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我都走到這一步了，還會在乎卑不卑鄙？
然而……
這樣浩大的場面到第四天，迎來逆轉。
在那些郡城內，流民們原本滿懷對未來的憧憬。
期待能夠推翻現有的冷漠王權,爲自己爭取到一片生存的天地。
但隨着時間的推移，他們的夢想被無情地鎮壓了。
起初，由於‘朝堂’方面沒有料到這樣的突發狀況，流民們還能在郡城內掀起一些小風小浪。
他們利用手中的鋤頭、鐵鍬等農具,與一些官卒進行激烈的對抗。
那時候，他們雖未經過訓練，但不少人身上還有殘餘‘靈雨’的加持，加上心中的信念，讓他們發揮出超乎尋常的力量。
打的許多地方措手不及，甚至奪下幾座郡城。
然而，三天的時間，足夠朝廷下令，調集方面的武力，組織逐漸健全。
大批手持刀鋒，身披甲冑訓練有素的官卒組成戰陣。
再配上騎兵衝鋒開路，面對如此強大的鎮壓力量，流民們手中的農具幾乎不堪一擊。
在古代，制刀是合規的，但私藏甲冑卻是殺頭的重罪。
這意味着‘朝堂’方面擁有着絕對的優勢，無論是殺傷力還是防禦力，都遠遠超過流民。
這樣的力量差距讓雙方的對抗很快就演變成單方面的屠殺。
郡城內血流漂杵，慘烈的畫面讓所有人都心驚膽戰。
那些曾經滿懷希望的流民們被殺破了膽，許多人選擇了投降或者逃跑。
蘇七的天下大勢，多麼美好的夢想，卻在這樣的殘酷現實下被硬生生扼殺在搖籃中。
一羣烏合之衆的臨時起意，哪有那麼輕易成功。
至於蘇七本人……
這位滿懷壯志的領袖，如今被困在一座精心設計好的“囚籠”中。
他所在的這座郡城三面環山，地勢險峻，易守難攻。
這本應該是好事纔對……
只是，再堅固的防線也有其弱點。
糧草就是蘇七所面臨的最大的難題。
這裏，自然困不住蘇七，只是他不能丟下與他隨行的這些‘流民百姓’。
他是爲‘順應民意’的大勢而起，若他這麼做了，‘大勢’便會不攻而破。
若是他在這裏僵持久了，其他地方的叛亂被鐵血鎮壓，他想要起第二波‘大勢’就有些困難了。
一鼓作氣，二而衰。
只有這一次，是所有人最不顧一切，最熱血上頭的一次。
顯然，朝堂之上還是有些能人的，並非完全的‘一堆德不配位的飯桶’。
然而……
他們還是算漏了一件事。
一切的行爲邏輯都沒有問題。
問題是，一切的前提是蘇七隻是個普通人。
所以說啊……
他蘇七，根本就不需要依靠這些‘流民百姓’的力量來謀取那個位置。
他從始至終，要的不過是‘衆望所歸’爲他往後的計劃鋪路。
‘天人’的身份他早就有能力唾手可得。
於是，蘇七大手一揮，直接開放這座郡城的糧倉，按人頭領糧，只要維持秩序，老老實實排隊，人人有份。
於是，流民們陷入狂喜之中。
他們跟着蘇七，所求的不就是這幾口餘糧？
以至於，排起長龍的隊伍，甚至乎，沒人注意到蘇七去哪了。
這一晚，小雪夜，他帶刀不帶傘，一個人上路了。
……
這一夜，蘇七隻身來到長安，他隱於月色。
故地重遊，他曾在此一日看盡長安花，開啓那遠赴人間驚鴻宴的人生。
今天，他在此一夜看盡長安花，也算爲這一段人生劃上句號。
天下所有的棋子都已經落在相應的位置。
如今，只剩最後一顆。
就是他自己。
時過境遷，他早已成熟不少。
但是今夜，就勉爲其難再輕狂一次吧。
蘇七，落子！
天元，大龍圍殺！
他要落在棋局中最狂妄的位置。
此刻，天地昏沉，雷電狂風呼嘯，似乎要將整座長安城盡皆喚醒
“今日，罪民蘇七斗膽請‘天人’退位。”
蘇七的聲音在長安城上空迴盪，震撼着每一個人的心靈。
更是將那位熟睡中的‘天人’從夢中驚醒。
這位‘天人’雖然想不明白，爲何今夜蘇七會出現在這裏。
可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
“誰給他的狗膽！來人！傳令下去！”
……
於是，長安城的守衛禁軍開始行動。
而蘇七更是沒有隱藏自己的身形，他們很快就鎖定位置，朝着蘇七這邊圍攏過來。
隨着軍隊的逼近，長安城的氣氛越來越緊張。
然而，就在這時，突然間天際閃過一道耀眼的雷霆，緊接着雷聲轟鳴。
“攔路者，死。”
蘇七身形一閃。瞬間消失在原地。
這些禁軍基本都是喫皇糧長大的，幾乎沒有什麼交涉的可能。
他出現在一名禁軍面前，一掌擊出,直接將那名禁軍擊飛，接連撞倒十餘人倒地不起，
蘇七的動作快如閃電，如同鬼魅一般忽隱忽現在軍隊中穿梭自如，令人無法捉摸，每一次出手都能擊倒一片禁軍。
這樣的效率，他眉頭一皺。
太慢了。
那就不要怪他手段有些殘忍了……
而在這時，那道耀眼的雷霆再次劃過天際，這一次似乎比剛纔更加明亮，讓人無法直視。
伴隨着雷聲轟鳴，整個長安城都震動起來，不可抵擋的偉力，降臨人間。
就如同軍隊屠殺流民，蘇七對上這些禁軍，也是一場屠殺罷了。
斑駁的血跡，鋪撒上幾百年都未曾有過戰爭的長安城內。
下一刻。如同浪潮般的甲重鐵兵鐵蹄踐踏着大地，發出隆隆的聲響，他們的盔甲在雷霆下閃耀着冷冽的光芒。
整個長安城彷彿都在顫抖，居民們驚恐萬分，但也有膽大好事者探出腦袋。
當重騎兵衝到蘇七面前時，他輕輕一揮手，天雷降下，恐怖的力量瞬間將整個騎兵隊伍撕碎。
後續騎兵們的戰馬受驚鐵蹄在空中亂蹬，盔甲撞擊聲此起彼伏。
這一幕讓好事的探頭打量着，他們無法相信眼前所見的一切。
重騎兵是‘朝堂’最精銳的部隊，而蘇七卻僅僅一揮手就將其擊敗。
“那，那是什麼妖法！”
“莫非‘天人’的路，在這裏當真要盡了嗎”
他們腦海中不可抑制的生出這個念頭，再也消抹不去。
這也是蘇七想要的結果。
‘暗殺天人’終究不是一個好的選擇。
‘天人’一死，朝堂絕不可能瞬間就分崩瓦解，如此龐然大物絕不是靠一人支棱起來的，羣龍無首隻會讓天下環境變得更亂。
死的人已經夠多了，再死下去，就要影響他的計劃了。
最好的結果就是像他這般，告訴對方‘我來殺你了，誰也攔不住，我說的。’
如此絕對的‘力量’才能夠威懾天下，讓他安然坐在那個位置上，至少明面上不會出現反對的聲音。
這一路上，再也沒有什麼可以阻擋蘇七的。
不……
還是有一人。
“我跟了你一路，蘇七，我覺得你並非什麼‘聖人’，你的目的性太強了，你明明有很多更好的解決辦法，你卻偏偏要選擇一條流血的路，你究竟想要做什麼？”
“天人一死，意味着天下大亂，絕對有千萬的家庭爲此破滅！”
“收手吧。”
“你的路，在這裏到頭了。”
這段時間一直不露水顯山的蘇沐雪攔在了蘇七前往皇宮的路上。
看着滿身血腥的蘇七，她終於下了判斷，也第一次阻止了蘇七的行動。
蘇七並不意外，或者說有些意外，蘇沐雪到這個時候纔出來阻止自己，在他預想中應該是更早纔對。
不過，這也算在他的計劃之內。
和蘇沐雪較量一番，也正好窺探一下‘天有多高’。
若連蘇沐雪都能輕易戰勝他，那他的計劃不過是如小孩子過家家一般蒼白可笑……
“那我不這樣做，千萬的家庭就能保住了？”
“有人居無定所，落魄在荒郊野嶺，明明他只需要再撐一段時間，就能等到梧桐教派粥，然而他沒有那個命。”
“有人身患疫病，問醫無門，被人如牲畜一般扎堆關在一起，只能默默看着自己離死亡越來越近。”
“我見過太多，太多……”
“你太天真了，讓開吧。”
他的行爲會造成多少人的死亡，蘇七又怎能不知。
只是，如今沒有哪一條路是不流血犧牲就能走下去的。
只能說，他走的不是最好的路，但也不算差了，畢竟流民只是愚蠢容易被左右，並不是傻的無可救藥，至少還是有一些分辨能力的。
“那些朝堂之上的‘大人’，對而他們而言與太陽無異。”
“他們沒有仰望太陽的資格與勇氣，他們可憐的認知連官分九品，而這九品各爲何劃分都不知曉，你讓他們怎麼脫離自己的階級？”
“但因爲無知，所以畏懼，趴在黑暗中，世世代代不得翻身？”
“我只想人人都有路走，人人都有飯喫。”
蘇七句句振聾發聵，直擊心扉。
然而蘇沐雪聽不懂……
不過，好在，蘇七也不是說給她的聽……
而是一雙雙黑暗中好事的眼睛。
或許這些人在長安城中過得還算不錯，他們無法體會蘇七的話。
不過沒關係，有些人就是管不住自己嘴的，他們會把這些話當做自己吹噓的資本。
到時候，該聽見的人自然會聽見。
蘇沐雪搖了搖頭：“這不是你的真心話……請你不要再錯下去了。”
蘇七有些詫異，到頭來他的計劃有如此不堪？竟然被一個‘傻子’看穿？
他不能讓蘇沐雪繼續說下去了。
“多說無益，各憑本事吧。”
蘇七週身開始瀰漫雷電的氣息。
蘇沐雪長嘆一口氣，抖去肩上的細雪。
她並未執劍。
但在蘇七的感觀中。
這天，這地，這風，這雪，這整座長安城，都散發着無可匹敵的鋒芒。
這當然是種錯覺。
只是意味着她對於劍的造詣，無人能夠匹敵。
隨後，她素手一擡，這漫天的細雪受到某種無形的牽引，竟在她手中凝聚成一柄渾身潔白的雪劍。
蘇沐雪的眸子此刻閃耀着銳利的光芒，她立身而起,手握雪劍，踏空而行。
此時，那柄雪劍匯聚着漫天的風雪與滾滾的氣浪。
終於，一道長達百丈的雪龍自劍尖沖天而起，其上附着着磅礴的靈力，帶着無可阻擋的氣勢。
一瞬間的交鋒。
雪龍在空中爆炸開來,化爲無數細小的雪花。
而在她周身所立的百丈方圓之內，所有的積雪和風霜都在這一擊之下煙消雲散。
而蘇沐雪手中的雪劍架在蘇七的脖子上，劃出一道血痕。
而她本人此刻正氣喘吁吁，裸露在外的皮膚的透露着漆黑的焦灼，一縷鮮血從她的嘴角滑下。
雖然外表有些悽慘，但，她贏了。
她不敢想象，蘇七是哪來如此渾厚的靈力……
可惜，他終究還是差了些戰鬥經驗。
只要她劍鋒再前進三寸……
“你輸……啊？！”
就在她說話間，雷霆衝擊着她全身，手中的雪劍也潰散無形。
蘇七不講武德，在她收手之後，偷襲了她。
“卑鄙……”
“謝謝誇獎，卑鄙從來都是勝利者的墓誌銘。”
“而且……”
蘇七壓低了聲音。
“我都走到這一步了，還會在乎卑不卑鄙？”
……
次日，‘天人’的頭顱被高掛在長安城的城門上。
他頭顱高懸，眼神輕蔑。
而蘇七，一人，一夜，破千軍萬馬取‘天人’性命的事情也傳開了。
一時間，身居高位者，人人自危，生怕蘇七夜晚來敲他們家的門。
於是，在沒有人敢反對，加上天上百姓的擁護下。
蘇七，成爲了新的‘天下共主’。
而蘇七上位第一件事就是……
開倉，放糧！
這也讓原本就擁護他的百姓各加讚不絕口。
只是，他做的第二件事，就讓人有些摸不着頭腦了……
“從山底開鑿蜀道上的仙山。”
只不過那山……
真的是他們人力可以挖斷的？
“若只是去病，而不尋找病根，我們永遠都只能疲於奔命，糧倉，我願意開放給你們，但是你們也好好看看，這‘朝堂’又還剩多少餘糧？”
“梧桐教聖女說過的話，很多人應該還有印象。”
“仙一日不死，地上就不會出現改變……”
“今天，罪人蘇七，想請仙赴死！”
是啊……
蘇七接過的不過是一個在風雨中搖搖欲墜的位置。
不過夠用了。
……
畢竟，無論蘇七去做什麼。
天下的流民，大抵都是願意去信的。
而且，現在，他們喫飽了。
該上路了。
ps：大家聖誕節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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