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4\s
“那就去喫東西。”
剛纔還嘟着嘴的沈榆,得到秦暮深的回答後,喜色瞬息躍上眉眼,她抿着脣偷笑了一下,這才假裝不情不願地“哦”了一聲。
他們相識多年。
但確是第一次一起出去喫東西。
蕭姐早早地就被沈榆打發走了,說是沒行程不用跟了。方平識相地走在後面,距離他們有一大段的距離。
這是一條老街,與市中心的夜夜笙歌不同,這裏只有零星的人聲。夜色已深,熱鬧已如潮水一般褪去,只有零零散散的年輕人還在喝酒說話。
他們一邊碰杯,一邊大聲吆喝,猜着拳頭,酒色上臉。老闆娘圍着圍裙,遊走在客人中間,忙得滿頭大汗。烤爐面前,炊煙裊裊,在炭火上炙烤的茄子已經變軟,發出滋滋滋的聲音。老闆手腳利落地撒上一大勺蒜泥,頓時香氣四溢。
充滿香氣的煙火色中,少女的臉龐忽然染上了嬌俏。她白淨的手正握着幾串燒烤,有豆腐串,有烤腸,還有青椒……眼下,沈榆正咬了一口青辣椒,立刻就被辣得直眨眼。
正跟在沈榆斜後方的秦暮深臉上的探究遲遲沒有消散。他沒想到沈榆一直興沖沖說要想喫的東西,竟是路邊的燒烤攤。
沈榆戴着鴨舌帽,長髮散了下來,掩住她的臉。即便是這樣,她也與這片地方格格不入,她站在遠處,可遠處的人不停地向她投來打探的目光。
自小喫最好的,用最好的,被家裏當成小公主一般捧在手心裏寶貝着的沈榆,竟然喜歡喫街邊小喫,這真的出乎他的意料。
他以爲,她是絕不會看上這樣的小店的。
沈榆被辣得夠嗆,她扭過頭去,求助般道:“秦暮深,我喫不完,你幫我喫一個?”說着,把另一串辣椒送到他面前。
“你喜歡喫這個?”
“不行?”
“不乾淨,不衛生,垃圾食品。”他道。
沈榆一愣,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她撅了一下嘴巴,說:“秦暮深,你真無聊。東西好喫就行了,管那麼多幹什麼?再說了,我只是偶爾喫一下。解解饞。”
秦暮深:“……”
“不準告訴我爸媽。”
“哦。”
秦暮深看着手心裏被沈榆塞過來的烤串,心思卻飄向另一處。他看着沈榆的背影問:“胡田開有沒有對你做什麼。”
“沒有……他要敢,我打斷他的手。”沈榆撇嘴道,說着,她又好奇道,“你又怎麼會出現?”
“剛好。”秦暮深側過臉,輕描淡寫。
沈榆覺得不對,每次問他都是剛好,這謊撒得也太明顯了吧。她咬了一下脣瓣,轉了一下眼珠子,有些試探道:“那爲什麼每次都是剛好?還是說,你是專程過來接我的?”
“沒有。”他立刻否認。看到沈榆依然倔強的眼,又認真辯解道,“有個客戶,我過來見他。”
“哦。”沈榆有些失落,但卻也是意料之中,她努了努嘴,有些彆扭道,“不過,還是謝謝。”
“沈榆公主也會說謝謝了?”他挑眉。
沈榆氣得瞪他一眼,道:“我哪裏有那麼刁蠻,你對我有偏見!”聽到他喊公主,她就生氣。
夜似乎變得分外冗長。
每一步,都像是踏在棉花上,靜悄悄,軟綿綿,輕飄飄。
她一想起剛纔的事情,就忍不住偷笑。尹露曾經問她,你是怎麼做到那麼多年都愛着秦暮沈的?
她們成爲朋友很多很多年了。
尹露愛過很多人,而沈榆的欣賞始終只有一個人的名字,別人進不去,她也不出去。
並且一開始就是一場無聲無息,又毫無希望的喜歡。
可是尹露不知道。
沈榆的心裏,也曾看見過光明。哪怕只是他剎那間的一個溫柔眼神,也能撫慰她寂寞的愛慕。
不需要很多,只要有。
比如此時此刻。
大約是捨不得,所以沈榆索性又提議去公園走走,藉着睡不着的緣由。可秦暮深看了看時間,卻拒絕了。
“我就是不想回去。”
“沈榆。”秦暮深正了臉色,道,“很晚了,你該回去睡覺了。”
“我睡不着。”
“又鬧。”秦暮深緩了緩,道,“你媽說了,讓我早點送你回去。”
沈榆一聽這話,臉色便拉了下來。她最討厭也最害怕的,就是這樣的話。她憤憤道:“我媽,又是我媽,什麼都是我媽,好像是我媽媽逼着你來管我一樣。”
“我答應了你媽媽。”秦暮深道。
她很努力地尋找喜歡的蛛絲馬跡,可是,他總是一次又一次地否定這種可能性。
把她打進地獄。
當她爲了那一點點的曖昧而喜不自禁,他就會殘忍地告訴她,不可能。他所有的關懷,全都是爲了承諾,而並非爲了情感。
把她的夢撕裂給她看。
可她絕不能在他面前那麼狼狽。
“對,我就是在鬧。”
她努力壓抑着心底的難過,強硬地吸了口氣,頂住鼻酸,別開臉,努力提高音量,裝作滿不在乎地哼了一聲:“可是我也沒要你管我,誰稀罕你管我。”他擡眼。
“真是辛苦你了。你放心,我今晚就回去跟我媽媽說,我不需要你照顧我。”
“我纔不要你管。”
秦暮深還沒來得及回話,沈榆就像是風一般跑走了。這倒也不是第一回了,從小到大,她就是這個性子。開心時必然掛着明亮的笑容,燦爛至極。生氣了也從不掩飾,直接甩臉走人。
這大概也是唯一一個向他耍脾氣的人。
的確是答應了她媽媽要照顧她的。很小的時候,他的父母也好,沈榆的父母也罷,都跟他說,你要好好照顧沈榆。
想辯解,卻無從辯解。
想否認,卻又懷疑自己爲什麼要否認。
一開始,是這樣的。
她是衆星捧月的公主,生活在至高無上的榮耀裏,所有的人都喜歡她,寶貝她,寵愛她。
除了他。
他至今記得自己心裏升騰出來的強烈的抗拒感。對於那種承諾和囑咐,他不以爲然。
可是。
可是什麼呢。
秦暮深自己也在想。
處理完事情的江旭開車過來接秦暮深時,發現秦暮深竟然一個人站在月色下,手裏還攥着香噴噴的烤串。那詭異的畫面讓他大跌眼鏡。
他跑過來,一臉八卦道:“少爺,你又和沈榆小姐吵架了啊?”
“沈榆小姐又罵你啦?”
秦暮深:“……”
江旭瞧見秦暮深臉色不對,也識相地閉緊嘴巴。秦暮深回過神,看了看自己手裏攥着的烤串,愣愣看了一會兒。像是被一股魔力驅使着,他糾結萬分,最後仍是蹙着眉頭咬了一口那個青椒……
“少爺!你怎麼喫這個!”江旭大喫一驚。
他家少爺養尊處優,怎麼能喫街邊小喫呢!而且,他家少爺一向是健康飲食,從不喫辣的……
秦暮深的舌頭一下子就被青椒的辣味嗆住了,他咳了兩聲,臉色被嗆得通紅,嚇得江旭又是拍肩又是遞水。
結果高級保溫杯的水一口下去,差點沒要了秦暮深的命,又燙又辣,秦暮深連忙咳個沒停,臉色頓時漲得通紅。
“啊,這是開水!”江旭哭喪着臉,捂着腦袋道歉,“少爺,對不起啊。你撐着,要不我打個120?”
秦暮深冷冷看了他一眼。
這是秦暮深第一次喫辣。他過了幾分鐘才緩過勁兒來,雖然難受,但那個滋味的確十分獨特。
怪不得沈榆那麼愛喫。
秦家與沈家在同一片別墅區,但一個在南,一個在北。對比沈家,秦家也比較冷清,秦暮深的爸媽常年不在家裏,秦家其他的親戚也都常居國外。秦家雖然氣派,配置應有盡有,但卻少了些人情。
秦暮深在家的次數也較少,爲了公司,他經常在公司安睡。秦暮深回到家的時候,秦暮深的媽媽張嘉嘉還沒有睡覺。與別的貴婦人不一樣,張嘉嘉在雍容華貴之外,顯得更優雅。
此時,她正躺在瑜伽墊上做一些簡單的瑜伽。看到秦暮深回來,她這才悠然然地坐起來,笑問:“怎麼那麼晚纔回來?”
“有點事。”秦暮深道。
家裏的傭人端上熱乎乎的夜宵。秦暮深在沙發上坐下,喝了一口熱牛奶。
“榆兒呢?我不是讓你帶榆兒回家嗎?”
張嘉嘉掩不住失落之情道。
“改天。”
“暮深啊,不是媽媽說你,追女孩子是要花些心思的。你整天擺這個臉,誰會喜歡你啊?”
見秦暮深沒反應,張嘉嘉便板了臉,厲聲道:“反正我不管,今年你必須給我結婚。”
此番回國,是催婚的。
雖然秦暮深現在還年輕,可是!秦暮深從來沒有談過女朋友也是事實!從小到大,這孩子就醉心學習,長大後就忙於事業,看起來清心寡慾的!
他們不催一催,幫他把婚姻大事做主了,恐怕秦暮深一輩子也不會開竅。
秦暮深自然知道。
他日常被催婚。
“你也老大不小了,就沒想過這方面的事?”張嘉嘉說着,不禁向自己的親兒子投去懷疑的目光。
秦暮深:“……”
“媽媽的心事你明白,媽媽喜歡喜歡榆兒,你們從小認識,我們兩家關係友好,距離又近,要是你們成了,那該有多好啊……”
無論是沈家還是秦家,都有意撮合這兩個人,可惜的是這兩個人從小就不對盤,經常吵架,大眼瞪小眼的,互相看對方不順眼。
“榆兒可搶手了,榆兒畢業後,有多少人上門提親啊!我聽說啊,今天張知曉直接上沈家了,你看看人家,速度多快!萬一榆兒被搶走了,那可怎麼辦!”
秦暮深眼裏終於閃過波瀾。
張知曉,是哪個男人?
張嘉嘉又說了一大堆,可一看,秦暮深仍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模樣,只低着頭刷手機,不禁讓她心裏一火。
“反正你今年必須給我結婚!”
“和沈榆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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