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1章 不是辭安,不是辭遇,只是阿辭
臨死前,粘血蠕動的嘴脣還在不斷地重複兩個字:“報、報仇……報仇……”
明明是個不學無術,最令他看不起的人,卻在死前將他牢牢護在了身下。
鮮血順着緊貼的脖頸滑落,謝辭遇的聲音已經低弱的聽不清,他彷彿笑了笑,帶着最後的得意執着地在在他耳邊說:“我、我……我纔是哥哥,我……”
他似還想說什麼,眼睛卻無力地闔上,永遠地停留在了十八歲生辰這一天。
而他,只能靠着玉佩裏的那抹邪魂苟延殘喘着一條命,靠着躲在他的屍體下裝死,才躲過了這一劫。
自此後,他的腦海裏便彷彿多了一個聲音。
是謝辭遇,還是謝辭安,混混沌沌,他分不清。
但謝辭安是個廢物啊,什麼都做不到,只能眼睜睜看着家人被殺而無能爲力的廢物啊,這樣的廢物怎能是他?所以他是謝辭遇,一定是謝辭遇……
他在腦海裏怨罵着那個‘謝辭安’,將他貶低的一無是處,彷彿這樣心裏纔會好受些。
‘謝辭安’也一直默默承受着,未曾反駁他一句。
直到遇到那個名叫束雪的女子,沉寂在腦海深處的‘謝辭安’彷彿重新活了過來,與他爭奪起了身體的主控權。
猛老說:“接近她,她煉器的能力不錯,能修復我的魂玉,只有修復好了魂玉,待我恢復了功力,才能帶你去復仇。”
招女人喜歡,這向來是‘謝辭安’的強項。
於是他也就默許了這一切的發生,甚至放任不該存在的愛意滋生氾濫,因爲那是‘謝辭安’的感情,而不是他的。
他心安理得,沒有絲毫負擔。
“老闆,新採的火靈草,這麼一大筐呢,咱們都這麼熟了,你就便宜點,把風晶石換給我唄。”
材料鋪裏,身着粉白短褐的女子將身後裝滿靈草的揹簍卸下,拍了拍手,語聲爽朗地笑說道。
她長得明豔又大氣,笑起來露出一口白牙,看着就讓人喜歡,但身上的衣服卻打了不少補丁,看着有些寒磣。
她跟前還站了個六七歲左右的小男孩,身上同樣打了布丁,長得又黑又瘦,五官卻極好看,兩隻大眼睛烏黑髮亮,炯炯有神,側身避開了那女子伸過來揉他頭髮的手,不滿地嘟囔:
“師傅,你別老這麼摸我頭,被我兄弟們看見了,以後我還怎麼做他們的老大?”
女子纔不管,掰着他的頭好一通蹂躪,才嬉笑道:“人小鬼大,被師傅揉揉頭就不能做老大啦?小屁孩兒。”
材料鋪的老闆也在此時過來,看着師徒二人笑道:“束娘子,你採的這些火靈草能換一顆風晶石,但還得補上十塊靈石纔行。”
“啊??”
師徒倆都垮下了臉,這老闆怎麼算的這麼準,知道他們身上剛好還有十塊靈石的?
但這靈石本來是打算晚上給樓裏的姑娘和孩子們改善伙食的……
討價還價無果,束雪悻悻地搖了搖頭,正準備掏錢,旁側裏卻伸出了一隻潔白分明的手,“老闆,這些夠嗎?”
少年穿着一身青白素衣,長得秀麗而清瘦,頭髮被木簪半束,晃眼看過去還以爲是個皎好的女子,仔細看他眉眼,卻又透出幾分脫俗俊氣來。
束雪驚訝住,不明所以地看他:“你……這是?”
少年轉過身朝她勾起一抹溫雅笑意,身上既有英氣,也有書卷氣,無端地晃人眼:
“晚輩聽說前輩是個煉器師,特地想來拜師學藝,剛纔的就當是我的束脩吧。若是不夠,晚輩這裏還有。”
謝辭安本就是學富五車之人,口齒自然也伶俐,若想刻意哄一個人開心,並不在話下。
他成功哄得那女子收了他爲徒,並帶他去了棲身的地方。
“春香樓?”
他站在古樸的樓閣前,笑了笑,竟是一個春樓麼?
女子卻大大方方地招呼他進去,沒有絲毫尷尬忸怩之意。
旁邊的小童也一臉好奇地仰頭看他,傲然道:“喂,你拜師傅爲了師,那你以後是不是得叫我師兄啊?”
他聲音溫和回道:“應該是你叫我師兄纔對。”
男孩愣住,不服氣道:“爲啥?我比你先進門。”
他跨過門檻,走了進去,“可我比你大。”
一進去,就有五六個姑娘撲了上來把束雪迎住,又是給她捶肩又是噓寒問暖的,熱情的不行,還有兩個看起來比那男孩還小的小孩兒。
“束娘,我們今天賺了二十塊靈石呢,那個張員外出手可大方了。”
“是嗎?小心可別被喫豆腐了,我今天買了風晶石,等過兩天做好靈器拿去賣了,也能賺好大一筆呢。”
束雪一邊說着,一邊拉過他,笑着介紹,“這是我新收的徒弟,叫謝哲,以後你們盡情使喚他,別客氣。”
“哇,好俊的小哥,就這麼被你拐回來啦?”
他被圍着左看右看,恰到好處地露出生澀靦腆的笑容,更引得姑娘們發笑。
……
很快,他就和這羣人打成了一片。
那女子對他基無防備,還將一身煉器的本事全都教給了他,連春香樓也交給了他打理。
他本是爲修補魂玉而來,那邪魂與那魂玉渾然一體,想要修復好魂玉,不僅需要煉器師高超的技術,還需得付出不一般的精力和精血。
他遲遲未曾開口求她幫忙,直到兩人生了情愫,一切似乎都變得順理成章。
他知她良善,樓裏的姑娘和孩子都是被她收留,可不想,對他這樣一個人也能做到毫無保留。
她耗費兩月,日以繼夜地替他修補好了魂玉,臉色蒼白,眼下青黑,卻開心的像個孩子,
“謝哲,你看,我終於補好了,你看,你看,我就說我一定能幫你補好的,我做到了!以後我一定能成爲來安城裏最棒的煉器師!”
她拿着修補好的魂玉朝他跑來,清冷的月照在眉梢,別樣的生動。
他靜靜地看着,眼睛忽地就酸澀,滾動的喉嚨連聲音都變得喑啞:“叫我阿辭吧,我的小名,聽着要親切些。”
不是辭安,不是辭遇,只是阿辭。
女子愣了愣,隨後湊過來,眼角彎彎地問:“那阿辭,我們什麼時候成親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