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在我手中，食之無味的白麪包，卻是別人的夢寐以求。
這是菲洛米娜姐妹進入公爵府的第三天。
這三天，她們感覺生活就像夢一般虛幻。
漂亮的女僕大姐姐幫她們洗漱，換上光鮮亮麗的小裙子。
起初，姐姐還是有些抗拒的，自卑的她認爲自己會弄髒這幅一看就價值不菲的裙子。
後來在女僕的勸說下，才逐漸接受了她眼中昂貴的裙子，不過是公爵府邸中一些淘汰準備要丟棄的衣物罷了。
還有喫不完的食物，姐姐貧瘠的詞彙根本形容不出那種味道，總之就是非常非常好喫。
雖然在女僕口中，這些也只是下人們都能夠享受的食物。
“不出意外的話，這是命運對我的饋贈。”
菲洛米娜姐姐如此想到。
然而抱着如此念頭的還有……
坐在公爵府邸的四樓露天平臺上，歐西利斯看着下面在草坪上沐浴陽光的姐姐。
他愜意的抿了一口紅茶，手中審視着前兩天命令下人調查出來資料。
“菲洛米娜姐妹，來自於極東的小鎮，但最近三個月的行程中找不到接觸‘源’的明顯跡象。”
可能是這對姐妹隱瞞了真相，也可能是在荒郊野外一些事情無法追溯。
歐西利斯公爵還是比較傾向於後者。
這對姐妹甚至進入特諾蒂奇月城，都是偷偷從東部的城門趁守衛不留神，跟着商人的馬車一同溜進來的。
“得從她口中得到那頭‘源’的消息。”
因爲歐西利斯公爵不確定，出現問題的究竟是菲洛米娜妹妹，還是傳染她的‘源’本身足夠特殊。
歐西利斯摸着下巴開始嘀咕：“你覺得呢。”
歐西利斯公爵看似自言自語。
他身後明明空蕩蕩，卻傳出悶沉的男子聲。
“她被‘源’傳染之後，對魔力的抗性應該是非常高的，催眠術這類低等級的技能，能難發揮作用，而且妹妹的警惕性明顯比姐姐高，我看見她眼中閃過懷疑，所以一時半會，估計不會給你交代的，如果使用暴力逼問的話……”
歐西利斯公爵聲音驟然提高三分，臉上寫滿了不悅：“說什麼傻話呢？我可是歐西利斯公爵，我是人類的英雄，像會對平民使用暴力逼問的人？”
“大人，這裏就只有你和我。”
歐西利斯輕輕拍打自己的臉龐：“害……面具戴久了，有時候，分不清哪個纔是真的自己，我分不清啊……”
“洛薩，你跟我多久了？”
“歐西利斯大人，三十年。”
“三十年，真快啊，當初被我收留的孤兒，如今變得比我更高了。”
“跟了我三十年，爲什麼還是這麼不愛動腦子？這麼簡單的事情，明明讓她自己告訴我不就行了？”
“可是……她對您抱有戒心，這樣一問的話，只會加重懷疑？”
坐在樓上，歐西利斯指着下方的草坪。
菲洛米娜姐姐，坐在草坪上，賊兮兮的從懷裏摸出一樣東西。
如捧着聖物一般，一雙眸子中閃爍着光。
白白的，香香的，軟軟的，會是什麼呢
當然是小……白麪包。
這個時代，白麪包可是稀罕貨，一般只有貴族家裏比較常見。
濃郁的奶香瞬間充斥菲洛米娜姐姐的鼻腔。
她從未聞過如此香甜的氣息。
口腔不受控制的開始分泌唾液。
忍不了了！
一口咬下去。
濃郁的牛奶味，柔軟觸感只是一觸碰牙齒就被割裂成兩份。
原來……進食也可以是一種享受？
而不是單純爲了活着？
這一刻，她覺得她們姐妹終於成爲了‘幸福’的人。
她們這一生，別說美味的食物，就連死掉的老鼠肉，也是好東西。
哪裏享受過這種待遇？
菲洛米娜姐姐小臉紅撲撲，狼吞虎嚥的將手中的麪包三下五除二就啃得只剩最後一小塊。
只剩下這麼一小塊，菲洛米娜姐姐反而有些不捨得吃了。
像一隻偷魚的小貓一樣，一直用舌頭舔着最後一點白麪包。
……
歐西利斯公爵靜靜地注視這一幕，嘴角的笑容
“什麼戒心？你看，這對姐妹多可憐啊……”
“她們從未見過光明，你只要給她們一點光明，她們就會努力的成長，多麼好的孩子啊。”
……
“誒，就喫完了？”
菲洛米娜姐姐呆呆眨了眨眼。
她第一個反應，不是懊悔自己喫的太快，浪費了這美好的食物。
而是……期待。
因爲，明天還能繼續喫到這麼美味的食物。
不對……
她怎麼會生出這種理所當然的念頭？
歐西利斯公爵免費幫妹妹治病，還負責兩人的喫住，自己憑什麼理所當然的去期待歐西利斯公爵大人每天都給她們派發昂貴的白麪包？
隨後，就是一股恐慌的感覺直衝心頭。
現在的她這輩子中最幸福時光沒錯……
但是，妹妹的病，會被治好的，到時候她們就該滾蛋了吧？
離開這個地方，繼續去有一頓沒一頓的流浪。
那時候，還會有歐西利斯公爵，還會有口嫌體正直的金髮大姐姐這樣善良的人麼？
換句話，在這裏繼續待上一段時日，還能否接受以前那樣的生活？
菲洛米娜姐姐臉上的笑容消失了。
從口袋裏摸出兩顆不捨得丟的彩色蘑菇。
她帶着猶豫，還是將一顆有略微毒素的蘑菇塞進嘴裏。
一種噁心的不適感直接從咽喉中涌了出來。
世上，怎麼會有這麼難喫的東西？
明明是以前視若珍寶稀有食物，卻在白麪包的襯托顯得無比噁心。
這種變化，讓她感受到恐懼……
體驗過幸福的她，還能繼續以前的生活，還能繼續頑強的活着？
那妹妹的病，要是治不好，她是不是就能一直待在這裏了？
一瞬間，菲洛米娜姐姐身體僵硬，羞愧涌上了心頭。
她爲何會生出如此陰暗的想法？
空氣一點點沉默下去，最終化作一聲嘆息
也不知道妹妹治療的怎麼樣了，以前遇到困難的時候，她們姐妹就會互相鼓舞，現在……妹妹卻不在身邊，她有些難以適應。
菲洛米娜在草地上縮成一團。
妹妹那麼聰明，到時候一定會想出能讓兩人留在歐西利斯公爵府邸的辦法對吧！
只是當一個最下等的僕人，也可以很滿足的。
而且歐西利斯公爵大人這麼善良，一定會同意的對吧？
……
“洛薩，你看不明白麼？在我手中，食之無味的白麪包，卻是別人的夢寐以求。”
“懷疑？警惕？呵呵，讓她們喫上半個月的白麪包，我想就算是趕，也難趕走了，她們只會哭着叫着，跪在地上，聲嘶力竭的哀求我能留下她們。”
“到時候，她們就會成爲我手中忠心耿耿的狗，誰說我的不對，她們就會去咬誰，不管別人說我什麼壞話，她們只覺得是別有用心的人在詆譭我，哪怕有人揭露真相，她們也只會覺得……”
“噁心的畜生，竟然敢挑撥她們與我歐西利斯公爵大人的關係。”
“我在她們心中的光輝偉岸，無可代替啊。”
然而，歐西利斯身後那人，半天都沒有接上一句話。
最後不知過了多久，才傳出一聲略帶顫抖的聲音：“所以……歐西利斯大人，您在我心中偉岸的身影，也是這麼來的麼？”
歐西利斯釋懷的笑了：“洛薩，你終於學會動腦子了？不枉我說了這麼久，雖然就差明示，但對你而言，也是不小的進步。”
“你確實是這麼來的，你知道麼，你的父親是死在我手中的，你的母親也是，他們背叛了人類，私下勾結魔族，你父親被我一劍削下頭顱，而你母親抱着我的腿，懇求我，放過她的孩子，我直接一劍從她身後將她洞穿。”
那聲音顫抖的更加厲害：“您……我？”
歐西利斯感受到背後幾乎實質的殺意，後門大開，完全沒有設防的意思：“怎麼？想爲你的父母復仇麼？”
“你是我教的，現在一對一的情況，你有兩成的機會戰勝我，也是你這輩子唯一一次有可能手刃仇人的機會。”
“您……可以不說的……說出來……我……何必……”
歐西利斯無奈嘆口氣，搖了搖頭：”可是，你這些天，一直在查啊，想知道可以直接來問我啊，何必呢。”
洛薩身上的殺意消散了幾分，確實如此，因爲……有人告訴他，歐西利斯公爵就是他的殺父仇人，起初他是不信的，可是對方給出了一條條證據，都直指歐西利斯公爵。
所以他才揹着歐西利斯公爵調查這真相。
可沒想到，對方似乎根本就沒有要隱瞞的意思。
“我不曾後悔過啊，洛薩，再來一次，我也會毫不猶豫的斬下你父親的頭顱，就算你現在在這裏將我擊殺，我也不會後悔當初放過了你。”
“因爲，我問心無愧，背叛人類，就是該死！”
洛薩沉默了，得知真相，他反而沒有太多的憤怒。
“你要是覺得無法接受，又下不了手，去找管家拿一筆錢吧，從此山高路遠。”
“拿多少？”
“隨你。”
又是長時間的沉默。
洛薩陷入了天人交戰中。
一邊是背叛魔族，甚至沒有印象的血緣父母，一邊是養育他三十年的歐西利斯公爵。
“其實，你也沒必要太恨我，你自己想想吧，如果你父母活着，這種勾結魔族的叛徒會帶你過什麼樣的生活？我待你，不差吧？多少人夢寐以求過上這種生活？我覺得，我對得起你。”
“歐西利斯公爵大人，不差。”
“當然，這些都是我的一面之詞，如果你不相信的話，可以繼續調查，我公爵府的人手你自由調動吧，就你那一點勢力，查到何年何月呢？”
話說到這份上，洛薩心中再無疑惑，若不是心無愧疚，怎麼能如此寬容？
他從黑暗中走出，單腿跪地行最高的儀式：“屬下洛薩，願爲公爵大人，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嗯，我想你的心有些亂了，先退下休息兩天吧，既然你終於放下心中的芥蒂，有些事，你也該早知道了。”
“三天之後的晚上，我要奪取城主之位，你準備一下吧，我需要你的幫助，洛薩。”
“是！洛薩的劍刃隨時準備指向公爵大人的敵人！”
洛薩告退不到片刻。
帕魯帶着一臉打着哈欠的睏意從樓下走上來與洛薩擦肩而過。
他到歐西利斯的身後：“公爵大人，你交代的事情，妥了。”
“做的乾淨麼？”
“乾淨，一個不留。”
“罪名呢？”
“勾結魔族的漏網餘孽。”
“哈哈哈哈，好，還是帕魯你做事，我放心。”
帕魯擺出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歐西利斯公爵看在眼裏，像這種表情，又或者‘我有一句話不知道該不該說’，其實就是管不住嘴，想說，又怕惹麻煩，先給打個預防針。
“有話，說吧。”
“歐西利斯公爵大人，洛薩那小子，也就七階九級，有必要這麼大費心思？還不夠我一隻手打的，還演這麼一齣戲……我覺得有點……”
歐西利斯目光深邃：”有點浪費對吧？”
“帕魯，因爲你是帕魯，所以你不會懂的，這是御下之道。”
“我現在乾的事情是見不得光的，手下能力不足，我可以步子放慢一些，但手下不夠忠心，纔會壞了大事的關鍵……”
“我寧願什麼都不做作，也不要犯錯。”
“就比如說，三日之後的奪城計劃，我需要確保萬無一失，帕魯，隱藏在暗處的魔法陣都檢查過了麼？這件事交給別人，我不放心，洛薩那小子終究靠不住的，你纔是我最信任的人啊。”
你纔是我最信任的人啊。
帕魯瞬間有種士爲知己者死的感覺，話語都帶上結巴：“檢查……檢查過了！就是有一處隱藏在水牀地下的魔法陣，被人惡意破壞了，水牀都被弄炸了，昨天我已經找人去修復了，我現在馬上去跟進修復進度。”
“嗯，辛苦了你帕魯。”
“不辛苦！爲歐西利斯公爵大人服務！”
終於，手下都退走了。
歐西利斯這才又揭下一層面具：“分不清啊，我分不清。”
“人狗分不清。”
“呵呵，我究竟是養的一羣手下呢，還是一羣爲我賣命的狗？”
“只需要簡單的話語，就能讓他們爲我拋頭顱灑熱血，我爲什麼要吝嗇這種不值錢的東西？”
歐西利斯搓了搓自己有些僵硬的臉，勉強擺出一個溫和的笑容。
他朝樓下走去。
在草坪中，對着菲洛米娜姐姐露出溫和的笑容：“過得還習慣麼？要是不習慣的話可以給我說，不用客氣，我很好說話的。”
菲洛米娜姐姐受寵若驚，沒想到公爵大人在意她這種小人物的感受？
“公……公爵大人？”
“你妹妹的治療，有些棘手，需要留下來長時間的治療，但，她好像對我感觀並不好……”
“你找你妹妹商量一下吧，我尊重你們的意見，去留隨意。”
菲洛米娜姐姐一時癡了，天下竟然有如此善良親民的公爵？
外面那些說公爵壞話的傢伙……究竟是一羣什麼醜惡的東西……
ps：服了你們，天天章節末尾刷圖片，究竟是誰帶的頭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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