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9章:提前了,但不後悔
兩個大規模兵團停止了交伐。
這場交鋒試探戰硬生生打成了紅袍第一道防線爭奪戰。
夜色漆黑。
第一道防線最吵鬧,因爲傷兵哀嚎,直到寒風起了,大清的傷兵慢慢停止了呼吸。
第一防線如今徹底沒人。
只有近一千八百具屍體。
鑲藍旗的炊煙開始升起。
冰湖上的血跡正在凝結成赤色琉璃。
皇太極的織金馬鞍旁架着青銅暖爐,侍衛呈上的不是尋常肉乾,而是用燻烤的遼東鹿脣。
他揮手:“犒賞鑲藍旗前鋒營甲士。”
“給烏真哈超營多分肉菜。”
皇太極用匕首挑起一片凍梨,刀刃在暮色中折射出東岸防線的輪廓。
因爲他知道了。
這是他生平所見,乃至父親都不曾見過的血戰。
戰鬥不知道要鏖戰多久。
大規模集團化作戰考驗的是——後勤,軍心,集團作戰,陣地戰,對轟。
所以他纔開始動用後勤,對鑲藍旗增設好的餐食。
“賊紅袍在做甚?”皇太極忽然好奇。
直到侍衛稟報:“紅袍軍正從冰窟窿裏拖出整扇豬肉。”
“賊軍伙伕在湯鍋里加了大量胡椒。”
皇太極再次深深目光憂慮。
後勤很重要。
賊紅袍的後勤如何。
接下來長期鏖戰拼的就是後勤。
.......紅袍第二道防線。東岸壁壘後方,百口鐵鍋正咕嘟着翡翠色的浪花。
濟南府運來的酸白菜混着五花肉片,紅薯粉條吸飽了油脂,在暮色中泛着琥珀色的光。
火頭軍把整壇青州老酒倒進湯鍋,酒香混着肉香漫過屍山血海的戰場。
“王把總!您嚐嚐這肉爛不爛!”十七歲的火繩槍手李二狗用通條串着饃饃,在滾湯裏涮出焦黃脆皮。
他身旁的老裝填手正用樹枝子當筷子,從鍋裏撈起顫巍巍的肉片,油脂順着樹枝滴進雪地。
沒筷子就隨機找枯樹枝,還有用砍人的刀子。
反正就是瘋狂喫。
還有用手扒拉。
之所以沒筷子是因爲天氣太冷,很多筷子凍在一起,所以索性自己找筷子。
壁壘最高處,紅袍火繩槍總軍帥帳前支着三口特製鐵鍋。
伙頭兵將運河冰層下撈出的銀魚剖腹去鱗,與肥瘦相間的肋排同燉,魚鮮裹着肉香飄到八里外的清軍第一營地。
總長王旗狗腿一樣的用劍鞘敲開酒罈泥封,琥珀色的酒液倒在杯子裏。
魏昶君舉起酒杯,一飲而盡,只感覺暢快。
“里長,喫魚。”
“以後這裏的魚不知道要喫多少人肉,所以以後肯定不能吃了。”王旗訕笑。
“你小子。”魏昶君笑道。
“留下二人菜,其他菜分親兵。”魏昶君揮手。
王旗眼神再次是膜拜的笑。
這纔是里長。
他永遠都是那麼在意士兵。
“報——!”
傳令兵單膝點地時,懷裏還抱着冒熱氣的陶罐,他也扒拉喫着。
因爲魏昶君曾經對全軍說過。
喫飯是第一大事。
傳令兵報:“咱們現在紅袍步兵輔兵營在冰面下埋了三百具毒火櫃,民兵隊用蘆葦編了五千張浮橋板!”
“隨時可以針對敵人的騎兵進行狠辣反擊。”
魏昶君用劍尖挑起一塊帶皮羊肉,甩到傳令兵的碗中:“告訴張參將,把繳獲的鑲藍旗鐵甲熔了,鑄成地雷外殼。”
“埋到賊清企圖撤離的任何官道之上。”
“這一戰,誰也不能走,誰也走不了。”
魏昶君那一刻的眼神無比狠辣。
“天下人都在這裏看着。”
“漢人的恥辱都在這裏埋着。”
“我雖殺了孫傳庭。”
“但會也讓孫傳庭知道,大清必亡於此。”
這一刻的魏昶君氣勢極強,王旗這種殺人如麻的狂將都瞪大眼睛膜拜的看着。
因爲里長真的在締造一個時代。
只是有時候,魏昶君眼神複雜的看着第一道防線。
哎。
時間還是太短了。
如果崇禎十二年爆發,那他完全不需要和敵人進行對戰廝殺,甚至肉搏戰。
但崇禎七年,哪怕瘋狂開動,但受限於生產力,火器的不足,還有後期全包圍戰術的籌備。
有時候還是需要死士瘋狂衝殺,保證防線的穩固。
“我本可以崇禎十二年乃至之後再爆發。”
“但漢人的恥辱和絕望等不了了。”
“所以那就犧牲吧,犧牲一些人,拯救更多人。”
魏昶君很落寞看着,但他絕不會心軟。
這一戰。
就是血戰,也是讓天下人都臣服的一戰,從心裏臣服。
而不是害怕你,忌憚你而臣服!
......這一刻。
距離帥帳不願的壁壘東側突然爆出陣陣鬨笑。
三十個紅袍軍兵卒圍着口湯鍋跳起戰舞,他們用通條敲擊凍硬的鎧甲,即興編着俚俗小調:“三眼銃啊響連環,建奴韃子哭皇天...今朝吃了殺豬菜,明日送你見閻王!”
還有很多紅袍軍哼唱,或者在雪地摔跤。
快樂的很。
完全沒有戰前壓抑的氣息。
魏昶君看了許久。
這支提前了二百多年前的軍隊,終於開始有後世的影子了。
..............——冰湖西岸的清軍哨塔上,多鐸的喉結上下滾動。
他聞着東南風送來的肉香,看着手中冷硬的奶疙瘩,忽然揮刀砍斷了旗杆繩索。
他很憤怒。
以往打明軍,打蒙古,何曾受到這種恥辱。
這個動作驚動了正在分飯的包衣阿哈,一盆剛熱好的狍子肉湯全潑在雪地裏。
“主子...”侍衛捧着鑲金食盒欲言又止。
多鐸掀開盒蓋,裏面是皇太極特賜的炙鹿尾,但他沒心情喫。
對面紅袍軍在狂笑,唱歌。
面對這種兇悍,前所未見的賊軍,他哪有心情!
煩躁至極!
——
子時三刻,東岸忽然亮起千百盞天燈。
紅袍軍把浸過鬆油的戰死者衣甲紮成燈罩,內藏的火藥罐用長引線串聯。
這些屍體順着破碎的冰塊飄向清軍營,時不時傳來爆炸聲。
五更天,東岸響起鍛鐵聲。
紅袍軍把白日繳獲的兵刃熔鍊成鐵蒺藜,鐵水澆進冰層裂縫,形成帶倒刺的暗礁。
某個獨臂老漢帶着童子軍往冰窟窿裏倒菜油,這些看似凌亂的油漬,實則是爲明日火攻標註的引燃點。
戰爭拼的不只是戰爭。
還有後勤。
濟南府漕運碼頭方向。
天還沒亮起。
便有三十艘平底船悄然靠岸。
濟南府的婦孺們頂着風雪搬運陶罐,罐口蠟封下是混入鐵砂的火藥。
有個總角小兒將熱騰騰的菜包子塞給哨兵。
如今在濟南府,紅袍軍的名聲很好。
他們不欺負民衆。
他們只針對縉紳豪強,針對地主。
所以百姓都看在眼裏記在心裏。
當東昌府和濟南府接壤平原之戰,當地民衆默默的支持大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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