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直到有一天,一聲龍鳴響徹天地。
長髮飄舞遮蔽她的視線,儘管如此依舊能感受到蘇祈周身爆發出強勁威壓愈演愈烈。
是有無形的罡風環繞着他旋轉。
這種微妙的狀態……
蘇沐雪自然是一清二楚……
分明是第一次共鳴時無法精細掌控自己能力而導致的能量四溢。
莫非……他真的是絕世天才?
蘇沐雪對這個問題依舊持有懷疑的態度。
她更傾向於蘇祈其實已經嘗試過好一段時間,恰巧今天厚積薄發成功。
至於爲何裝作不知道也很好解釋,要麼就是爲人謹慎留一手底牌,要麼就是準備人前顯聖。
不然……
那也太誇張了。
自己一個月共鳴已經是明面上最快的速度。
那蘇祈用了多久?
一個小時?十分鐘?還是說聽懂原理之後的一分鐘?
她搖了搖頭,將亂七八糟的念頭從腦袋裏甩開。
有時候就是如此,人們只願意相信他們認知理解內的事情。
如果超出他們的認知那就會……
“大人!”
“大人!”
兩位衣衫襤褸的中年男子遙隔着十數米,朝着蘇祈與蘇沐雪的位置,倒頭就跪,膝蓋狠狠撞入淤泥,惡臭的淤泥飛濺在身上,甚至臉上,他們兩沒有絲毫在意。
甚至無視身邊一具具白骨橫陳:“能不能給小的賞口喫的?小的還扛得住……只是苦了孩子……”
這兩人,就像打開了詭異的開關。
蘇祈這才發現,在這堆白骨的周圍,建立了一個‘難民’聚集地,隨着兩人開口乞討,聚集地中大約七八雙年幼的目光將注意力集中在他身上。
說是聚集地,都能算恭維了。
其實也就是幾根結實的木棍臨時搭湊起來稍微有一些房子‘骨架’的雛形。
完全就是露天,想要防寒避暑,遮風擋雨,做不到,也不可能。
蘇祈仔細端詳起來人。
兩位中年男子身形消瘦,身上的衣物更像是某種植物編制的,勉強遮住身體,露出的四肢都像是骨頭上掛着淺薄的一層皮肉。
身上帶着七八道傷痕,其中三處開始結痂,剩下的隱約有腐爛的趨勢,流出了膿瘡。
“叩!叩!”
他們或許嘴笨,或者沒受過太多文化薰陶,不知道怎麼表達自己對食物的渴求,只會一個勁的猛猛磕頭。
倒沒出現傳說中的磕頭到鮮血直流的狀況。
一來是鬆軟的淤泥地不允許,二來就是這生存條件而言,受傷是一件非常恐怖的事情。
即便如此。
蘇祈感覺太壓抑了。
這種壓抑感,對應上了江夏市一直陰霾的天空。
對應上了他初入祕境時那種無法言明的抑鬱感。
在這兩人身上,蘇祈只感受到一股子木訥、絕望、空洞的負面情緒反饋。
他幾乎察覺不到任何,哪怕摻雜一絲一毫的正面情緒。
這哪裏還能算是人?
一具會說話的行屍走肉?
人是一種容易共情的生物。
這一瞬間,蘇祈內心也涌上一絲悲傷的感覺,差點令他心神失守。
他強忍住情緒沒有發作,並未表現出任何同情,裝作隨意問道:“說說你們的情況?”
“嗯?你們難道不是城裏的大人?那你們快走吧,不然接觸了我們這些罪民,那些大人恐怕不會放你們進城的!”
說完,他似耗盡了全身的力量,拖動疲憊不堪的身子,幾個搖晃間,回到了他的‘聚集地’。
“跟上。”
“上去看看?”
蘇沐雪與蘇祈交換一個眼神,兩人意見驚人的一致。
與其入城去找什麼所謂的‘城內大人’勾心鬥角,還不如從這羣半死不活的‘難民’身上更容易打聽出消息。
只不過,來到‘聚集地’的門口……
蘇沐雪犯了難。
放眼所望,盡是污穢。
這污穢不是那令人羞恥的污穢。
它就是字面層次的意思。
身披樹葉衣不遮體的,一絲不掛躺在地面上的……
其中不光有着年輕、中年男女、也有着老人,甚至還有幾歲之齡的稚童。
隨着蘇祈踏入聚集地,其中一位坐在木凳上的老人眼神,發生了些許變化。
雖然他身上的老舊衣服佈滿了補丁,只能勉強蔽體,但通過其他人的襯托,不難看出這位老人還是具有‘一定’身份的。
只見他顫顫巍巍的起身。
杵着一根歪歪扭扭的樹幹當做柺棍。
他看着蘇祈。
將枯骨般的手掌顫抖着微微伸出。
“敢問大人一件事……神主原諒我們這些罪民了嗎……”
“我們……能活下去麼……”
老人渾濁的眸子透露着死寂。
只有在掃過四周的幾位稚童時纔會流露出幾分渴望。
“至少……這些孩子不該與我們一起……”
他的話一出,周圍依舊是一片麻木的死寂。
唯有那幾位孩子眼中摻雜着些許渺茫的光彩。
“神主?”
不知何時,蘇沐雪皺着鼻子,終於算克服了心理上的不適,跟了進來,正好聽見這麼一問。
老人的眸子低垂:“原來兩位是外鄉人……是老朽多嘴了。”
蘇沐雪哪肯放過這個機會:“不礙事,老人家不妨說說?作爲交換,我可以給你們留一點食物。”
食物!
這兩字散發出詭異的魔力。
聲音不大,卻落入所有人耳中。
無論之前發生什麼都躺着一動不動的衆人,詭異的扭轉脖子,所有目光都死死盯在蘇沐雪的箱子上。
因爲,在場最有可能存放食物的東西,就只有那個古怪的‘大盒子’了。
甚至,有人的目光愈發不善,隱隱透露着殺意!
蘇沐雪見怪不怪,將自己的關節按得啪啪作響,從虛空中再次抽出那柄霜劍。
劍風颯颯聲響徹整個聚集地。
老人嘆息一聲,也不知是不是因爲無法強搶而嘆息:“我們這個國家,大約在五十年前,出現了一條龍,大家從最開始的惶惶不可終日,到最後接受了這位存在。”
“他從未傷害過任何人,春分而登天,秋分入潛淵,一時間我國四海昇平,風調雨順,就算是我們這些下等人,也能夠三餐喫飽……三餐喫飽啊,換在以前我們想都不敢想。”
“我們這些賣力氣的下等人一般是隻喫兩餐的,一日三餐往日都是‘大人’們的特權,你們是外地來的,一定沒有見過一日三餐的盛世吧?我跟你們說……”
蘇沐雪聽着老人的碎碎念有些不耐,打斷道:“那條龍就是你口中的神主?”
老人木訥的點了點頭意識到自己有些失態了:“是的,這只是我們這些下等人的叫法,因爲我們都很感激他所做的一切,直到有一天,一聲龍鳴響徹天地。”
他渾濁的眼中閃過一絲追憶:“我聽見了,他大概很悲傷。”
“自那以後,神主就不知所蹤。”
“起初,沒有人太放在心上。”
“結果,第一年大雪封山,第二年驕陽撫大地,第三年暴雨連綿,整整三年沒有好收成,直到第四年剛有好轉,一場蝗災毀了一切……一直到第七年,往年風調雨順積蓄的糧食見底了。”
“國主開始‘祭天’,嗯,拿人命祭天,他認爲是有‘罪民’惹了龍怒,纔會降下如此天罰,他決定犧牲小部分的人,以換取新的風調雨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