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4 章 憐憫憐憫我
他甚至沒想過,她會真的考慮這件事,只是想讓她等等自己,不要在自己不在的時候給別人可乘之機。
可乍然聽到她說這句話,全身血液都似沸騰般涌上頭頂,心跳如戰鼓擂動,玉白的臉龐因激動而變得赤紅,整個人都忍不住微微戰慄。
她既說考慮,那就代表心裏是有他的,以前是全然拒絕,不給半點機會,現在卻似乎有了那麼點希望,這讓他怎能不激動?
“呦呦……我、我、我……”他說話仍舊舌頭打結,手腳都不知該往哪裏放。
鹿呦無奈搖了搖頭,拉着他的胳膊看了一眼:“我先幫你處理傷口吧,雖然你體質特殊,但也不能就這麼放着不管。”
“好好好,你處理,你、你隨便處理,我怎麼都行……”他撕拉一下就把自己袖子給扯爛,露出精壯緊實的前臂,人似乎還恍惚着沒反應過來,看着傻愣愣的模樣。
鹿呦拂出傷藥,垂眸輕道:“那若是……我最後沒有答應你呢……”
她聲音很小,傳到耳裏時,與狂亂的心跳聲交織,近乎令人有些聽不清,他僵滯了好幾秒才反應過來她說的什麼,血色盡褪,舌尖抵着上顎好久,才澀聲道:“那我就一直等,一直等到你答應爲止。”
她將一小罐酒灑在他傷口,細細沖洗上面凝固的血漬,“那若是……我嫁與了別人爲妻呢……”
烈酒沖刷在傷口,本應是灼骨燒心的疼,他卻彷彿沒有感覺到,只愣愣地問:“什麼叫、嫁與別人、爲妻?”
“就是……”她微微一頓,“若我最後和跟別人在一起了呢?”
心跳驟止,像是被人狠狠敲擊了一棍,他咬着脣低下頭,碎髮垂在眉梢,遮住了眼裏不明的晦暗和騰騰戾氣,直到半晌都沒有說出一句話來。
夜晚的風帶着砭人肌骨的寒意拂過心口,他握着拳,冷峭眸眼微浸暗紅,聲音喑啞:“那我就等那人死了,再來找你。”
至於什麼時候死,可能就不太說的準了。
灑了金瘡藥,她掏出乾淨的紗布替他裹傷,“世上女子千千萬,爲何偏偏就選定了我呢……你該知道我是最不好的那個,和誰在一起估計都比跟我在一起要好。”
她幾乎沒有與他說過這些,儘管明知他心意,卻還是一直逃避着,可哪怕拒絕了似乎也沒什麼用。
或許應該再狠一點,不與他說話,也不理會他,見到也如陌生人般擦肩而過,這樣該是會知難而退。
可他是雲晨,是把她帶到雲境界,相處了好幾年,對她好到無微不至,同生共死無數次的師兄,她又如何能做到對他視若無睹。
她現在倒真真是有些怕他的執着了……
她眼簾低垂,眼眶不知何時泛紅,眸裏倏起薄霧,聲線有些不穩:
“我自私,胸無大志,一心只想過好自己的生活,除了這張臉外,其實也沒什麼魅力,還有這個招人惦記的體質,無論和誰在一起,都是一大麻煩,甚至還會給別人帶來殺身之禍。
還有……那個前世殺過我的人,我也不知他什麼時候會找來,我本想着能活一天是一天,只要努力過了,痛痛快快地活過一次了,即使……即使死了,也應該沒有太多遺憾。
可我不想帶累你們任何人,不想我在乎的人,因爲我而出事……雲晨,你換一個人喜歡好不好?我真的沒有你想象中那麼好,你這麼好,值得更好的人……喜歡我是一件很累很累的事……我……”
淚不受控制地從眼裏滾落,啪嗒啪嗒打溼了他手臂,她聲音哽咽到難以正常說話,雙肩不停顫着,頭低得幾乎要埋進自己懷裏。
“呦呦,”少年輕喚她名字,聲音同她一般嘶啞發顫,雙手輕輕捧起她的臉,“你看着我的眼睛,看着我的眼睛。”
沾了淚痕的臉就這樣被他仰上擡起,蒼白瑩然,月光淡淡灑落那纖柔秀豔的眉眼,盈滿淚的雙眸泛着空茫,似兩泓清澈幽潭,就這麼倒映在他眼裏。
心像是被什麼撕扯,一瞬間痛的無法喘息。
他低頭靠的更近,鼻尖抵着她鼻尖,雙眸直直與她對視,好像要從帶淚的眼眸望進她脹疼退縮的心臟,“呦呦,你能看到嗎?我的眼裏寫着什麼?”
他的眼裏灑着月華,乾淨澄澈,映着一個小小的她。
他抓起她的手撫向自己的眼角,目光灼然,覆着細碎水光,“這裏寫着,這個人沒有你,他會死,活不了。”
“你如果真的爲我好,就憐憫憐憫我,不要推開我,哪怕只是讓我陪在你身邊什麼也不做,我也心甘情願。”
“你是好是壞,自私與否,體質如何,於我而言那都是你,只要是你,我就都喜歡。”
“未來本就是不確定的事,你擔心的那些我們可以一起面對,你害怕會連累我,害怕會給我帶來殺身之禍,那你爲何不怕,我離了你,怕是會心如刀割,活不了一刻呢?”
“這世上其他人再好,也自有人與她們相配,於我何干?我也沒你想象的那麼好,我也是個自私冷漠的人,除了你,誰也不在乎,甚至我都配不上你……呦呦,在我眼裏你就是最好,最值得,也無可替代的那個人。世人千千萬,可偏生只有你,叫我遇見,入了我的心,讓我放不下,也割不掉。”
“你可以拒絕我,也可以晾着我,但你不能否認自己,也不能看輕我對你的心。”
他一字一句,眸眼通紅,宛若泣血,低啞的聲音像是落水的石子,砸在心上,泛起一圈又一圈的漣漪。
在這一刻,所有的思緒都似落地的雪化爲虛無,只有他的聲音不停地迴響在耳畔,彷彿野生的藤蔓,滋生瘋長,圈養囚困着什麼,令她無處可逃。
……
回到女院宿舍時,她還有些茫然,簡單洗漱後躺在牀上,看着窗外那輪明月,卻怎麼也無法睡着,心裏受到的震撼,久久未能平息。
“呦呦。”
向元靈突然出聲,從隔壁牀翻個身面對着她,“你和雲晨師兄出去說什麼了啊?”
她竟然還沒睡着,鹿呦有些意外,嘆了口氣:“說什麼你應該能猜到。”
“果然,”向元靈嘀咕了聲,又問,“那你現在心裏怎麼想的還和以前一樣嗎?”
鹿呦聲音略微迷茫:“我不知道……”
不知道?那就是動搖了唄。向元靈從被子裏將脖子伸出,湊過來小聲問:“那,那個君故呢?你怎麼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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