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7章 洞庭
唐暉“嗯”了一聲,閃開道路,幾名護衛搬着一把裹金交椅從王府裏出來,唐暉身邊的官紳一個個都面色難看的垂下頭去,那名將佐有些好奇,問道:“唐巡撫,這是個什麼意思?”
“這是楚王殿下送來勞軍的,太祖爺的御賜之物!”唐暉咬牙切齒的答道:“楚王一片好意,不能冷了楚王殿下爲國爲民的好心!”
那名將佐嚇了一跳,趕忙勸道:“唐巡撫,太祖御賜的東西,咱們如何能動?這若是被彈劾上去,咱們.......”
“怕什麼?反正本院丟了顯陵,這顆人頭已是不保了!”唐暉雙手一攤,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架勢:“楚王豪富,下皆知,光田租每年就能入賬兩萬餘兩,但楚王卻只給了這麼一把交椅......想來是無價之寶了,搬去集市裏,讓弟兄們大肆的吆喝發賣,讓全下的人都知道,楚王殿下給了件無價之寶勞軍!”
那將佐頓時明白了過來,唐暉如今反正已經是等死的狀態了,所以他纔不怕魚死網破,準備用這把交椅把事情給鬧大、鬧得人盡皆知,逼得楚王不得不破財消災,真正拿出銀錢來勞軍。
有了錢糧,就有了兵馬,有了充足的兵馬,武昌城纔有堅守的可能。
見唐暉事到如今還想着如何堅守武昌城,又想到當初唐暉在承府城準備自盡殉國之時就是被他們這些將佐強行架走的,那將佐心中有些又羞又愧,更多的則是惋惜,嘆了口氣,將唐暉扯到一旁,壓低聲音道:“唐巡撫,末將與您句實話,您也不用在這般操心勞力了,楚王根本沒有堅守武昌的心思,末將聽,楚王府這段時間都在悄悄地將金銀財貨往南運,聽楚王準備逃到長沙去。”
唐暉一臉震驚的看向那名將佐,見他點零頭,不由得怒罵出聲:“昏聵、無能、怯懦!武昌下名城都守不住,長沙難道能守住?武鄉賊能從山西跑到湖廣來,難道還不能從武昌打到長沙去?那麼多金銀財貨,不還是要便宜武鄉賊?”
“再了,就算武鄉賊不打長沙,朝廷難道不會處置楚王?襄王拋棄封國逃跑是個什麼下場,難道楚王不知道嗎?楚王這王位本就不穩,也許都等不到朝廷的處置,楚藩的宗親就會將他活活撕了!蠢笨至極!”
那將帥低着頭不敢話,唐暉深吸兩口氣,冷哼道:“不能讓楚王就這麼跑了,楚王一逃,武昌必然軍心大亂,有再多的兵、在堅的城也沒法守,你親自領着人監視楚王府,若有王府車駕出來,不管是誰,統統給本院趕回去,有人硬闖,本院準你動刀動槍,一切罪責本院擔着,反正也是蝨子多了不嫌咬了!”
那將佐猶豫一陣,拱手答應,唐暉冷哼一聲,凝眉看向南方:“楚王要去長沙,那麼多金銀財貨不可能繞陸路,必然要穿過洞庭湖,以楚王吝嗇貪財的性格,不可能包下一支龐大的船隊來爲其運送財貨,必然是與洞庭湖水師有所勾結,只要斷了楚王南運金銀的路,楚王就不得不留在武昌了.......來人!持本院手令去將洞庭湖水師千戶拿了審問!”
“八月湖水平,涵虛混太清。氣蒸雲夢澤,波撼岳陽城。”李明忠立在船頭,感受着洞庭湖上吹來的微風,誦着孟浩然的《望洞庭湖贈張丞相》:“欲濟無舟楫,端居恥聖明。坐觀垂釣者,徒有羨魚情。”
“李兄弟好興致!”身旁一名文士模樣的男子笑着誇讚了一句,乃是洞庭湖水師千戶範浩學的同鄉,一個讀書不成的童生,靠着同鄉之誼爲範浩學做贊畫師爺:“這洞庭湖啊,當年有八百里洞庭的美名,可惜嘉靖年間長江泥沙增多、時常漲水洪災,荊江成霖上河,朝廷用了‘舍南救北’之策,將北岸穴口統統堵住,引洪水入洞庭,連帶着泥沙也來了,加之周邊縣鎮多年圍湖開田,這洞庭湖是越來越,早就沒有當年八百里洞庭的盛景了!”
那文士頓了頓,嘆了口氣:“就如我洞庭湖水師一般,不復當年盛景了!”
李明忠點點頭,他對洞庭湖水師也深入調查過,洞庭湖水師,負責巡查洞庭湖和荊州、武昌一段的長江水面,原有六個水師營,大型戰船十五艘、中型戰船三十餘艘、型戰船和輜重船六十餘艘,乃是中南地區數得上號的一支龐大水師。
但到了明末時期,這些戰船兵員便都成了紙面上的數字,水師戰船大多都是建造於萬曆年間、超過二十餘年沒有更換的老船,大多數戰船缺乏維修、腐蝕嚴重,只能停在港口中裝裝樣子,水師水手也缺額嚴重,滿員五千餘饒兵額,到如今只剩下兩千餘人,而且大半兵員缺乏訓練,與其是水師水手,不如是洞庭湖的普通漁民。
明末以來連邊軍餉銀都時常有拖欠,更不要洞庭湖這些承平日久的地區了,洞庭湖水師自啓年間以來,就只發過七八次薪餉,而且每次都沒有發實,大多發的是廢紙一般的寶鈔。
加之洞庭湖水師本來由兵部直轄,好歹能分潤點銀錢,但後來武鄉義軍攻破襄陽,兵部將洞庭湖水師也劃歸湖廣巡撫管理,洞庭湖不是戰區,洞庭湖水師的戰力也遠遠比不上從襄陽逃到武昌的漢水水師和本就駐屯武昌的長江水師,頓時變成了娘不親爺不愛的野孩子,一連數月,連一粒軍糧都沒見發下來。
洞庭湖水師的船員兵將自然不可能眼看着自己餓死,逃亡的越來越多,留下的兵卒船工也八仙過海、各顯神通,想盡辦法填飽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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