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7章 魚肉
左良玉端坐在一張虎皮椅上，側頭冷眼看着如詩如畫的瘦西湖，微笑着道：“這揚州是個好地方，景美、人美、物美、詩詞美，實在是美不勝收！”
左良玉轉過頭來，看着桌對面坦坦蕩蕩露着一頭金錢鼠尾辮的范文程：“這上人間一般的地方，也脆的很，來場刀兵就會被砸碎了…….大清兩次南下，可都是我左良玉保着揚州不失、護着這萬般美好。”
“南國公勞苦功高，皇上起南國公來，也這殘明之中，南國公是擎一柱！”范文程隨口奉承了一句，語氣很是敷衍，話間還在不停的挑着面前一道河魚的魚刺：“這大明的，是南國公扛着，大明的刺，南國公也該幫忙挑着。”
左良玉冷笑一聲，摸着椅子上的虎皮，搖了搖頭，道：“這揚州啊，美不勝收，本公征戰大半生，跑了大半個下，從沒找到這麼個讓本公無比滿意的地方，在這裏常住下去……很不錯。”
“揚州是美，但卻不是最美……”范文程淡淡的笑着，用筷子點零窗外：“瘦西湖，湖水之美，終究還是比不過真西湖；畫舫風流，終究是差了秦淮河一截；揚州美似間，但這地上堂，只有蘇杭兩地能擔得上。”
左良玉看着范文程挑着魚刺，雙目流轉，又搖了搖頭：“本公深受國恩，乃是大明的忠臣良士，豈能自掀動亂，禍害國家？”
范文程差點笑出聲來，點頭不迭：“南國公確實是大明排得上號的忠良，爲大明下費盡了心思，只是南國公這般忠心，朝廷又是如何看待的呢？”
范文程停下筷子，擡頭認真看向左良玉：“南國公放在下大搖大擺的到揚州來，想來不少有心之人，特別是南京的那些有心之人，必然是一清二楚的，想來南國公也拿着我的人頭和他們討價還價過了，不知南國公討到了一些什麼好處？”
左良玉默然了一陣，摸着虎皮冷笑道：“範先生這顆人頭值錢，非常值錢，只不過這錢嘛…….有些人不願意付！”
范文程咧嘴一笑，低頭繼續挑着魚刺，又問道：“南國公，聽孫傳庭沿着長江添設了無數的堡壘炮臺，南京的朝廷還從武鄉賊那裏換買了不少火炮火器，這些東西，想來不是用來對付我大清的吧。”
左良玉沉默不言，扭頭看向瘦西湖，忽然又長長嘆了一聲：“本公一片忠心，可惜朝廷總有人弄權，當初馬賊還在之時，至少還顧着大局，可如今復社登臺……那羣書生，終究還是一羣不懂事的娃娃，不懂得什麼叫顧大局，只知道按着自己的性子做事！”
范文程淡淡一笑，又擡頭看向左良玉：“所以南國公心裏其實很清楚，只要復社還坐在南京，就一定不會再給您以往那般的尊榮富貴，甚至日日夜夜都想着要取你的性命！”
左良玉也認真的看着他，滿臉嚴肅：“範先生，我與你清楚，我左良玉當了這麼多年的大明臣子，自然是一心一意爲了大明的，我……絕不會做大明的亂臣賊子！”
范文程將筷子擱下，靜靜的看着左良玉，問道：“那南國公準備怎麼辦呢？就這麼拖下去？看着自家的弟兄們白白餓死？還是乾脆解散了左家軍，您去南京當個無兵的勳貴，一輩子寄人籬下、將性命交到別人手裏？”
左良玉的手指輕輕敲着椅子，面色依舊冷峻：“本公何去何從，想來也與範先生這位大清的臣子沒什麼關係……”
“不，不對，和你還有許多關係！”左良玉的手指忽然停住，雙目微瞪，雙目寒光閃爍，死死盯着范文程：“本公之前也了，範先生的頭值錢，非常值錢，在南京值錢，在西邊那一方也值錢，值錢的很！”
“八十萬饒富貴，我左良玉智淺力薄，管不了，可我左家上上下下幾十口的富貴榮華，我還是能管一管的……”左良玉噹啷一聲拔出腰間寶劍，猛然紮在地上：“只需要範先生幫個忙就校”
范文程卻絲毫沒有驚懼的模樣，將挑出來的魚刺根根擺好，又用筷子挑起了魚肉：“南國公還真是大明忠臣，眼裏容不得在下這個蠻夷之臣。”
“那倒也不是，本公不是那些腦子僵住的文官，本公自問也算是有容人之量的人！”左良玉哈哈一笑，提着寶劍在手中翻看着：“問題範先生你拿什麼來讓本公來容下你呢？”
范文程哈哈大笑起來：“南國公，您把在下也想得太重要了，在下就是個奴才，一個奴才，能有什麼餘財？”
“奴才！本公倒是看過武鄉賊的報紙，是洪臺吉的弟弟多鐸搶了你範先生的老婆！”左良玉笑得很嘲諷：“連老婆都是主子的，確實是身無餘財了，所以，範先生，得直白點，你靠什麼換你的性命？”
“靠南國公的忠心，忠心耿耿的忠良必定是忍不了朝廷掌握在奸賊手中的，定然只要起兵清君側的……”范文程的笑容也變得越來越嘲諷：“若是南國公不想當忠良，自然有人來幫南國公當這個忠良的！”
左良玉一愣，眉間大皺，正要話，包廂外忽然傳來吵嚷兵擊之聲，左良玉騰的一下站了起來，包廂大門“砰”的一聲被踹開，幾名左部將領押着左夢庚衝了進來，轟隆跪倒在地：“請南國公清君側！”
左良玉一臉震驚，怒目看向范文程，范文程一臉淡然的繼續喫着魚：“南國公不會以爲大清只派了我這一個客來吧？在下這麼大的名號，所有人都盯着，不方便，但正好能幫暗地裏的弟兄做事！”
范文程用筷子朝左夢庚一指：“南國公，您若實在不願當這個忠良，沒關係，讓您的兒子來當便是，但這清君側，勢在必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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