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園番外八\
其實,他們都沒有真正去深究過,這種所謂的討厭到底意味着什麼。沈榆只知道,她的美麗在他眼裏什麼也不是,她的熱情只能換回冷待,在他眼裏,自己只是一個任性不懂事的小公主,最可恨的是她發現自己十分在意他對自己的態度。
十分在意。
在意到她會計算某一天,他看了自己多少眼,跟自己說了多少次話,有沒有生氣。
而對於秦暮深來說,他向來自由,突然之間要去照顧一個女孩子,而且這個女孩子不如他想象中的那般溫柔嫺靜,反而鬧騰得很,時不時就給他惹麻煩。
他的一顆心七上八下,本該平靜無瀾,卻總是爲她掀起風波。他不喜歡這種感覺,可又說不上這種被牽制意味着什麼,只是直覺驅使自己去反抗。
而所謂的反抗也總來只是說一說而已。
否則爲什麼無數次想要撒手不管,可以聽到她的名字,還是義無反顧地傾身上前了。
後來很久他纔想明白,原來這種討厭,是即使說着不樂意,卻早已做好一生的準備了。
未來會和誰結婚?
——沈榆。
這個答案並非一朝一夕,並非一時衝動,並非有人綁架無法反抗。而是,娶沈榆吧。
他會回答,好啊。
可惜他對自己的感情明白得太晚,殊不知自己早把沈榆當做自己的人,一直照顧着保護着,理所應當,甘之如飴。
高中時,沈榆咬了咬牙,選了理科,爲此秦暮深還很不高興。沈榆瞧他那冰冷的臉,比他還不高興。
兩人一前一後走在去學校路上,路邊的梧桐樹迎着盛夏開得正旺。他的步子輕快而矯捷,漫不經心地跟在她身後。
不料前面的沈榆突然頓住腳步,不爽地回頭。她氣憤地咬着豆漿的管子,吸了一口,瞪他。
秦暮深擡眼。
她說:“你什麼意思?我和你一個班這麼委屈呀?”
“沒有。”他說。
“那你這副表情?”她走到他前面,雄赳赳氣昂昂地審視他。
秦暮深說:“我一直都這副表情。”
“你不就是想讓我選文科嗎?你騙我。”沈榆垂下眼,盯着他潔白的運動鞋看。
她文科成績要比理科好很多,家裏人也都建議她選文科。她也覺得自己該選文科,可是……
說不清道不明。
也不想說不想明。
“不明白你在想什麼。”秦暮深蹙眉,“你不是最討厭物理化學嗎?還要選?”
說不生氣也是假的,秦暮深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這麼生氣。心裏悶悶的很不好受,就是感覺她做了錯誤的選擇,而自己有些無能爲力。
一個看到物理化學就頭暈的女孩,課堂上總是三心二意,考試兩科加起來都很難上一百分的女孩,他不明白她爲什麼要這樣選擇。
可又不是他自己,他何必操心這麼多?
他也不明白自己。
“你會教我的不是嗎?”沈榆揚起臉,粲然一笑。剛說完,似乎害怕他說“不”,她連忙又舉起拳頭威脅,“你敢不教我,我就告訴阿姨。”
“就怕教不會。”他丟下一句話又徑直往前走。
切,又在拐彎抹角說她笨。
倒也是挺笨的。
明明有一帆風順的路她不走。
明明受盡萬千寵愛她卻不愛。
非要死心眼的跟着他。
那一年的沈榆,知道了一件事。
那就是,她好像喜歡他。
回到新班級,大家都在教室門前看班主任已經安排好的座位表。秦暮深和沈榆一出現,圍在前面的人都回過頭去看他們,沈榆被人羣遮住了,正想跳起來看,卻被身後的秦暮深按下去了。
他的手輕輕按在她的頭髮上,她的身子頓時僵硬得像是一塊雕塑,耳根子也呼呼地開始發熱。
“你幹什……”一句因心虛而氣急敗壞的話還沒說出來,就被秦暮深堵回去了。
他說:“第四排,第二桌。”
哦,人家憑藉身高優勢,已經看到座位圖了。而她差點像個傻子一樣蹦來蹦去。
秦暮深也是第四排,可惜是最後一桌。沈榆是第二桌。本來也沒有什麼,但是沈榆眼尖地發現坐在秦暮深旁邊的居然是班長!
班長又聰明又能幹還很漂亮。沈榆頓時警鈴打響,越想越覺得不安全,都說近水樓臺先得月,萬一日久生情,秦暮深喜歡上他們班長了怎麼辦?
小氣如她,根本見不得有女生接近秦暮深。
她怎麼想就是怎麼做的,好在那個班長不喜歡高冷款,早已對半晌的體育委員芳心暗許。,在沈榆答應幫忙追求的條件下,班長瞬間同意跟沈榆換位置。
當秦暮深看到沈榆搬着書包在他身邊坐下時,他整個人也是有那麼一點懵的。當然,懵的不止他一個,全班人的眼光都齊刷刷看着那邊。
不是說最討厭秦暮深嗎?
怎麼還往他身邊坐了?
沈榆臉上熱得不得了,沈榆亮了亮嗓子,故意提高音量道:“看什麼看,你以爲我想和你做同桌嗎?是我媽要求的。”
其他人內心“哦”了一聲,女生羨慕嫉妒恨,男生各種mmp。校花只能看不能近,這簡直是折磨,偏偏秦暮深還不懂得憐香惜玉,叫他們看得火大。
秦暮深深以爲然。
他們的父母致力於讓他們待在一起,他早就看出來了。所以,對於沈榆的話,他深信不疑。
他媽和她媽,爲了撮合他們兩個人,什麼事都做得出來,見怪不怪。
可是,當熟悉的少女清香攻佔他的領域時,他這纔有了微微的不適。她清脆的笑聲如銀鈴一般就響在耳邊,她偶爾低頭去整理書包,從她那粉色的書包裏拿出一本本精緻的筆記本,那些筆記本她不會用來做筆記的,只會用來她無聊時東抄西抄。
不知不覺,他手裏的筆慢慢的放緩了速度。他在自己眼角餘光裏,清清楚楚地看着她。
潔淨的臉,高高的馬尾,濃密的眼睫毛一顫一顫的。
她忽然回頭,撞見他。
他忙垂下眼,有些慌亂地轉起了筆。
“你……”
秦暮深的筆摔在了地上。剛好掉落在他椅子底下。可他沒着急去撿,下意識擡起眼,卻是看着她。
沈榆笑:“你轉筆轉得比我還差。”笑着,她便彎下腰,費勁地低頭去幫他撿筆。
她的腦袋毛茸茸的,一下子就撞到了他的衣服上。他的心頓時像無人鞭策的駿馬,瘋狂地在飛馳。
他連忙往後一躲。
等到女孩成功把筆撿上來後,她的臉也染上了緋紅。沈榆揚臉,得意地說:“我幫你撿筆,你得教我寫作業。”
“哦。”他不敢看她,只低低應了聲。
沈榆把筆遞給他。秦暮深剛想要接過來,沈榆的手又瞬間收了回去。他不解。
沈榆哈哈大笑,她把筆放到自己的筆袋裏,嚴嚴實實地拉起鏈條,十分流氓地說:“這支筆我撿的,以後就是我的啦。”
看着她俏皮的笑,被搶走筆還被耍的他居然沒有生氣,他努力壓下想要上揚的脣,佯裝不悅道:“沈榆公主說了算。”
“啊啊啊。秦暮深你又亂叫!”
吵架是常態,有時小吵小鬧,有時大吵大鬧,雖然也有相對和平的時候,但十分地少。
他們的鄰居都習慣了那一桌的吵鬧。
爲了一支筆能吵,爲了一個答案能吵,爲了一瓶水還能吵。
比如現在戰爭正在爆發中。
沈榆一大早就來到了教室,現在正擰鼻涕中。而秦暮深正從教室後門裏走進來,他黑着臉,看見秦暮深的同學連忙繞道走。
沈榆瞥見秦暮深,連忙把紙巾扔到垃圾桶裏,然後當鴕鳥,低着頭假裝讀書。
“沈榆。”他走到她面前,冷聲喊了句。
沈榆心虛地把頭埋在課本里,大聲讀書,就是不理會秦暮深。秦暮深把她手裏的書抽走,繼續道,“你昨天去哪裏了?”
“去……尹露家寫作業啊。”沈榆說着,連忙用紙巾捂着嘴巴,打了響亮的一個噴嚏。
第一排的尹露看見了,連忙跑下來幫忙圓謊:“是啊……秦暮深,你……別生氣了嘛。”
秦暮深看了尹露一眼,那一眼讓尹露不禁打了個寒戰。也正是這一眼,讓沈榆每日糾結於秦暮深喜不喜歡他的時候,在所有人都以爲秦暮深是不喜歡沈榆的時候,她有時候會說,秦暮深也許是喜歡沈榆的呢?
不喜歡會這麼緊張嗎?
秦暮深伸手探了一下沈榆的額頭,滾燙。沈榆連忙躲開,打開他的手,說:“你幹什麼呀。”
他二話不說,直接伸手把她拽起來,拉着就往教室外走。沈榆急得直跺腳,她說:“秦暮深,你想幹什麼啊。”
“去醫院。”
“你瘋啦?一會兒還有一模考。”沈榆急聲道,“我沒事……”
秦暮深的腳步停下來,回頭,眼神凜冽,他說:“都高燒了還想着考試?”
看到秦暮深這麼嚴肅,沈榆莫名有些委屈起來,她是不舒服,可是……她也不想缺考呀,熬一熬就過去了……
“我考完試再去吃藥……”她低頭,難過地絞着手。
“你昨晚去游泳了是不是?”他問。
沈榆一驚,東窗事發。她咬脣,計劃這麼周密,居然還是被他知道了。沈榆點頭,又搖頭……
“沈榆,你就不能聽話一點嗎?”秦暮深冷聲呵斥着,“你什麼時候能懂事一點?這種天氣還去游泳,那種地方是能隨便去的嗎?萬一出了事怎麼辦?”
“不會有事的……”
“不會有事?”他冷笑一聲,“發高燒對你來說不算事嗎?”去也就算了,居然還要把他矇在鼓裏,他想一想都覺得後怕。
這種害怕是骨子裏都打着寒顫的。
那一晚他翻來覆去硬是沒睡好。
第二天接到沈榆媽媽的電話時,他才知道她一夜都沒回家,雖然沈榆媽媽說是去尹露家睡了,還有照片爲證,可她那蹩腳的謊,他一眼就可以看穿。
沈榆從未見過秦暮深這般生氣。
他從來不會對她這麼生氣的,她再惹麻煩,再胡鬧,他也只會蹙着眉頭不理她一陣子。
“你幹什麼這麼兇嘛……我以後不去就是了。”沈榆的眼裏慢慢地溼潤起來,是後悔,是愧疚,也是委屈,她知道自己做錯了,也知道自己實在任性,可是……
他的生氣,纔是讓她委屈的原因。
他一定覺得自己壞極了。
秦暮深滿腔的怒氣,在觸及她晶瑩的淚珠時,突然像個破了洞的氣球,一下子就空了。
他有些無措。
“你回去吧,我自己去醫院。”沈榆擡手抹了抹眼淚,生怕自己又大哭起來,他說過,不要動不動就哭。
秦暮深沒放手。
“我會叫阿姨來接我的。”沈榆抿脣道,“考試快開始了,你快回去呀。”
秦暮深依然沒動,反而加重了力道。她一愣,擡眼看他。他的目光炙熱而……溫柔?
“下次還去不去?”他問。
沈榆癟嘴:“不去。”
“下次還騙不騙我?”
“不騙了……你那麼聰明,誰騙得了你嘛。”沈榆哼了聲道。
“那走吧。”
“喂,你不考試啊?”
“不考。”
“可是……”
“不重要。”
沈榆是註定會喜歡上秦暮深的。
他從小到大就在她身邊。
她親眼看着他從一個男孩長成一個驚豔才絕的少年。
他性子很冷,從不像別的男生那般殷勤待她,更別說喜歡她了。可是,也正是這個少年,一直陪伴在她身邊。
即使,他不喜歡她的任性,不喜歡她動不動就哭,不喜歡她的嬌縱。
他不喜歡她,她已經很努力不讓自己不喜歡他了。
可是,她根本就騙不了自己。
當他靠近她時,難得溫聲講解那一道道題目時,她的心跳得極快極快。她的腦子裏烏煙瘴氣一片,滿心只有秦暮深秦暮深這個名字。當他擡手無意敲她的額頭,說她蠻不講理時,她竟然覺得空氣裏都是甜蜜。只要他跟在她身後走着,即便是在深夜十二點走在世界末日裏,她想她也絕不會害怕。
根本沒有第二個男人能夠取代他。
就算這輩子她暗戀至死也求而不得。
可是她的喜歡註定只能是一汪平靜而幽深的水潭,流向偏僻無人的山谷擲地有聲,也不敢讓他聽見。
她不能讓他知道她的喜歡。
因爲他對於喜歡這兩個字從來只有遠離。
她一直說討厭他。
他纔會心安理得讓她在身邊。
壓抑,隱藏。
她才能一如既往與他站在同一平等線上,勢均力敵。
她才能繼續驕傲地在他身邊胡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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