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6 章 水中的回憶,他的哀思
波光粼粼的河面似倒映出她慘白哀慼的面容,與他幼時所見的雍容華貴大不相同,周圍是橫七八豎的屍體,小小的他跪在滿地血泊中,全身都在顫抖,血紅着眼,滿目悽慘地笑:“原來還是爲了他……”
聲淚俱下的道歉,義無反顧的擋刀,一切都只是爲了那個她喜愛的兒子。
而他,不過一把蓬蒿,隨意撒下,荒蠻生長,還要因擋了別人的路而被割棄。
一隻夜鷺飛過,踩過河心,將畫面輕輕蕩碎,又轉瞬合聚成了另一幅場景。
是在妖界,滿身是血的他捧着一顆渾圓沾血的緅珠,遞給面前白髮蒼蒼的老者,聲音沉抑:
“除了這個,救他還需要什麼?我再去找。”
老者搖頭輕嘆:“他全身血液盡失,人無血又怎能活?”
他平靜點頭:“好,我去殺個人來。”
老者卻制止道:“一般人的血拿來又有何用?若要救他,非是至親骨肉的血不可呀。”
他沉默幾息,手中變出墨淵長劍,對準自己的腕,刀口壓在青色的血管,卻有些猶疑,“我乃半妖,用我的血,他今後豈非跟我一樣?”
老者道:“不錯。”
“半妖者人人得而誅之,爲世人所不容,……”他擡頭,“您老神通廣大,可否將含有妖血的那半剔除,只用含有人血的那半?”
老者遲疑,“你這想法倒是難倒老夫了……但也不是不可以試試。”
“好。”他不再猶豫,劍刃劃破青白的腕,鮮血嘀嗒嘀嗒滲落。
老者急道:“哎呀你這小崽子,身上還傷着,爲何不多養兩天……”
他只是釋然的笑,未曾答話。
心裏想的卻是,答應那女人的事總算是辦到了,這下他應該再也不欠她什麼了吧……
水中畫面再次一轉,是那清麗靈動的少女被他抱坐在懷中,周圍荊桃花瓣簌簌的落,晚霞縈空,落景照長亭,她雙手勾着他的脖頸,糯糯地問:
“仙尊大人,您這一去,要走多久啊?”
他嘴角勾起淺笑:“少則半月,多則兩月,怎麼,本尊還沒走,阿吟就捨不得了?”
她依偎進他懷裏,聲音纏綿似要勾人魂魄,“嗯,阿吟捨不得仙尊大人……這麼久回不來,那豈不是連祈燈節都不能陪我過了?”
他眼裏漾了溫柔,手指輕輕撫過她散落在背上的青絲,“我儘量趕在祈燈節前回來,到時候,帶你去看花燈,你想玩多久都行。”
“那若是……你趕不回來呢?”她靠在他肩膀,軟軟的脣擦過他耳畔,聲音帶了低落,“那我是不是也不能出門了?”
他喉結輕輕滾,卻沉默。
此次祕境之行,比以往更加兇險,他並不能保證具體何時能歸。
“我還說等這次祈燈節,就去爲仙尊大人贏一盞祈福靈燈回來,看來也是不行了……”少女的微啞的聲音壓了絲不易覺察的哭腔,連眼角都勾了溼意。
他長眉微蹙,凝神看她,“你是想爲我贏祈福燈回來,還是又想逃?”
她眸裏噙了淚,如訴如怨地看了他一眼,“我怎會想逃?自上次之後,阿吟心裏就只有仙尊大人您一個人了。這半年多你可見我再逃過一次?你是我最重要的人,我又怎捨得離開你?罷了,你若不信,我也沒辦法……”
說着,伏在他肩頭輕輕抽泣,像是受了莫大委屈的樣子。
儘管知道她這多半是演的,他心裏仍有些不是滋味,攬着她腰的手緩緩收緊,沉吟半晌道:“阿吟若能主動親親我,我就信你。”
懷中的女孩僵硬了一瞬,又小心問:“那……我能去逛祈燈節嗎?”
他微揚脣:“嗯……我可以考慮考慮。”
女孩握了握拳,閉上眼睛,慢慢靠近,在他脣上輕啄了下,就很快抽離。
他卻挑了眉,“阿吟就這麼點誠意?怕是不太夠,你知道我想要什麼。”
她紅了臉,咬着脣看他,烏潤潤的眸裏劃過羞赧,頓了會兒,卻又再次緩緩俯身,雙手搭在他肩上,張了脣吻向他。
不再似剛纔那般敷衍,而是伸了舌尖輕輕吮/舐。
只是動作過於青澀,勾的人心癢癢卻遲遲沒有進一步動作。
他按捺半天,等她使盡渾身解數,面紅耳赤想抽離時,按住了她的頭,破開軟脣和齒列,將剛纔意猶未盡的快意逐步加深。
等將人吻的氣喘吁吁了,便叼了她的耳垂輕問:“阿吟今晚可以主動嗎?若可以,我便信你,你想去哪兒便去哪兒,我都依你。”
女孩滿臉紅霞別過了頭,連白皙的耳根都紅透。
直到許久,才輕輕的若有若無地‘嗯了一聲。
色字頭上一把刀。
那一晚在她生澀攻勢下,他迷離中又答應了她許多不平等條約,其中一條便是將看押她的人撤去大半。
走之前,他還對她細細囑託:“若我能回來,就我帶你去逛。若我回不來,就讓木蕖帶你去。天冷了,你修爲不高,出門時記得多披一件狐氅,莫要凍着,之前給你配的藥也記得按時喫,不要我不在了就任性胡爲。”
她一一應了,還軟着聲依依不捨地問他,“仙尊大人可以早些回來嗎?”
他眸裏融化了暖意:“好,我會盡量早些。”
誰知這一去便是生死相隔,天人永隔。
從伴生鈴上感受到從她身上傳來的痛楚,他正在與守護神盤碎片的妖獸搏鬥,他都不知自己是如何闖出祕境的。
再看到她時,她小小一個躺在那裏,渾身被鮮血浸透,他給她戴上的那隻銀鈴也被強大的雷威震成碎片。
她沒了呼吸,胸口沒有一絲一毫起伏的波動,就那麼,靜靜地躺在那裏。
那一刻,彷彿一切都變得很遙遠。
窒息的心臟也似乎緊隨她而去,空中飄着細細的雪,被妖獸刺穿腿骨的雙腿像是此刻才感到無力,撲跪在了地上。
他一步步朝她爬去,顫抖着手去探她鼻息,卻只感受到一片冰冷。
淚水一滴滴滾落臉頰,滴在她慘白的臉上,他喉嚨啞的發不出一點聲音,也喊不出她的名字,只是空張脣,任由風雪灌進口中,耳道嗡鳴什麼也聽不見。
再後來,他是怎麼度過的,他甚至不願再去回憶。
手中喝盡的酒罐滑落至湖心,‘撲通’一聲濺起高高的水花,打散了這一幕幕錐心的畫面。
明明喝了那麼多酒,可爲何卻沒有一點醉意?
不是說酒能澆愁嗎?怎麼到他身上卻一點都不管用了。
手心輕攥,一張她的畫像憑空出現在手裏,他低啞呢喃:“阿吟……我該拿你怎麼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