乾乾淨淨!
說曹操曹操到,話音未落張兜便發出驚呼,原來是海面上出現了十幾條小帆一般的黑鰭,正朝這塊飛速游來,老燜子見狀發出一聲哀嚎,他見多識廣一眼便認出這正是殺千刀的鯊魚,這些狗日的非得從自己口裏奪食不可!
“弟兄們,抄傢伙啊!”
“把這些雜碎都宰了,不然咱們可就只能拉個骨頭架子回去了!”
“待會弄死鯊魚可別忘了把魚鰭割下來,魚翅也值老鼻子錢了!”
就這樣,在一番殊死搏鬥後,漁船上剩餘的七人終於在貪婪的鯊魚面前成功捍衛了勞動果實,順便用魚叉捅死了五條鯊魚,當一切恢復平靜之後,衆人皆氣喘吁吁的呆坐在甲板上,雖然渾身溼淋淋的全是血水,但卻笑得很開心。
這一趟,他們算是滿載而歸。
拖着那條浮在水面上的巨鯨一路駛向港口,老燜子這艘破船引來了無數商船.漁船的注目禮,無數人都對着那條大魚指指點點,一行人還未到港口,便有漁業司的快艇前來祝賀,順便詢問這魚賣不賣,是整個賣還是賣一部分。
春風得意的老燜子一掃頹象,連忙從懷裏悉悉索索的掏出一根老刀牌捲菸遞了過去,這玩意他平時捨不得抽,都是用來給重要人士發的,又熟練的用火摺子給官爺點上後,這才笑眯眯問道的問詢起魚價來。
“嗯...這個嘛。”小吏狠狠的嘬了兩口,語氣也溫和了許多:“近來市場上對鯨油的需求很大,一斤上好的油已經從三十二文漲到三十五文了,不過肉價倒還是沒變。”
他探出頭仔細的打量了片刻魚屍,接着將菸蒂摁滅,有些羨慕的說道,“我估摸着,這條鯨最起碼能賣個八九百元,你小子這回可算是發財了!”
老燜子喜的合不攏嘴,連忙道這都是託了大將軍的恩情,他心裏盤算着就算只賣八百元,自己拿一半也有四百,還了銀行的貸款和外債後最起碼還能剩兩百多元,有了這些錢就能購置條更好的船,招納更專業的人手。
到時候直接去南洋捕鯨!
而另一頭,羅延康的遠征軍也已經與緬甸東籲王朝展開了最終對決,一場奠定中南半島格局的大戰即將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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