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2章 朝暮鄉
無妄解釋道:“是最接近神族的一族的族地。”
燭見聽着有些繞:“那是什麼意思?”
無妄道:“我下界的第一站就是朝暮鄉,那裏的人朝生暮死,只活一日,比凡人的壽數還短。”
“朝暮鄉的名字就是這麼來的。”
寧聽瀾:“我記得凡間有種小蟲習性就是這般。”
“這族被尊爲最接近神族的種族,難道不能靠修煉延壽嗎?”
無妄:“這是種族的宿命,好比我九鳳一族生來一體九魂,鳳凰一族註定要涅槃重生,從出生就無法違逆。”
暮雲間忍不住道:“只活一日?那有什麼意思?”
燭見也追問道:“早晨出生,入夜就隕落嗎?他們不化形嗎?”
無妄回憶着看過的記載:“那倒不是,他們活的那一日是化形的。”
“因爲和我們神族一樣不必經過化形雷劫就能化形,加之他們的族地所以號稱是最接近神的一族。”
凜玉與衆人一樣盤腿坐下。
他說起他知道的事:“其實我也從未去過神眷之地。”
“我是偶然看到祖上留下的傳世玉簡中的記載,後來又碰巧找到神梧才決意一試。”
“總之,我們需要神梧這類蘊含巨大神力之物作爲媒介帶我們到朝暮鄉,然後到那取一樣東西才能去神眷之地”
謝千訣道:“那朝暮鄉在哪?我送你們一程?”
凜玉搖頭道:“玉簡上記載那裏很危險,是一座無序之城。”
“而且你們這些人修的氣息與我們不同,你們去的話會被那裏的人盯上的。”
無妄也說:“這倒不假,朝暮城的人對外鄉人十分敏感。”
“但凡你能活到第二日,對生的渴望會讓你被羣起攻之,只有神族的威壓能在那抵擋一二。”
“儘管這樣,我們無事也不會在那久留。”
這也是凜玉考慮的。
他們去朝暮鄉是張單程票。
朝暮鄉-神眷之地,待到神眷之地關閉時再直接被送回神鰲一族的族地。
凜玉根本就沒打算帶着雲意辭他們去朝暮鄉。
雲意辭道:“送君千里終須一別,總有再會之日。”
這段時日凜玉的人品有目共睹,等離開神鰲一族的族地,就更不必擔心了。
說到分別的話題,氣氛不由有些沉凝。
無妄笑笑換了話題:“這回你們神鰲一族打算去幾個?”
“我記得好像五百歲以下的小輩都能去,有些神族的族中小輩太多還要靠爭纔能有位置呢。”
凜玉表情僵硬一瞬,老實道:“只有我一個。”
無妄有些喫驚,想了想說什麼都扎心,那還不如不說了。
五日在海中漂流的時間一晃而過。
雲意辭發覺他們乘坐的毒䖳不但在前進而且不斷在下潛。
五日的時間足夠毒䖳下潛到深海了。
衆人也感覺到了比湖底的空間裂縫中更爲恐怖的水壓。
那是一種可以媲美高階修士不斷迫來的威壓。
幸而他們修爲紮實,抗住這種威壓並不難。
隨着凜玉越來越放鬆的面部表情,一座藏在水下的恢弘城池也逐漸出現在衆人眼前。
這座城池上方可見白光熒熒的結界,應是用來隔開海水的。
整座城池像是一顆在深海發光的明珠。
毒䖳一直將衆人送到城門口才聽命離去。
令衆人喫驚的是,神鰲城的城門並無看守。
凜玉解開結界帶着衆人入內,然後順帶將結界攏上。
一進城中,衆人都沉默了。
城中央是一座高聳的妖樓,妖樓上雕刻着一尊晷盤,記錄着時間的流逝。
城中除了玉階彤庭鱗次櫛比的建築,根本沒有一點活人生活的氣息。
沒有其他的神鰲一族,更沒有海中妖修。
凜玉介紹道:“族中長輩都沉睡了,我娘也睡着了。”
“也許再過幾百年上千年我也會睡着。”
“這五百年來我是族中唯一出生的孩子。”
“我族不與外族通婚,所以在我之後,不會再有神鰲出生了。”
“我記得我娘是個喜歡熱鬧的人,我剛出生的時候,城中還有其他深海妖族在城中來往。”
“後來他們都被我娘趕走了。”
“我娘沉睡前還囑咐我在三百歲之前不能離開城中半步。”
還有不能放外人進來,不能把族中的情況說給外人聽。
雲意辭一行得到他的認可,凜玉纔會如實說。
無妄嘆道:“你娘應該是預感到自己要睡着了,擔心其他妖族別有用心你護不住自己,纔會把其他妖族趕走。”
衆人這段時日與凜玉也結下了友情,見這孤寂遼闊的死城不由心中感慨。
沒人敢問,凜玉口中的“沉睡”是真的沉睡還是
就在雲意辭思索間,久未說話的系統突然開腔了。
“是睡着了。”
“凜玉一族雖然主動放棄了部分神力,卻還是會影響天道平衡。”
“下界不是神族的遊樂場。”
雲意辭道:“你口口聲聲說天道平衡,而不是天道公平,那意思是不是,爲了保持平衡守序,犧牲對一部分人的公平纔是理所應當的。”
系統啞口無言。
好一會兒系統才道:“兩害相較取其輕。”
凜玉聽不到系統的話,帶着衆人到了自己的家。
凜玉的家並不是城中中央最恢弘的妖樓,而是藏在街市中一間不起眼的小院。
他道:“我娘以前帶我住在這裏,所以我也住在這裏,有事纔去妖樓上。”
城中只有凜玉一人,食物都是凜玉的娘按着玉簡記錄提前調配好的妖界版辟穀丹。
何況神鰲一族天生少食,一顆辟穀丹能管五十年。
凜玉說是從出生之後喫過九次辟穀丹。
也就是說,凜玉活了四百五十年,就吃了九頓飯,而且都是沒滋沒味的藥糰子。
燭見咋舌道:“那你去到妖界也不喫東西嗎?”
凜玉搖頭:“我娘說在外面不能亂喫東西。”
回到族地的凜玉卸下了所有防備,看起來有些蠢萌。
雲意辭道:“你們後日動身,我們爲你們準備一桌餞行宴吧。”
這個提議一致通過。
沈懷川從儲物袋中拿出一小壇梨香酒遞給雲意辭。
凜玉糾結道:“你們可別小看深海啊。”
謝千訣笑道:“若沒兩把刷子還不敢到你家來做客了。”
容暄則道:“之前我們去過陵族,海中能喫的食材還是能分辨一二的。”
“就是,不知城中可有做熱食之處?”
那當然是有的,城中什麼都有,除了煙火氣。
不比陵族愛喫生食,神鰲的城中還有小廚房呢。
燭見道:“問題來了,你們誰的廚藝好?”
衆人面面相覷。
容暄沉迷器修一道,做衣服可以,做飯一竅不通。
暮雲間忙着當妖王,寧聽瀾一看就是不食人間煙火喝風飲露長大的。
帝詔燭見無妄三人就更不必說了。
謝千訣輕咳一聲正糾結要不要接過重任,卻聽安靜的沈懷川道:“我可一試。”
謝千訣立刻改口:“我幫沈前輩打下手!”
衆人一動起來,在深海中養尊處優活了幾百上千年的海獸們就遭了殃。
凜玉覺得很有趣,跟在後面幫着分辨毒性和食用價值。
深海之下,不見陽光。
雲意辭見着狩獵的食物差不多夠了,便招呼衆人回返神鰲城。
衆人拖着沉甸甸的各種海獸滿載而歸,
回到城中,凜玉挑了一處能容納他們舉辦宴席的殿廳。
沈懷川掌勺,謝千訣負責打下手。
因着小廚房多年未用,火石難以點燃,帝詔起身自覺去引火。
凜玉擔心道:“等會兒不會烤什麼出來都是焦炭吧。”
無妄正專心用刀剖開魚肚。
聽到凜玉的擔憂,他笑着解釋:“帝詔小友現在控火能力今非昔比,我們或許還是第一批喫到鳳凰火做飯的人呢。”
無妄所說不錯,帝詔踏進廚房,謝千訣和沈懷川同時側目望來。
帝詔看着挺拔如鬆站在炒鍋前的沈懷川,他一挑眉:“不是說生不起火?”
謝千訣心道這祖宗怕不是來點廚房的。
他原意是想喊容暄過來。
容暄是器修身懷異火。
謝千訣沒料到的是,帝詔先起身了。
以容暄的性格,看到帝詔主動起身便不會下他的面子。
反正最後不成還是會找他過去的。
沈懷川和謝千訣眼看着帝詔當真紆尊降貴蹲在爐竈旁邊。
帝詔沒有直接點燃爐竈中的火石,而是將爐竈中的火石取出短暫一捏又迅速放開。
黑黢黢的火石依舊靜悄悄地躺在乾燥的爐塘中,可是上頭的鍋子瞬間熱了起來。
沈懷川眼疾手快將一旁謝千訣片好的海獸肉倒入鍋中煸炒。
肉一下鍋,發出嗶啵作響的噪聲。
帝詔起身離去,在與沈懷川擦肩而過時,他道:“多謝。”
謝千訣眼觀鼻鼻觀心只當沒聽到專心配菜。
沈懷川眉目未動,帝詔停了停,也不打算等他迴應,便直接邁步出去。
他已經知道沈懷川揹他受傷一事,此前沒有恰當時機,他特意過來道謝。
在帝詔踏出廚房之時,在一片嘈雜中他聽到身後沈懷川的聲音:“她希望你活着回來。”
帝詔腳步微頓,卻並未回頭,而是徑直往外間去了。
衆人笑鬧着將打來的海獸肉處理乾淨送進廚房,經由謝千訣與沈懷川的手變成一道道色香味俱全的美味佳餚端上桌。
凜玉嗅了嗅空中的香氣還有嫋嫋的炊煙,從未見過的場景讓他心中最柔軟的部分突然有些觸動。
他娘交代他不要喫外面的食物,既是保護,也是擔心他一旦感受過人間煙火就再難忍受深海的孤獨吧。
凜玉暗自發誓,此次去到神眷之地一定要取回族人失去的力量。
只有這樣才能喚醒他的族人,到時他們的城會重新煥發生機,日日如今日這般。
雲意辭笑眯眯爲衆人斟酒:“先敬沈長老與謝師兄一杯,辛苦了。”
衆人舉起酒杯,敬完二人一飲而盡。
謝千訣笑道:“大家都出了力,只是分工不同,這麼正式倒讓我們不好意思。”
凜玉還在回味舌尖的酒香,他起身道:“多謝你們。”
衆人執筷嚐了桌上的菜又被沈懷川的手藝給驚豔了一回。
推杯換盞的微醺酒意與歡笑沖淡了即將到來的離別。
然而隨着妖樓中晷盤光影的流逝,分別的時間還是到了。
雲意辭等人站在妖樓外,目送凜玉與帝詔的身影。
凜玉道:“我已吩咐送你們來的毒䖳等在城外,你們隨時可以出城坐着它去近海岸邊。”
雲意辭叮囑道:“此去小心!”
帝詔輕聲道:“等我回來。”
衆人目送一黑一紅兩道同樣秀致挺拔的身影沒入妖樓。
衆人等了一會兒,雲意辭發覺妖樓最頂上的閣樓出現一點金色的光芒。
她指向樓上:“你們看那裏。”
無妄道:“想是凜玉動用了祕法吧。”
衆人默契地準備等到光芒消失,帝詔二人前往朝暮鄉之後再離開神鰲城。
哪知道,他們在城中看着妖樓頂上的光芒明明滅滅,活像一根風中殘燭。
謝千訣往前一步,喃喃道:“你們看這光像不像是在點數。”
“我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他話還沒說完,雲意辭眼皮一跳,道:“走。”
無妄是最緊張的,偏還要嘴硬:“應當無事,或許一根神梧枝神力不夠燃不起來,大不了等他們下來我們一起想想辦法。”
再壞的結果應該也就無妄說的這樣了。
衆人心思各異,腳下卻調轉方向往城外飛去。
可是馬上他們就意識到他們還是太慢了!
妖樓的星點光芒在衆人毫無準備的情況下,突然化作逸散而出的金光蔓延淹沒了整個神鰲城!
雲意辭與沈懷川的領域幾乎是在衆人被淹沒的瞬間將所有人包裹在其中。
這些許的間隔讓謝千訣迅速反應過來召喚出日月梭。
他大喊道:“快上舟!”
然而光芒無界,越過雙層屏障直接將衆人淹沒裹挾進金色的浪潮中,一番掙扎才互相幫着上了日月梭。
衆人還未來得及喘息,就發現浪潮中浮沉的日月梭被神光包裹接引向未知的目的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