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7章 送嫁
“欸。”
她吁了口氣,將頭上的蓋頭掀開一點,有氣無力地趴在轎簾邊,朝外面的人輕喊道
“喂,大侄子,打個商量,能不能讓她們都停一下,讓我好好睡一覺?”
青冥神君端坐在神獸白虎上,一身銀甲戎裝,外罩銷金玄袍,長髮半束成了高馬尾,雪白色的兩縷綾帶自九天流月冠裏飄落,着實仙氣飄飄。
他朝她輕瞥了眼,“姑姑昨夜未歇好?”
眼看都要去魔界了,她都還沒有找到雲義和沈卿塵的下落,當然睡不好。
“嗯吶。”
鹿呦可憐兮兮地點了點頭。
青冥眉梢輕輕跳動,隨後皺起,看向她的漆黑眸子裏多了絲奇異的光彩。
鹿呦被他看的不自在,半眯的眼睛也睜大了些,“你這麼看着我做什麼?”
他彎了彎脣角,將視線移開,清越如玉的聲音輕飄飄傳來:“鳳冠歪了。”
因是兩界和親,所以鹿呦頭上戴着最爲華麗的十二龍九鳳冠,好看歸好看,卻也死沉,她被壓的脖子都直不起了。
聞言忙不迭將發冠扶正了些,卻沒看到轎輦旁那人脣邊弧度加大了些,笑得有些溫柔和縱容,又輕搖了搖頭,覺得自己大約是瘋了,竟會在姑姑身上看到了別人的影子。
鹿呦理好發冠,趴在轎輦上,下巴抵在交叉的手背上,微仰着頭看他,越看越覺得眼熟。因看的太出神,都沒發現周圍的樂聲已停。
“噯。”她喊了聲,“你爲什麼要一直戴着面具啊?難道是臉上長了什麼不能見人的東西嗎?”
他勾脣輕笑了笑,回的散漫:“是啊,長得太嚇人了,不敢以真面目示人呢。”
“帝姬,您可別聽神君他胡說,他啊就是因爲長得太好看,不得不戴面具呢。”一名銀袍小將趨馬上前,笑嘻嘻說道,“他第一次上戰場的時候,咱們營的將士和敵軍的人都只顧着看他了,連打仗都顧不上了,所以後來他就一直以面具示人了。”
這小將調侃說笑着,青冥卻並未阻止,顯見得平常與他們關係極好,氣氛很是融洽。
鹿呦也笑了,好奇道:“哦,還有這事?”
那小將拼命點頭:“可不是嘛,別人都看他看呆了,神君倒好,一個勁只顧着砍人了,直砍了十多個魔人後,對面才反應過來,罵罵咧咧地開戰了。哈哈,所以後來魔族人給他取了個外號,您猜是什麼?”
鹿呦順嘴問:“哦,是什麼?”
小將又是一笑:“叫玉面羅剎!哈哈……後來那些人看到他出現就怕,這次咱們去魔界,您仔細看看那些魔人的反應,就知道了。”
鹿呦見他說的有趣,又看他面容有幾分熟悉,不由問:“你叫什麼名字?我以前是不是見過你?”
“我?”小將摸了摸頭,靦腆笑道,“我叫蒼梧猷,是真君手下的一名小將,是第一次被遣過來護送您,您應該從沒見過啊。”
鹿呦嘴角笑容一僵,近乎木着聲重問了一遍:“你說你叫什麼?”
小將不解看她:“蒼梧猷啊,怎麼了,帝姬?”
鹿呦張着脣,半天發不出一句話。
蒼梧猷……那不是他們在魂墟祕境大戰了八百個回合,連雲義都差點嗝屁在他手裏,最後還是長澤風布了萬物歸元陣才把他給滅了的無頭巨人嗎???
鹿呦有種在看鬼片的感覺,身體不自覺往後一退,眼裏的懼意藏也藏不住。
他們無數人,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纔將其滅掉的一縷殘識的主人就這麼活生生出現在她眼前。
能說能笑,還會害羞,會不好意思,提起自己的主帥青冥神君,又滿臉都是崇拜,眼神亮晶晶的,這和後來滿眼沉重、抱着自己的頭顱跪在地上宣誓的人有何相像之處!
鹿呦忽然覺得氣悶的厲害,之前一直把這些人當成幻境,當做歷史洪荒中的一點水墨文字。可現在……她無比清晰地感知到,他們曾活着過,曾這般鮮活地存在過。
可他們的結局卻又都這麼悲愴,讓人不忍直面。
“帝姬您怎麼了?是我說錯什麼了嗎?”
蒼梧猷被她的表情嚇到,神色多了幾分委屈。
青冥橫了他一眼,“定是你長得猙獰可怖,嚇着了她。下去。”
“啊?”蒼梧猷撇脣,“人家都說我長得挺俊咧,雖然沒法跟您比,但也不至於嚇着人吧。”
鹿呦緩過來,掐了一下自己的嗓子:“跟他沒關係,是我突然想到之前做的一個噩夢了,不好意思啊。”
遭這一嚇,鹿呦也沒心思再閒聊了,拉下簾子,躺在轎輦裏,兩眼無神地看着華麗的轎頂,不停告誡自己,這些人不過是過客,不必太在意……
“神君,”蒼梧猷小心翼翼看了眼自己的主帥,“帝姬說了不關我的事兒,您可不能賴我!”
青冥看了眼拉下的轎簾,又看了眼面前的大高個,沒好氣道:“下去。沒吩咐不準過來。”
蒼梧猷癟着嘴,委委屈屈地‘哦’了聲,驅馬落在了送行的隊伍後面。
送親的隊伍一直行進了約半個多月,纔到達了魔界的都城——九幽城。
和鹿呦想象中的昏天暗地不同,魔族人竟然生活在一片廣袤無垠的冰天雪地裏,這裏氣候惡劣,環境艱苦,風雪吹得人眼睛都睜不開,哪怕鹿呦有仙氣護體,也不由被凍得瑟瑟發抖。
她身上穿着輕薄而繁瑣的嫁衣,有一定禦寒之力,但和這種極端天氣比起來,實在不值一提。
正是哆嗦時,一件雪白的狐裘從外面‘噗嗒’一聲扔了進來,緊隨的是青冥清咧的嗓音:“姑姑在天界養尊處優慣了,怕是不適應魔族這惡劣的天氣,暫且先忍着些,到了王宮就會好了。”
鹿呦連忙將狐裘裹在了身上,伸個腦袋出去看他,卻看到隊伍裏的人每個都裹上了厚裘,連青冥也不例外。
他身上罩了件紫色狐裘大氅,越發顯得矜貴出塵,雪落在過長過密的鴉睫上,肅冷中,有種不真實的晶瑩剔透的美感。
哪怕他連面具也沒脫下,但就是能讓人感知,面具下絕對是一張絕世好看的神顏。
可惜,怎麼也看不到了。
這半個月,鹿呦也不是沒想過辦法讓他把面具摘下來,結果對方壓根不鳥她,偷襲也得不了手,他那身手和動作實在不是她能比得上的。
“城下何人,報上名來!”
一名魔族兵將站在高大堅固的城牆上朝下高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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