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3章 召對
領路的曹化淳聽到動靜轉過身來，吩咐身邊的內侍去扶楊嗣昌，微笑着道：“楊御史，子等的焦急，不是休息的時候，勞您堅持堅持，咱家再提醒一句，您也別嫌咱家聒噪，子心情很是沉鬱，您話可得注意些。”
“謝曹公公提點！”楊嗣昌恭敬行了一禮，心中卻冷哼一聲，按照往日的規矩，百官面見子，總得給這些子身邊的太監準備些孝敬，免得這些傢伙私下裏在子面前亂嚼舌頭，可這一次曹化淳卻分文沒收，反倒對他客客氣氣的，楊嗣昌當然不會真的以爲是曹化淳好心，必然是子準備對自己大用了。
可在如今這朝堂，被子重用，和坐在刀尖上有什麼區別？
楊嗣昌抖擻精神，跟着曹化淳一起行了一陣，來到煤山東坡一處視野開闊之地，卻見一棵歪脖老槐樹下，身穿黃袍的大明子崇禎正立在雪中，俯瞰着大明京師。
楊嗣昌趕忙行禮，崇禎卻擺了擺手，讓一名內侍去爲楊嗣昌撐起傘蓋遮雪：“楊卿來了，這大雪紛飛的，又是私下召對，不必多禮了，過來與朕一起看看這京師城。”
楊嗣昌聽話的立在一旁，崇禎掃視着在大雪中銀裝素裹的京師，閒聊一般的着：“先帝在時，朕年幼，尚未就藩出閣，先帝與朕兄弟情深，允朕暫居慈慶宮後的勖勤宮，朕偶爾在這紫禁城中游耍，有一日，登上這煤山，就在此處俯瞰京師，彼時震撼之心無以言表，百萬之民、樓閣林立，在這煤山之上，也一眼望不到頭，當時朕就在想，是何等的盛世，才能擁有這麼一座恢宏的京城。”
楊嗣昌俯瞰着京師城，深吸口氣，答道：“成祖治隆唐宋、遠邁漢唐，故而有此盛世之都！”
“治隆唐宋、遠邁漢唐......”崇禎默默唸了一句，苦笑一聲：“兩百餘年，傳到朕的手裏，這大明的下，怎麼變成了這麼一副樣子？”
“東虜北虜造亂於外，山陝甘寧賊寇反亂不斷，山東兵變、河南民亂、江南奴變、湖廣苗亂、福建廣東西番海寇滋擾沿海、安南莫氏侵襲廣西、雲南普名聲大興彝亂、川貴奢安殘部依舊造亂不止......”崇禎深深嘆了口氣：“這大明下，沒有一處完好的地方，朕整日殫精竭慮，這下卻依舊一的敗壞下去......”
崇禎頓了頓，扭頭看向楊嗣昌：“楊卿，你朕還能中興大明嗎？你這大明下，還能有一擁有成祖時的盛世景象嗎？”
楊嗣昌心中一酸，雙目清明而堅定，慷慨激昂的答道：“陛下，時局艱難，但國事並非不可爲，國朝尚有忠臣良將，尚有兩京一十三省，陛下只需堅定信心、選賢用能、君臣上下一心、共克時艱，必然能平靖大明下！”
崇禎怔怔的看着楊嗣昌，這位年輕的御史的進言，不知怎的，忽然讓他想起袁崇煥來，當年袁崇煥平臺召對，也是和楊嗣昌一樣看起來自信滿滿、慷慨激昂，最後卻五年平遼平到了自己門前，讓崇禎感到深深的恥辱和背叛，一怒之下將他凌遲處死。
崇禎沒有迴應楊嗣昌的話，扭頭看向東北方向，大淩河之戰大明可謂大敗虧輸，崇禎心裏清楚，此戰戰敗有兩條主因，一則戰走不定，孫承宗主張放棄大淩河、丘禾嘉卻主張堅守大淩河，兩人互不相讓，以至於要走不走、要戰不堅，戰守準備並不充分，東虜襲來之時便匆忙迎耽舉止失措。
二則，在於遼東軍將官吏不合，自己想拿來替代祖大壽的吳襄不服丘禾嘉，祖大壽不服孫承宗，孫承宗和丘禾嘉之間也矛盾不斷，遼東的官將互相扯後腿，又怎能贏得了上下一心的東虜？
啓年間，袁崇煥任遼東巡撫，同樣主持修築大淩河城，但東虜大軍一來，他便果斷退兵收縮回錦州，據守寧錦獲得寧錦大捷，袁崇煥是個膽大妄爲的，拿着尚方寶劍就敢私斬大將，又有啓年間的成功案例，哪怕得了自己的聖旨，依他的性格恐怕也會擅自退兵縮回錦州，不會像孫承宗一般被一道聖旨就逼得出兵。
袁崇煥或許無能，但他主政遼東三年，遼東的軍將官吏被他壓得服服帖帖，面對這麼一個真敢拿尚方寶劍斬殺大將的瘋子，誰敢在他面前炸毛？
崇禎幽幽嘆了口氣，若是袁崇煥還在遼東，此次大淩河之戰，也許會有一個完全不同的結果吧！
崇禎收回視線來，上下打量着楊嗣昌，只見他不卑不亢的立在原地，低着頭等着崇禎繼續話，不由得又嘆了口氣，這楊嗣昌是個有能力的，但他的能力真的能平靖下嗎？恐怕又是個如袁崇煥一般滿嘴大話的傢伙，三分才幹吹成十分。
可如今的大明，又有幾個官不是牛皮吹上的呢？又有幾個官吹牛之後，真正敢主動擔責做事的呢？
“也許.....該給他一個機會.....”崇禎心中默唸着，擡了擡手：“楊卿，你此番話深得朕心，你的才幹朕一貫欣賞，此番召你前來，也是想知道你有什麼法子，能解此局。”
楊嗣昌正要話，崇禎卻擺了擺手打斷了他：“你上的奏疏，朕都看過了，朕清楚，這些奏疏，朝中百官都看着，很多話不能在奏疏裏，在這裏，你可以暢所欲言，無論什麼，朕都不會怪罪。”
崇禎擡頭掃視四周，周圍的內侍宮女都識趣的退開，只有王承恩和曹化淳留下來撐着傘蓋，崇禎輕輕點點頭：“楊卿，你來之前，朕便有了決定，你父親不再戍放袁州，讓他白身回鄉去吧，你升任兵部右侍郎，暫且入京，伴朕左右吧。”
楊嗣昌心頭一顫，子開了條件，自然是爲了讓他毫不隱瞞的獻策，若是自己的策略不能讓子滿意，這些優待不過是過眼雲煙。
“臣謝陛下隆恩，必拼死以報君恩！陛下，臣腹中確有幾條粗陋之策，供陛下抉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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