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猜我是谁 作者:顽城 顽城) 茫茫林海雪原,金士麒一路疾行。 那些追兵们撒網追来,恐怕想不到這公子已经在網上撕开了一條口子,转身向主人杀去。 “我回来了,救我的女人!”金士麒在积雪中坚毅地跋涉着,“吴襄你别跑!” 吴襄曾经以苏莫儿作为人质,防止金士麒路上逃跑。但是金士麒還是毁车逃掉了,他之所以敢冒险,是因为他深信:自己跑了莫儿也不会死! 這是一個逻辑問題。 吴襄那老贼的逻辑很简单:“你敢跑,我就杀她。” 金士麒怕嗎?当然怕!那么好的姑娘,谁不心疼?而且吴襄昨晚上下令杀掉金宝,血流了一地,就是为了恐吓他。 但是金士麒提出了一個假设:如果我真的跑了,你真的会杀莫儿嗎?她的价值,就在于要挟我。我跑了,你又杀给谁看? 金士麒,师范学院的理科生,他有一颗被C/C折磨過的脑子,還与很多脑筋怪异的中学生较量過。他的逻辑思维能力远超過普通人类。他能跳出吴襄的框架,建立新的规则。 沒错,只要他逃跑,那么苏莫儿的“旧价值”就立刻消失。只要吴襄有脑子,就要重新衡量苏莫儿的新价值。第一,她又姿色,那老色鬼无法割舍,這個不用說太细。第二,万一金士麒抓回来呢?便可以继续用来要挟,或者当他的面杀掉以泄恨。吴襄当然有信心抓住金士麒,因此留着莫儿更有利! 因此金士麒逃跑,莫儿不会死。即便是死,也是要等到自己被抓之后再当面杀掉!所以,结论很简单:只要吴襄不是猪脑子,就不会立刻杀人。 吴襄应该不是猪脑子,否则他不会从马贩子华丽转身成为官兵都司。万一他是猪脑子……那就沒办法了,毕竟现在大家就是在赌命!金士麒深信自己的胜率大,他就要赌! 此刻,金士麒已经赌赢了一次。他還要回去,再押一把更大的。 雪地上的痕迹被大风吹得所剩无几,金士麒仔细辨别着,循着方向回去。幸亏天色還早,小半個时辰之后,他又见到了那座滑落的山坡,吴襄的车马队果然在上面等着。 金士麒绕了個圈子,从车队的尾部悄悄抵近。他躲在树后看清了局势,吴襄的士兵大多派出去了,剩下看守车马的士兵有十几人,還有一些仆役。吴三桂也不在,大概是领兵去追自己了。 他发现那三辆档次较高的马车,吴襄就应该在其中一辆中。 金士麒的小心肝怦怦乱跳。 他缓了缓呼吸,决然地从树后走出来,径直走进了车马队伍。沒错,他不怕被发现,因为临回来之前,他已经扒掉了那两個追兵的罩甲和头盔换上,還掏了他们的干粮银两和杂物,還用长巾包裹了自己的脸,只露出两只眼睛。看上去,他就像是队中一個兵士。 沒人太关注他。他還是走走停停,蹲下来烤烤火,暗中观察情况,然后再走近一些。寒风呼呼吹着,剩下的士兵和仆役们大都哆嗦嗦地躲在车上。 终于捱到了!那三辆马车,都用厚毡子严严实实包裹着,旁边有两個士兵守着。他又仔细观察,其中一辆马车旁边的雪地上脚印纷杂,应该就是這辆沒错。 经過了之前的林海雪原的追击、袭杀,金士麒感觉自己经历了一场洗礼,他变成了一個崭新的家伙。此刻,他的心中仿佛笼罩了一层甲壳,已经变得坚忍和果敢。 “动手!” 四下无人注意,他从篝火中抄起一根正在燃烧的木头。正巧那车前的挽马把尾巴摇了起来,金士麒立刻把火戳向它的双臀中央。 那马一声哀鸣,蹦起来足有丈许,落地又是乱跳不停。旁边的马吓得一哆嗦,也跟着跑了起来。马车立刻冲了出去,众兵士们惊叫着追上去:都司!都司! 眼看着那马车一歪,“轰”地撞在前面的路旁的树上。金士麒已经抢先赶到,一道砍开毡帘子,探手就把裡面的胖子给拎了出来。 “吓死我了!”吴襄脸色苍白,“還是你忠勇!” 金士麒一刀挑飞他的帽子,扯住他的发髻把刀卡在他脖子上。“猜我是谁?” 吴襄的身子一抖,喉咙中哽咽几声,竟一個字都說不出来,一张胖脸却逐渐变成了青色。 “昨晚我留下了暗号,我府上兵马已经追上来了。”金士麒恶狠狠地說,“我的300名精兵,60多弓箭手,冻得够呛!你的兵在那林子裡被绞杀個干净……還有你的宝贝吴三桂,你猜我会怎么对他?” 虽然只是胡說八道,但這一刻,真他娘的過瘾! 那吴襄果然震惊,他目光空洞身子颤抖,便有些瘫软了。但所有的兵士和仆役们都冲了上来,他们挥舞着兵器又骂又吼,還有人正从侧面包抄過来。 “别過来!”金士麒怒吼着,“我的刀会杀人!”他乱抖着刀子在吴襄脖子上来回窜动。 “别過来!”吴襄也惊呼着,“远点!滚远点!” 士兵们只能站住了,终于有人喊道:“他是金公子!”“他還活着。”“神弓金士麒!”。忽然人群后面有人喊着“你小子作死!”只见两個军官奔了過来,手中正架着苏莫儿。他们冲到前面来,也把刀架在了莫儿的颈间! 金士麒暗道:来得好!他把刀贴在吴襄的下巴上,“叫他们放人!” “放!放!快放了她!”吴襄惊叫连连。 那两個兵士立刻急了,心想都司你也太差劲了吧,這小娘若是放了你還有命?他们正迟疑着,只见金士麒刀子一窜,那吴襄的脸上已经是一道血痕! “嗤!” 吴襄杀猪一般哀嚎着,哆嗦在地上。金士麒死死扯着他的发髻又把他提了起来。這公子暗中鄙视:前有李百总后有吴都司,平日裡都是凶神恶煞的模样,关键时刻都是這付窝囊德行,关辽军果然是外强中干啊! 吴襄的脸上见了血,局势立刻明朗了。 兵士们慌忙放了苏莫儿,金士麒又叫她牵两匹马過来。又呵斥那些士兵们退后、退后!退到山坳后面去!吴襄也帮忙喊着:滚开滚开! 金士麒拖着吴襄往前走了几步,心想是不是应该杀了這胖子,给金宝报仇。但是刀子在手,他却有些迟疑,总觉得這個动作太大,甚至会对辽东的局势有影响,也对自己为未来造成隐患。一時間,他有些犹豫。 那些士兵们都已经退到了几十步之外。莫儿也牵着马過来了,只有一匹。 “两匹马!”金士麒急道。 “還有一匹不听话!”莫儿忙說。 “罢了,快上!”金士麒刚說完,忽然听到远处的山下传来了马蹄声! 吴三桂他们回来了? 金士麒一愣,忽然觉膝盖一痛,被吴襄踹了一脚。那马贩子竟用了撂蹶子的暗招,拼着头皮撕裂也冲了出去。金士麒下意识地便挥了一道,划了他臀上一刀……那吴襄如野猪一般狂奔,一边喊着:“金冠的兵杀来了!” 金士麒還想再追,眼看着那些吴襄的兵士们正迎面冲上来,其中几人還拿了弓箭。他忙转身上马坐在莫儿身后,踢马便冲了出去。 几只箭破空而来,却都擦肩而過。金士麒二人一马已经跑远了。 “你压得好紧!” 莫儿几乎是匍匐在马背的前半截,紧紧搂住马脖子。可恨那是一個元宝马鞍,鞍子前后都高高翘起。两人的身子都紧紧卡在裡面,随着马匹奔跑而颠簸着,她很不舒服。 “谁让你只牵了一匹。”金士麒笑道,這一刻他紧紧贴着她身后,虽然隔着至少2寸厚的衣服,但他仍然浑身洋溢着亢奋的感觉。 莫儿又羞又急,都快哭了,“把我丢下去。” “舍不得!” 金士麒虽然陶醉,但屁股下面也不好受,正颠的厉害。战马是一种很有灵性的动物,它能分辨出背上的家伙是生手或熟手。熟手骑马,马也会感觉顺畅,跑得自然会更快。而生手压上来搞的马浑身不爽,它就会故意捣乱,甚至想方设法地把你甩下去。 此刻這匹马就在不停地耸动着,想摆脱身上的两個家伙。 金士麒逐渐摸索着策马之术,骑马其实根本不是坐在上面,而是腿撑着“马步”。還要随着马匹的步伐调整自己的起伏,在马每次踏落的瞬间把自己的体重也压上去,给马助力……“根本上,就是频率問題啊!”金士麒开悟了,他喊着:“你舒服一点了嗎?” “沒……”莫儿被颠得快要吐了。 “我在问马!” “抓紧!”金士麒忙喊。他已经看到,前面的林子裡有人影晃动,竟与那伙子骑兵遭遇了!更糟糕的是那队骑兵诧异了一会儿,也发觉不妙,正追上来。 金士麒使劲地踢着马,在冰封雪覆的山路上一路狂奔而去。可怜的男女在马上摇摇欲坠,颠得五脏翻滚。 寒风呼啸,积雪被踢得如浪花般翻腾着。忽然间山势一转,那马已经下了山坡。金士麒拽着缰绳纵马冲向前面的林子。但那马突感惊惧,只绕着林子的边缘狂奔。后面的骑兵穷追不舍,沒人喊叫什么“站住”之类的废话,他们只是闷头呵斥着马匹,抽着马鞭急追。 金士麒的马跑得并不算快,但吴三桂等人的马也奔行了大半個时辰,大雪中来回十几裡,也都很疲惫了。暂时竟也追不上去,只能一路跟在后面,還有人远远地放了几箭。 金士麒听到箭声,忙抱着莫儿把她压倒在马背上。忽听到四周是树木哗哗的撕裂声,腿上、头上都被抽打着,這马已经窜进了林子。“别抬头!”金士麒紧紧压着莫儿,“抓紧!” 忽然间,眼前一片开阔。 马已经窜出了林子,前面竟然是白茫茫的一片平地,宽不過百余步。更远处是连绵山脉和黑压压的森林。金士麒不待多想,忙策马冲了出去。 “咔嚓”一声,马的身子竟陷了半截下去。 金士麒直觉天地倒转着,“砰”地摔在雪地上,莫儿也一個滚翻躺在了旁边。更可怕的是,此刻他们的身下竟然传来了“喀喀”的冰裂声。 這下面竟然是一條冰河! 突然“轰”地一声,那匹马全身都掉了下去。冰水四溅之中,只剩下马头在上面嘶鸣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