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搖擺
那些家奴多多少少也是聽過西山村的事,見秦老二忽然變成那副模樣,不少人已猜到吳成等饒身份,又見四周彪壯的漢子惡虎一般撲來,再憨傻的也知道大事不好,頓時一鬨而散、抱頭鼠竄起來。
這些家奴手裏也拿着刀槍、人數還比旗軍多,可誰也不願因爲幾畝薄田平白丟了性命,連領頭的管家都嚇得癱了,他們也不敢出頭和衛所兵動刀,只能慌不擇路的四處亂竄,可四周圍觀的村民攔住了他們的去路,急得幾個家奴厲聲呵斥,讓擋在身前的村民快快讓路。
但村民們一時也被這突然的變故驚住,縱使前排的聽話讓開,後面的還不知道發生什麼,都在拼命往前擠想看個熱鬧,把每個方向都堵死,這幫家奴逃無可逃,被旗軍一一追上、打翻綁縛。
那秦老二也被緊緊綁了起來,拖死屍一般拽到田邊一棵樹下綁住,村民們見狀,紛紛興高采烈的指指點點起來,人羣之中隱隱爆發出一陣歡呼之聲。
吳成順着歡呼聲看了兩眼,嘿嘿一笑,一巴掌扇在那秦老二的臉上:“呵!你這廝平日裏也是個欺壓良善、喪盡良的傢伙吧?若是今日就在這些佃戶百姓面前把你宰了,又不知多少人會把我們拜成救苦救難的菩薩了!”
“與人無干!與人無干!都是秦老爺要做的啊!”秦老二臉上塗了粉一樣的白,眼淚鼻涕瘋涌而出,身子抖得連樹幹都抖了起來,用盡力氣嚷了兩聲,胯下一溼,一股惡臭散了出來。
吳成捂着鼻子退了兩步,洪主簿這時又湊了上來:“好漢,如今和西山村的情況不同,就在秦大善饒眼皮底下,綁人是一回事、殺人可就是另一回事了,秦家必然不會善罷甘休,跟他們拼個兩敗俱傷你死我活,豈不是白白讓別人撿了便宜?”
吳成愣了愣,眯着眼瞅了洪主簿兩眼,哈哈一笑,親自爲他鬆了綁:“洪主簿提醒的是,你放心,我自有分寸。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我只管清丈分田,和秦大善人如何相處,全看他曉不曉得事!”
精美的瓷杯在地上摔個粉粹,那秦大善人猶不解氣,又抄起一個花瓶高高舉起,狠狠在腳下摔成碎瓷,這才上氣不接下氣的坐回椅子上,歇斯底里的吼着:“叫人!把家丁護院都招集起來!把銀子都拿出來招人!老子今日不滅了這羣賊丘八,枉爲人!枉爲人!”
“爺!萬萬不可啊!”一旁的妾趕忙上前勸,拍着秦大善饒胸口安撫着:“爺,那幫賊丘敖底是當地的衛軍,他們手裏有刀子……”
“我手裏就沒刀?我手裏連虎蹲炮都有!”秦大善人大發雷霆,暴怒的打斷了她的話:“衛所兵是個什麼鬼樣子?能戰的有個幾十人頂了,爺爺散盡家財還不能買來幾十個高手?滅了他整個百戶所,也要出了這口惡氣!”
“爺,萬萬息怒,莫氣壞了身體啊!”那妾暗暗翻了個白眼,臉上卻是一臉急洽關心的樣子:“爺,奴也和爺一般憤恨,但爺您細細想想,那些賊丘八在西山村殺人、在大莊子村綁人,是爲了對付咱們秦家人嗎?本就是無妄之災,爺又何必替他人出頭呢?”
秦大善人氣息慢慢平緩下來,狠狠拍在椅上,手都拍得通紅:“直娘賊!他張家和京師的大人鬥法,怎麼每次遭殃的都是我秦家?我老秦世代良善,怎的就這麼倒黴,被他們夾在中間當球踢!”
“爺的對,張家和京師的人鬥法,關咱們什麼事?爺何必去湊這個熱鬧?”那妾見秦大善人怒意漸消,繼續勸道:“爺,張家有聖恩、有官位保着,咱們呢?您的助力不過是個知府,還是個表的兄弟,平日裏幫忙遮掩看護沒問題,但真碰到大事,能靠得住嗎?”
“爺,您請細思,若是您一時激憤和那百戶所拼個兩敗俱傷,張家可會助您分毫?怕是巴不得您被朝廷辦了,好分了您的家產!張道河是個多麼貪暴的人您又不是不知道,當年他是怎麼欺負杜家那孤兒寡母的,爺您若是留個殺頭的把柄在他們手裏,難道不會故技重施對您下手嗎?”
秦大善人凝眉沉思一陣,點點頭:“這話在理,那如今這局面,我該如何是好?”
“爺只要坐山觀虎鬥便是!”那妾微微笑了笑,出謀劃策道:“依奴看,這些賊丘八清丈田畝不過是京師的人對付張家的手段而已,他們哪敢真的清丈?不怕得罪整個山西乃至下的士紳?當年張居正是個什麼下場,京師的那些大官,哪個能比得上張居正的權勢?故而只要張家和京師的大人們鬥法有了個結果,這清丈之事自然不了了之了。”
“爺,我們就讓他們清、配合他們清,他們要分田,我們就分田,留得青山在、還怕沒柴燒?等日後他們鬥法分出勝負,這些賊丘八要麼被張家滅了、要麼就立功高升,到時候再把田土拿回來便是,那些個賤民佃戶,沒了衛軍在背後撐腰,還能反了不成?”
“有理!有理!”秦大善人喜笑顏開的在妾臉頰上啄了一口:“那我就稱病在家躲着,等他們分個勝負再!”
“爺,稱病可不行,還得辛苦您多往張家跑跑……”妾搖了搖頭,推了一把秦大善人:“如今衛軍勢大、張家陷在朝中黨爭地位不穩,故而勢弱,這時候咱們若兩不相幫,便是扶強而攻弱。”
“張家此時最爲敏感,他日萬一翻了身,咱們兩不相幫的事他們必然記恨在心,故而奴以爲,哪怕咱們要坐山觀虎鬥,也得擺出一副爲張家盡心盡力的態度,事可以不辦,但態度必須擺到位!”
“有理!有理!”秦大善人哈哈大笑起來:“去讓人準備禮品,我現在就到張老二的莊子裏哭喪求助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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