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3章:他們可以不死,但清算必須發起
紅袍軍包圍之中,張獻忠,李自成也都按兵不動,似乎正在思慮。
惟獨盧象升,開始整兵,提前準備。
紅袍軍或許能和張獻忠,李自成部合縱連橫,乃至收爲己用。
但大明官兵,對於一個揭竿而起的反賊來說,必然不會放過。
尤其是朝廷裏想要魏昶君死的人,太多了。
他盧象升背後的家族,背後的一切,無法讓他站在紅袍軍陣營。
內監,東林黨,宗親,武將勳戚。
可以說現在的紅袍軍和大明完全是水火不容。
如今韃子不曾退卻,他便更不能讓大明本就貧瘠的敢戰之軍遭遇消磨。
校場冰冷。
天寒地凍中,許多將士在哆嗦。
單薄的麻布衣衫在寒風中搖曳,不少人已經臉色冷的鐵青。
甚至可以看到他們破洞的戰靴裏露出的凍瘡。
這些將士喫不上飽飯,瘦骨伶仃的模樣讓盧象升愈發心疼。
他是讀書人。
可他在書上看到的王朝不是這樣的。
至少,不應該是這樣的。
盧象升手底下的兵馬都盯着他,那些麻木趨平靜的眼睛,讓他有些恍惚。
這些將士守着的,是這樣一個王朝。
他神情恍惚,大雪中目光復雜,看向遠處禹城焦黑的平原。
這樣的大明,守住之後呢?該如何?
他不知道。
事到如今,只能盡人事,聽天命罷了。
營門外一騎飛速趕至,傳令兵匆匆抵達,見到盧象升後,方纔擡頭。
“大人,有消息。”
“紅袍軍呈書信一封,轉交大人親啓。”
書信?
盧象升盯着信封,眯起眼睛,之前所有情緒迅速收斂,默默開始思索。
出乎意料,紅袍軍沒有趁着大軍氣勢正盛,舉兵壓來。
這個時候對方給出書信,倒是有些耐人尋味。
莫非是與韃子交戰,導致對方投鼠忌器,不敢多線作戰?
想到這,盧象升拿起信封,微微點頭。
信件拆開,筆跡虯結方正,堂皇之氣撲面而來,筆鋒金鉤銀劃,自由一番氣度,引的盧象升不由開口。
“好字!”
這是那位紅袍軍背後的三府總督魏昶君親自書寫,只是隨着信件越讀完成,盧象升反而愈發疑惑。
對方要邀請自己入東昌府,濟南府,青州府三府一敘?
他思索了許久,也沒想到魏昶君如今動作究竟意欲何爲。
按說紅袍軍如今也算光明正大的反了,偏偏不動手,已是叫人想不通。
如今又如何篤定自己會冒險前往紅袍軍實力掌控之中,孤身犯險?
回到營房,盧象升指尖敲打着桌面,心中思慮萬千。
他現在似乎回過味來。
這是紅袍軍給自己的選擇,若是自己願意前往,代表對方暫時不會對大明官兵下手。
若是自己拒絕,恐怕前些時日在禹城點燃的炮火,便會出現在的大明兵營。
盧象升起身來到窗邊,遠遠盯着那些瘦骨嶙峋的大明將士,終於嘆了一口氣。
能不和紅袍軍交戰,也是好的。
殺韃子,算是保家衛國,這些將士自然應當隨自己一往無前。
可無論是紅袍軍還是流賊,至少都是同一血脈。
“來人,備馬。”
副將聞言有些錯愕,如今天寒地凍,大人要馬做什麼?
“莫非是有戰事?”
“大人,要準備多少戰馬?調遣多少資源?從何處開始衝鋒?”
這名副將語氣略顯急促,明顯神情緊張。
畢竟在前些時日見到禹城那樣的炮火,便是最精銳的邊軍都要畏懼幾分。
然而盧象升只是平靜將信件放到老舊的桌案上,緩緩開口。
“一騎足矣。”
“那位總督大人邀本官前往東昌府內一敘,自然不能失了禮數。”
副將神色大變,肉眼可見的慌張起來。
“大人不可!”
“賊子弄詭,大人萬不可輕信,以身犯險!”
這一刻,軍帳內,盧象升腦海中似乎浮現出昔日京師,一人怒斥滿朝文武之景。
於是終於只剩下幽幽嘆息。
“爾等口中賊子,朝野上下盡欲殺之。”
“可知緣由?”
副將沒說話,眉頭緊皺。
盧象升整理近乎褪色衣衫,衣冠理清。
“只因那位賊子,爲了爾等被貪墨剋扣軍餉,爲爾等家小遭遇地主縉紳欺壓,鳴不平。”
輕描淡寫的語氣,偏偏讓適才惶恐憤怒的副將愣住了。
盧象升的聲音還在繼續。
“他說出來,便是斷了朝中那些正義的朝臣的財路。”
“所以,他成了賊子,他便該死。”
“吾等代表大明朝廷,自然該與紅袍軍敵對,但,爾等不該輕慢此人。”
彼時副將赫然已漲紅了臉,羞愧點頭。
“大人說的是,但大人身爲主帥,孤身探營不妥。”
“不如末將代替大人前往?”
營房內沒有炭火,冷風呼嘯,尖銳從窗櫺灌入,正衣冠後,盧象升搖頭。
“此人不至如此下作。”
“一個敢站在百姓身邊,爲百姓頂撞朝臣之人,無需擔憂。”
“便是要戰,也會待吾歸來,堂堂正正一戰。”
出了軍營,盧象升翻身上馬,目光滄桑,回望軍營,略顯迷茫。
未來的大明如何,他看不清。
官逼民反,天災頻頻。
最頂層的欺壓者享受着錦衣玉食,朱門酒肉臭。
最底層的百姓官兵,求一口飽飯而不得。
就是這樣一羣人組成了如今的大明。
且看那魏昶君,又待如何。
馬蹄在大雪中緩緩踏動,自軍營奔赴東昌府。
載着一身老舊整潔官服,一點點前往敵營。
與此同時,張獻忠部同樣有一封信件抵達。
張獻忠並未阻攔,反而堂皇將信件展開,鋪設於衆人面前。
“義父,此人果然心思毒辣。”
“竟敢邀義父前往東昌府,揚言設宴款待。”
“只怕是要效仿楚霸王,設下鴻門宴,義父萬不可輕信。”
孫可望眼見信件內容,面色一變。
這幾日他治軍之時,糧草愈少,精打細算下,明顯憔悴許多。
惟獨眼底野心不減,似更夾雜不甘。
如今張獻忠帳下,分成兩種聲音。
一種是衝破紅袍軍封鎖,回到川中繼續發展。
而孫可望,赫然便是該想法之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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