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6章 對我而言,有些重口味了
今天這樣的場合,盛懷暖沒有再穿她素日裏喜歡的豔麗顏色,而是一席素色的白裙子,腰線拉得很高,裙襬上更是沒有半點華麗,就連那張嬌豔欲滴的小臉也幾乎不施粉黛,如果不是那一頭茶色的長髮沒有絲毫改變的話,甚至通身的氣質有那麼幾分像極了端莊的慕酒甜,只是比她更多了幾分說不出的冷豔和涼傲。
盛懷暖以爲自己來的就已經足夠早,卻沒想到還是在墓碑前見到了和她今天約好的人,輕輕脆脆的笑出聲,然後抱以最平靜的微笑:“早啊。”
“唐孟的事情已經調查清楚了,報告一個小時前剛剛提交上去。”祁睿鋒停頓了下,視線不由自主的停留在盛懷暖精緻鎖骨上那條細細的鎖骨鏈,似乎有些陳舊,沒有花哨的吊墜裝飾,只是簡簡單單的一個字符,就算是鑲嵌着零星的碎鑽,也並沒有多麼的值錢,但莫名的卻有着一種眼熟。
他認真辨別了一下也沒有辨別出來,上前一步,高大的身影幾乎在晨曦中將她籠罩:“如果你想要再見他的話,我可以幫你安排好,你只需要和……”
“祁先生,我覺得你似乎弄錯了一件事。”
他就這麼看着她:“什麼?”
盛懷暖擡手攏了攏自己的長髮,不在意的輕哼着:“我昨晚已經去見過他了,你知道的,我還給他送了點東西,你覺得那是保命符也好,覺得是我不準備幫忙的愧意也罷,現在我都沒有再見他的必要。”
沒有再見他的必要?
祁睿鋒不知爲什麼,看着面前女人一雙丹鳳眸黑白分明,坦坦蕩蕩也譏誚的瞧着他的模樣,平白生出一種不知名的涼意,似乎有什麼東西在他不知情的情況下發生。
努力維持平靜卻明顯濃稠着深墨色的淡啞嗓音:“爲什麼,就因爲他現在沒有了利用價值?”
“祁先生這是在替唐孟叫冤嗎?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他當初應該是利用酒甜暗殺過你的。”輕輕嫋嫋的笑,她明白不了他心情,精緻的五官並沒有因爲妝容而有着任何改變,甚至還多了幾分沉澱後的韻味:“而且沒有利用價值的人不配被救,這不是祁先生當年交給我的嗎?”
盛家在風雨中搖曳,她那麼求他看在盛家曾經養育過他將近十年的份兒上幫她度過難關,他全程只送了她兩個字。
送客。
黑色的襯衫是他挑選出來最爲符合肅穆氛圍的,卻也在此時此刻蓬勃出冷靜暗黑。
薄脣輕啓,眼神剎那間極深:“書畫……”
“夠了。”盛懷暖突然打斷他,將視線轉到一旁墓碑上,冷淡到了極點:“如果你沒有忘記的話,應該知道今天你過來到底是爲了什麼。”
祁睿鋒蹙眉,骨節分明的大掌伸出去攥她的手臂,可她卻直接後退了步,避諱抗拒的意味非常濃重:“祁先生,如果有事就說,沒事的話你道完歉我們再說。”
他沒有動,大掌就僵在半空中,修長的手指無聲無息緩慢蜷縮起來。
看着他,盛懷暖立刻蹙眉,任由微風將髮絲吹拂到她的臉上,嗓音不悅又冷淡:“祁先生該不是忘記今天你這麼大早過來的目的吧?說好的,我讓你做到的第三件事就是向我爸媽道歉,羊跪乳鴉反哺,只是我爸媽沒料到養了近十年養出一個比畜生還不如的傢伙。”
當年他不幫自己,盛懷暖能夠理解,他向來不喜歡自己被寵得張揚囂張不識人間疾苦的模樣,可他卻在隱約猜到的情況下沒有任何的動作。
大掌終究落下,英俊的臉在晨曦中有着從骨子中溢出來的溫和黯。
將鼻樑上的眼鏡摘下來,手指揉着鼻樑:“是不是我道了歉,你就能夠原諒我。”
“對,我們兩不相欠。”
“好。”
盛懷暖冷眼看着祁睿鋒重新將眼鏡戴上,然後轉身走到她爸媽的合墓前,原本挺拔修長的身子就這麼在她的視線中直直跪了下去。
心口狠狠的一震,盛懷暖的腦子瞬間空白了下來。
她承認她出這個難題是爲了讓祁睿鋒難堪,甚至可以說是知難而退,卻從未想過他會如此跪在他父母的墓前,名貴的西褲,絲毫不介意沾染到任何本不該有的塵埃,然後摒棄他素日裏冷漠高高在上的姿態,在用那穩當斯文的嗓音說了良久後,俯身下去,額頭重重碰到了冰涼而堅硬的花崗岩上。
立刻用手捂住幾乎要溢出口的驚呼,然後就聽到那屬於男人緊繃低沉的嗓音出口打在花崗岩上又折射回來:“對不起。”
三個字,綿長深遠,浸着的都是沉意。
看着良久都沒有直起來的腰身,盛懷暖心想,這應該是他這輩子最卑躬屈膝的時候,再也沒有以後了。
盛懷暖甚至都沒有反應過來祁睿鋒是什麼時候站起來的,卻出現在她的面前,就連膝頭沾染上的塵土都沒有拍乾淨,對上她那雙還未消散詫異驚訝的丹鳳眸,笑了下:“肯原諒我了嗎?”
她一怔,仰臉看他咬脣,緩慢的頷首:“恩,說到做到,我們從今往後互不相欠。”
可男人卻忽然笑了起來,金絲眼鏡下一雙黑眸毫不掩飾的迸射出揮之不去的涼意,薄脣勾出暗涼:“書畫,你從來都沒有想過要原諒我的。”肯定的字眼,平靜深邃:“從你掩藏身份回西城區開始,你唯一的目的就是懲罰曾經傷害過盛家的所有人,原本只有武晉嗣和盛伊人,後來發現還有我,才願意假意接受我的靠近,是嗎?”
否則,按照祁家的情景,就算盛秦棋重振盛家,近幾年來終究是無法再現當初的底蘊,更不要說什麼處於敵對關係。
盛懷暖沒有說話,平靜着一張小臉。
四周安靜的只能夠聽到風聲。
“桀炵已經被你送到國外了吧,現在連帶着我都被處理完了,你接下來準備做什麼?”
輕薄的笑,盛懷暖從未覺得自己這點小手段能夠瞞得過祁睿鋒的眼。
不過也不要緊,因爲他就算是猜到一切,也絕對猜不到自己的打算就在今天,素白手指隨意的撩起散落下來的髮絲,輕輕嫋嫋的笑,肆無忌憚的滋味和當初沒有絲毫改變:“的確,你原本不在我的名單上,是你非要地獄無門闖進來,我這個人向來愛憎分明,你應該是清楚的……”
“不過你也無需擔心,我今後肯定是準備找個上門女婿的,就算是我當初愛慘了你那冷清又愛答不理的模樣,我哥也能夠幫我挑教出來,不算是你的代替品,你是你,他是他,我會分的很清楚,誰叫我這些年口味變化不大,不過至於你……”
盛懷暖的視線毫不避諱的在祁睿鋒身上掃視了圈,紅脣弧度冷淡:“對我而言,有些重口味了。”
說完,她腳步後撤,然後朝他疏離頷首:“祭拜完了,這麼早起我有些頭疼,我先回去休息,你也早點回去吧,下次再見的話,希望你稱呼我一聲……盛小姐。”
轉身,她的車就停在不遠處。
直到司機關上後座的門又重回駕駛座,那個冷清冷心的女人都未回過任何一次眸。
徒留挺拔靜默的男人站在原地,太陽已經完全升起,可就算是再明亮的色調也遮掩不住他身上醞釀出的深諳濃稠,視線追隨着車尾直到消失,修長的手指才悄無聲息的從口袋中拿出香菸和打火機。
明明沒有風,可他還是暗了好幾次才倒映出幽藍色的火焰。
深吸了口,隱匿在金絲眼鏡下的無波無瀾終究翻滾着洶涌的色澤,身上緊繃到極致的肌肉,似乎壓制着某種最爲瘋狂也最爲冷靜的情緒,他想啊,那條鎖骨鏈似乎是在哪兒見過的。
恩,的確是見過的。
他送的。
當年他送的。
在她十八歲成人禮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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