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横江救十娘 作者:凤之翼 杜十娘在小舟上将珠宝首饰丢入江中的时候,旁边船上的那個人一直在注视她。這個人就是岳肃。 清晨起来,他简单的洗漱一番,就坐在船头吃早饭。随即看到杜十娘站在船头,将珠宝撒入长江。 這一幕,是那样的熟悉,仿佛曾经见過一般。他连忙吩咐艄公将船靠近,因为他有一种预感,這個女人一定会投江。 一切都和电视中演的一样,杜十娘纵身跳入长江,两船的距离只有两米,岳肃毫不犹豫,一個猛子扎进江裡。 這辈子,岳肃从来沒下過水,好在上辈子自己常到游泳馆去练习,作为一名优秀的警察,多掌握一门技能,对自己是有很大好处的。 入水之后,她马上看到杜十娘正在缓缓下沉,江水很急,加上杜十娘已是心灰意冷,完全沒有求生的意思,只是條件反射般的挣扎几下。至于百宝箱,早已脱手而出。 岳肃分水向前,片刻来到杜十娘的身边,左臂将她夹住,立即向上。 “呼……” 脑袋露出水面,正好看到艄公将船桨伸過来,岳肃抓住船桨,游到船边,将杜十娘拉上船去。上船之后,杜十娘已经昏迷,岳肃知道,此刻不是讲究什么男女有别的时候,忙双手压住她的胸部,将水积压出来,跟着又给她做人工呼吸。幸亏救得及时,岳肃的手段也算不错,杜十娘终于悠悠醒来。 “啊……我……這是死了嗎……” “姑娘,你沒有死,你被岳大哥救了。”不等岳肃回答,李琼盈便說道。在她看到岳肃跳水的时候,吓得是花容失色,等到岳肃将人救上船,紧张的心才落下。 “我沒死……”死裡逃生的杜十娘,眸子裡滚出眼泪。李甲的忘情负义,令她再也不相信世上的任何人,她自小被卖入青楼,早已恨透了這個世界。当遇到李甲的时候,她以为自己终于遇到可以托付的人,沒想到,李甲最后還是出卖了她。世上也沒有再值得她留恋的,抱着必死之心的她,竟然沒有死成。 也不知是天意,還是造化,现在的杜十娘已经是心如止水。她望了一眼岳肃,苦笑道:“谢谢……” 与此同时,一條船已经贴了過来,就听船上有人喊道:“十娘……你沒有事吧……是我的错……你原谅我吧……” 杜十娘挣扎地想要起来,身上实在沒有气力,岳肃忙伸手相扶,让她直起身子。杜十娘看了一眼李甲,說道:“你我缘分已尽,以后我們再不相干。” “你和他的缘分尽了,和我的還沒尽呢!”李甲身后的孙富跨上一步,大声喊道:“我可是花了一千两银子买的你,只要你不死,你就是我孙富的人!” “是嗎?”杜十娘惨笑道:“我不是任何人的,我的命只是我的,你還沒有资格。”她转身瞧向岳肃,又道:“恩公相救之德,杜十娘无以为报,若有来生,定当结草衔环。”說完,奋起全力,又要投进江中。 岳肃怎能让她再做傻事,右臂向前一拦,将她抱住。“你怎么還做傻事!”接着似乎又想起什么,问道:“你刚刚說,你叫什么名字?” “贱妾杜十娘……” 一听這個名字,岳肃的脑袋“嗡”地一下。虽然他对這個名字并不意外,因为怒沉百宝箱的這個桥段,他在《花魁杜十娘》的电影中曾经看到過。而且看到最后,還不禁落泪,感慨杜十娘的有情有义。這個电影,他是和黎兰一起看的,记得是李嘉欣主演。李嘉欣虽然漂亮,但和杜十娘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 见到岳肃满脸的惊愕,杜十娘還以为岳肃听過她的名字,知道她的出身,或许還会不齿。她摇头一笑,說道:“恩公,十娘是個不洁之人,還請让我去吧。让滔滔江水,洗清我一身的污浊。” 岳肃被這句话惊醒,抢道:“不!你不能死!刚刚你已经洗清了,现在你也算是再世为人。熟话說蝼蚁尚且偷生,何况是人。還望你能爱惜身体,坚强地活下去。” “我還有机会么……”杜十娘摇头泣道。眼前孙富苦苦相逼,自己只要不死,就会被人家抢走。谈何坚强地活下去。 岳肃当然明白她的心思,让李琼盈扶杜十娘进船舱,自己直起身子,看向孙富和李甲,喝道:“谁說杜十娘是你的人,你有何凭据?”在明朝,人是可以买卖的,不過需要有凭有据。 “有卖身契在此,李甲已经签字画押!”孙富一把拉住李甲。 “那杜十娘可曾在上面签字画押?”岳肃冷笑道。 “有李甲画押即可,她哪有资格画押。”孙富像看傻子一样看着岳肃。似乎很纳闷,岳肃为什么会问出如此白痴的問題。 不過他跟岳肃相比,才是真正的白痴,岳肃這么问,自然有他的用意。岳肃又笑道:“李甲是谁?跟杜十娘是和关系,凭什么有权利将她做卖?” “他是杜十娘的丈夫,自然有权利!” “杜十娘的丈夫?”岳肃笑意更甚,大喝道:“那可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谁人可以作证?”這种官司,对他来說,還不是小菜一碟。别看岳肃现在是一副落汤鸡模样,但举止气度,分明像是在审问对方。 李甲当然沒有和杜十娘正是成亲,這一点孙富也知道,他马上說道:“杜十娘是李甲在秦淮河上买来的妓女,他当然有权利将人再次卖掉!” “原来是這样,那可有卖身契?”岳肃冷声问道。 若是李甲手中有卖身契,這事還真不好办,他堂堂朝廷命官,总不能抢人。可惜,李甲现在拿不出卖身契,早在赎出杜十娘的时候,杜十娘已经把卖身契烧了。经岳肃這么一问,李甲也是茫然。 孙富并不知情,看向李甲,问道:“卖身契应该在你手上吧。” 李甲摇头一笑,說道:“早被十娘烧了……” 岳肃见他沒有卖身契,义正言辞地道:“既然沒有卖身契,杜十娘便是自由之身,你哪有权利将人变卖,难道不知拐卖人口是何罪名么!還是速速离去,不要在此纠缠。” 就這么走,孙富哪裡肯干,怒道:“小子,你算那颗葱,竟敢跟小爷如此說话。识相的话,赶紧把人给我送過来,否则定让你好看!” “让我好看!”岳肃大喝道:“你可知我是何人,本官乃朝廷委任的五品知府,难道你還敢杀官造反不曾!” “就你……”孙富蔑视地大笑起来。也难怪他会发笑,看岳肃的年纪,不過二十左右,說他是知府,何人会信。随即大声吩咐道:“给我上,把人给我抢過来!” 两艘船现在相隔不到半米,四名仆人得了吩咐,纵身跳跃過来。岳肃岂会给他们机会,冲着第一個過来的小子直接就是一脚,登时将人踢入长江之中。 “救命……救命……”這小子可沒有岳肃的水性,一掉进江裡,挣扎两下,便要下沉。 另外三個,似乎也不会什么水性,不過看架势,丝毫沒有救人的念头,冲着岳肃扑将過来。 他们這点本事,跟岳肃相比简直都不够看的,只三拳两脚,三個一起被打进江裡。這一下,可吓坏了孙富,让船夫赶紧掉头,不過逃跑时還不忘丢下狠话。“小子,你给我等着!” 李甲现在是垂头丧气,人财两空的他,跌坐在船上,已不知该如何是好。 傍晚时分,终于弃舟登岸,来到宁乡县。四人找了间客栈落脚,明日再雇车赶路。一路无话,终于回到阳朔县。洗尽铅华的杜十娘死意全消,一心只想给岳肃做奴做婢,报答他的救命之恩。 杜十娘在秦淮河上见過无数达官显贵,虽說她也知道岳肃是個官,但沒想到這位知府大人和天下的官吏截然不同,沒有丁点骄奢之心。路途上,大家吃的都是粗茶淡饭,和以往的锦衣玉食是天地之别,甚至都比不上這些日子和李甲的吃喝用度。 不過她吃的很舒服,感觉這种平淡的日子特别安静、怡人。李琼盈和兰儿开始并吃不惯這些饭菜,但也沒有多說,只是将就,可见岳肃吃的特别香,時間久了,也都习惯。 這一日,终于回到阳朔县。岳肃将升迁的消息告诉阮傲月、金蝉等人,大家都为他感到高兴,立即打点行装,准备随他上任。 阮傲月见到杜十娘、李琼盈之后,心中难免纳闷,同时惊愕杜十娘的美貌,不知她和岳肃是什么关系。当听到杜十娘自报家门之后,心头也是一颤。得知岳肃救下怒沉百宝箱的杜十娘,阮傲月一声不发,谁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想法。但她并沒有說出将杜十娘拒于门外的话。 李琼盈听說阮傲月是岳肃的妻子后,心中无比低落,此刻的她,不知该何去何从。心系岳肃的她,想了整整一夜,才得出一個结论,跟着這個男人继续向前走吧。毕竟自己的父亲也是三妻四妾。 童胄本身是阳朔县的捕头,得知消息后,专门找到岳肃,表示愿辞掉阳朔县捕头的差事,随同前往铜仁府。岳肃当然高兴,一年来的相处,他已将童胄当成自己兄弟,和金蝉、铁虬一样。 捕快中有四個名叫张威、王顺、李晨、赵敬的,向来是童胄的心腹,听闻這個消息,也决定追随岳肃同往。他们都是沒有家室的,父母早亡,跟着童胄混,现在靠山要走,自己以后留在阳朔,還不知能混個什么样子。眼下岳大人升任知府,在他们眼中,這可是天大的官职,继续追随,保不住将来也能博個出身。 岳肃也答应下来,大家都沒有什么负担,连行李都少,尤其是岳肃,做了一年的知县,家底算起来,也就十几两银子。雇了三辆骡车,主要是女眷乘坐,并装载行李。 阳朔的百姓一听說岳大人升迁,要离开阳朔,是各個不舍。大家不约而同的聚在一起,烧香洗街,跪地相送。最后也不知在谁的提议下,做了一把伞,将自己的名字添上,送给岳肃。区区一個小县,在伞上签名的人,竟能有上万人。 “岳大人,慢走……”“岳大人,一路顺风……”“岳大人,将来有空一定要回来看我們啊……”…… 看到百姓的热情,岳肃不禁感动的落泪。短短一年時間,能得到一县百姓的拥戴,也可见他這個知县,做的何等称职,何等深入民心。 李琼盈、阮傲月、杜十娘看在眼裡,无不为之动容。 李琼盈的父亲富甲天下,府上门庭若市,却也沒得到這么多百姓的爱戴。阮傲月是学政之女,父亲的学生何止千人,但和岳肃相比,简直是天差地别,因为這些百姓是真心拥戴,不像那些读书人,只是官面文章。最为震惊的還是杜十娘,一路观岳肃举止,只当他是一個洁身只好的清官,现在一看,岳肃不仅清廉,而且深受百姓爱戴,堪比青天。“世上竟有如此好官,若早遇上此人……”杜十娘想到這裡,不禁觉得有些自惭形秽,自己一個不洁苦命人,怎配得上一代青天,如果能伺候他一生一世,已是心满意足。 辞别阳朔百姓,赶往铜仁府。贵州是不毛之地,所谓穷山恶水出刁民,這一点不假。一路之上,便遇到两股劫匪,好在金蝉等人各個英勇,轻而易举地将匪盗打发。 来到铜仁府,岳肃先到知府衙门拜印交割,安排家人居住。该說不說,知府的后宅要比知县的大上能有一倍不止,岳肃的家眷也不多,每人一個房间還有空闲。 按照惯例,新知府到任,同知、通判、推官都是要来拜码头的,本地商贾也要来打個招呼,說一些多蒙照顾的话,晚上宴請一番,再送上不少孝敬。一连数日,知府衙门都应该不得消停。 可到任之后,令岳肃倍感诧异,同知、通判、推官三位大人倒是上门拜会,不過只說几句场面话,便一一告辞,连晚上接风洗尘的话都沒提。当地的士绅更是不给面子,连個人影都沒见到。 难道說当地民风淳朴,不讲究什么贿赂官吏?岳肃還真有点不相信,当天中午,便打发金蝉、童胄跟衙门内的差役打听,看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