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荒謬的入宮理由

作者:壑中溪
百靈山終年霧靄和煙,間或小澗婉轉,鶯雀啼鳴,更有煙柳木樨,桃花千尺,漫山的柔綠暈紅。

  薛魚隨羅不悔回百靈山,一見山中景色便想,若得以在此隱居一世,倒也是尋常人無法企及的快意自足。

  而羅不悔回山後第一件事,便是徵求薛魚同意,給她更名換姓。

  那薛家根本沒有將她這個女兒的生死放在心上,想她出身低微,自小失恃沒了親孃,在大戶深院裏不知受了多少委屈,索性將姓名換了,權當與過往做個了斷。

  “從前那些日子就此過去了......師父願你一生平安喜樂,展眼舒眉,便叫你‘樂舒’可好?”

  “樂舒?”薛魚喃喃重複道。

  羅不悔爲她取名時的不假思索,讓薛魚暗自驚詫。

  雲湞回頭看薛魚,恰好她也轉過頭來,烏漆漆的眼睛裏閃爍璀然笑意,反俏皮地問他,“師兄,你覺得好不好?”

  薛魚衣着破舊,模樣可憐,五官卻很靈動,熹微的陽光落在她身上,把她浸潤得格外柔和,即便她一身狼狽,卻難掩眉眼間的姣好顏色。

  雲湞愣了一瞬,突然在想,此番下山他與師父莫不是隨手撿了個蒙塵明珠回來?

  雲湞半晌纔回過神來,笑道,“‘安心樂意’‘舒心自在’,便是極好的,以後你就是我的小師妹雲舒,你與紫璃有家了。”

  這番解讀使她深受感動,她忍着淚笑得眉眼彎彎。

  “謝謝師父,謝謝師兄,這個名字我很喜歡。”雲樂舒挽住羅不悔的手臂,“師父,我娘本姓雲,我便隨母姓吧。”

  羅不悔臉上的笑一滯,似有些惆悵。

  一旁的紫璃驚喜道,“那可巧了,正好咱們公子也姓雲。”

  雲湞笑着迴應,“許是命定的緣分,我見到師妹第一眼便覺親切。”

  他自小被羅不悔收養,據說羅不悔撿到他時,他身上的衣衫便繡着一個‘雲’子,故而羅不悔爲他擇了‘雲’字做爲姓氏。

  雲樂舒也笑,頰上兩個梨渦淺淺,雲湞瞧着她,心中一片明媚。

  她總是一副極開朗的性子,彷彿薛家那段過往不曾在她身上投影半分,軟軟糯糯一個女孩子,讓人見了便喜歡。

  此後,雲樂舒與雲湞後山練武,前堂習文,賦詩作畫,琴笛相和,古書典籍、醫學藥理、野史軼事相談甚歡,也常隨羅不悔下山遊歷,博聞強識。

  日月跳丸,光陰脫兔,數年光景一霎而逝,百靈山中韶光靜好,彷彿沒有盡頭。

  豆蔻青春,兒女繾綣,有人心裏卻悄然發出愛意的嫩芽。

  雲樂舒是一捧柔軟的薄雪,雲湞是一段溫潤的初陽,初陽覆薄雪,是消融無聲,是溫涓細流,也是女兒家最初始的心動。

  她甚至還不懂愛,未解其中意,只貪得眼前歡。

  被那樣溫暖的陽光照耀着,她化成一灘水也甘願。

  情海驟生波瀾,雲樂舒心裏那團熾熱的情愫,像極脫繮之馬。

  可是她也會慌,她所有幸福和快樂彷彿都集中到了一處,越美好,越讓她心憂,她只怕如今所擁有的一切,只是一場易被驚擾的淺夢。

  他不嫌累贅地帶着她乘霧而行,到山巔之上去看朝霞壯麗絕美似國畫初裱。

  他們也曾揹着師父,夜深露重也要到後山去看那曇花一現。

  四季美景輪換,朝雲暮霞,遠山近水,他們也常鋪開畫卷,執筆細細描摹。

  他吹得一手好笛,又授她笛技,教她賞曲,贈她曲譜無數,更彈琴與她吹笛共和。

  陽春之時,他陪她桃花樹下閒話私語,把沒遇到她之前的人生鋪陳訴之。

  也隨師父下山遊歷行醫,與師兄一起救濟貧苦患疾之人。

  他清雅端方,她天真爛漫,時常向他逗弄撒嬌,樂見他無可奈何的模樣,低訴自己無法藏匿的歡喜。

  她生病時,他牀前塌下,衣不解帶,熬粥煎藥,徹夜照看,熬紅的眼和眼下青紫無不在言,他的憂心和關愛。

  她這般無憂無慮長大,不復初見時的謹小慎微,稚嫩怯懦,如今的她煥然新生,生得寥若晨星,耀如春華。

  本以爲日子就這樣過下去,薛文卻攜侯氏突然造訪百靈山。

  “君上初登大寶,要我入宮?原來你們還記得我?”雲樂舒盈盈哂笑,惹得薛文夫婦極不適應。

  印象裏她總是一副唯唯諾諾的模樣,不料六年後再見,卻長成了這樣一個明麗奪目的美人,舉手投足皆落落大方。

  薛文乍見她容貌,愕然一怔。

  她的容貌身段與氣質神韻,讓他一瞬想起他執意娶回家的那朵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蓮。

  她脫胎於青樓花魁,與生母有幾分神似不足爲奇,奇的是她生得實在美麗,卻全然沒有一點俗豔之感,想來是這裏的好山好水養出了這樣的好氣度。

  但對於這個女兒,薛文不願親近,甚至厭惡非常,他裝不出父女重逢的喜悅,索性開誠佈公。

  雲樂舒笑容裏透着冰冷,自她被擄走已六年有餘,薛家從未來尋,今日聖旨加身,他們便如探囊取物般找到了這裏。

  小主,這個章節後面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面更精彩!她怎不知新皇君亦止與薛家的那些新仇舊恨,入宮,是一條不歸路。

  “我自知這麼多年愧對你,但如今家中有難,你若不進宮就是違抗聖旨,此乃重罪。”薛文鬢上華髮覆頂,額間多了皺褶數道,在薛家時他就不曾過問她一句,遑論以如此卑微姿態與自己說話。

  雲樂舒覺得彆扭,不去看他也不說話,臉上咄咄逼人的氣勢卻悄然收了幾分。

  雲湞瞥見她這副樣子,眉頭皺得愈發緊。

  雲樂舒嘴硬心軟,最是柔腸熱心,叫她看着父親獲罪,一家老小深陷牢獄,她定然不忍心。

  薛文與廢太子君亦榮往來甚密,從政時同進同退,爲太子黨舉足輕重的耳目股肱,豈料太子被廢,皇三子上位,薛家押錯了寶,從此過得處高臨深,如當風秉燭一般。

  羅不悔冷眼看着,心頭暗忖:待這二人離去,他便舍了百靈山,攜了他們仨外出雲遊,天下之大,誰能找得到他們?

  見雲樂舒不語,侯氏驀地哭出聲來,“君上無非是想出口惡氣,興許等風頭過了也就放你出宮了。”

  說罷拿錦帕擦了擦淚,又繼續說道,“你可知,君上將廢太子貶爲庶民,又將柳兒賜婚於他,柳兒這樣的名門閨秀,原該享盡一生富貴,可如今一道聖旨便奪去她所有的可能,爲了薛家,她一句怨言也沒有便嫁了去,連花轎都不讓坐......”

  說到薛若柳,侯氏豆大的淚珠撲簌落下,任那錦帕如何擦,也擦不幹的樣子。

  雲樂舒喫驚擡眸,“大姐姐嫁給了廢太子?”

  君亦止擺明了要薛家難堪,廢太子黨已被翦除肅清,僅留下薛家一門,卻不糾錯計罰,賜罪抄家,反親爲薛家嫡女指婚,又納次女入宮,更將薛家旁系親眷均賜官至各地。

  卻讓人如履薄冰。

  薛家表面仰承浩蕩皇恩,私底下卻是有苦難言,賠了兩個女兒,薛家數支皆被分配邊陲之地,無力襄援,同政朋黨更是被誅盡殺絕,可謂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廢太子黨已分崩離析,薛家存留於世的意義只是成爲示警羔羊,令文武百官引以爲戒。

  一朝天子一朝臣,太子黨權勢熏天時,薛家趨之若鶩,與呂氏爲伍,費盡心思打壓迫害君亦止,就連其生母之死,幕後推手中也有薛家的一份。

  如此深仇大恨,也不難理解君亦止一上位就對薛家“百般關照”。

  只是薛若柳,她那個溫柔如水,心靈手巧的大姐姐,可惜了......當年京中不乏前來求親的世家子弟,她還想着大姐姐今後定會嫁一個溫文爾雅又待她極好的男子,可如今卻被迫嫁給一個被當今君上踩在腳下的庶民,過從未過過的苦日子。

  在薛府長大的那些年,薛若柳曾是投影到她心底的一束光,爲薛若柳,她拋卻怨恨,放棄抵抗,與所有欺凌她的人妥協,與內心那個陰暗悲鬱的自己妥協。

  那些年,若不是有這個姐姐持之以恆地溫暖她,便沒有那麼甘心隱忍的自己。

  “若你抗旨不從,屆時薛家全族覆滅,我與老爺死不足惜,只是柳兒還這麼年輕,你弟弟錦兒才這般小,你於心何忍呢。”侯氏哭得聲音嘶啞,慘慘悽悽。

  “當初若不是錯估形勢信了呂后,今日也不會累及薛家滿門......”薛文垂頭聳耳,已無曾經的威嚴昂然。

  “容我想想吧。”雲樂舒皺眉,顯出一絲不耐煩。

  難道除了進宮,就無其他辦法了。

  羅不悔唯恐她一時衝動,忙不迭道,“進宮之事非同小可,師父相信還有其他兩全之策,咱們再好生計議。”

  “我二人已是走投無路才尋到這裏,哪裏有什麼更好的辦法?這滅頂之災未降臨己身,閣下自然是不知道心急。”侯氏翻翻眼皮,語氣發衝。

  眼見雲樂舒已經動搖,再多勸服幾句或許就願意履旨入宮,萬一被人勸阻兩句改了主意,豈不白費了這一路尋來的辛苦與方纔流過的眼淚。

  雲樂舒回看師父一眼,又緩緩垂下眸。

  一邊是薛家養育十載之恩,一邊是師父恩同再造之情,一時難有決斷。

  她不甘心就這樣成爲君亦止報復薛家的工具,亦不願爲了薛家放棄如今的安穩人生,更不願折了自己對雲湞的那份愛意。

  “六年前薛家次女被擄這件事人盡皆知,此事並非臆造,何不順勢上報,說人尋不得了?”雲樂舒千思萬慮,蹙眉又道,“或者尋個替身入宮,他又不識得我。”

  薛文搖頭,“那日來宣旨的大人,走前特別囑咐,要我們切勿投機取巧,惹君上不悅。”

  “君上嶄露頭角之前,不顯鋒芒,將謀算與野心掩藏得極好,一朝奮起,一舉奪權,如此隱忍蟄伏,是怎樣的心機深沉,薛家如今又處浪尖風口,我們哪裏敢協私罔上?”侯氏憤然按住案面,臉上盡是不甘和悔意。

  若能早些發現其潛能,今日就不會是這般被動的局面。

  “君亦止......”雲樂舒反覆沉吟這陌生的名諱,眉眼微蹙,略顯懊惱。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原以爲這件事別有他法可解眼下之困,卻因薛文與侯氏玉一番話驟覺功敗垂成,不免有些灰心喪氣。

  雲樂舒綠鬢朱顏,雖愁容不減,卻難掩瓊玉瑕光,侯氏一時看得入迷,忽然想起什麼,從袖中取出書信一封,遞到雲樂舒面前,說道,“柳兒還修書一封,要我們代爲託予。”

  侯氏說罷,盯着雲樂舒的臉若有所思。

  且不說薛家此時隱瞞薛魚已找到的事實,或找替身入宮有多冒險,她絕不可能頂風作案。

  薛魚如今出落得亭亭玉立,這般的盡態極妍、姝色出塵,將她送進宮去,若得了君上寵幸,說不定還是她薛家翻身之本。

  她須得極力促成此事。

  雲樂舒小心拆開信封,入眼果然是大姐姐的娟秀字體。

  魚兒吾妹:

  短短几年時局變幻,父親因太子被廢廣受牽連,吾家陷入污濁之境。

  忽聞妹妹行蹤已明,安常履順,我心亦安,誰料聖意難測,我成草民之妻,妹妹入后妃之列,嘆!

  你本性無羈,本該恣意東西,一生隨心,我知終有一日,你將如鴻雁飛離薛家,可如今,爲私心,卻要你共赴此難,還望妹妹接恩旨,入深宮,救薛家。

  對不起,魚兒,姐姐此生已矣,惟當夜夜自譴,於佛祖前自取罪戾,直到罪孽贖清,乃敢一死。

  不過短短數言,字字句句無不訴說她的歉意和哀求,卻不曾提起曾經所贈恩惠,雲樂舒咬了咬脣,心下便有了主意。

  薛家再不濟卻也養了她那麼多年,薛文再無情卻也是她的父親,大姐姐又待她那樣好,要她袖手旁觀,她實在做不到。

  雲樂舒將書信收起,頓了頓,緩緩道,“要我入宮也可,請答應我一個條件。”

  此語既出,衆人皆驚。

  雲湞皎若白玉的臉上霎時如同結了數九寒霜,羅不悔更是驚得站起身來。

  “丫頭,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羅不悔驚道。

  他雖非雲樂舒生父,卻遠比其生父更關心雲樂舒,薛文今日來意已令他驚愕,雲樂舒突然應下此事,更叫他驚惶。

  “師父,您別擔心,我知道我在做什麼。”雲樂舒與羅不悔一笑,轉頭對薛文說,“我的條件是進宮之後,我要與薛家斷絕關係,從此互不相欠。”

  儘管雲樂舒自小機靈過人,做事大膽果斷,羅不悔依舊放不下心來,此事涉及皇令,非同小可。

  薛文的心倒是頓時落了下來,這並非什麼難以達成的條件,這個女兒於他而言,本就無足輕重。

  反倒是侯氏神色有些複雜,盯着雲樂舒看了很久,才勉強道,“可以,只要你進宮,我們便宣佈與你斷絕關係,薛家從此自持百里,不再相擾。”

  侯氏嘴上雖答應了,心中卻忍不住思量,君亦止對薛家的恨與薛魚的出衆姿容比之,孰能勝之?

  恐怕誰也說不準,不過只要薛魚入了宮,也算是解了薛家的燃眉之急,此行目的也已達成,其他的也不便多說了。

  “入宮後,我的生死再與薛家無關,你們與我,互不相欠。”雲樂舒說得如此鄭重其事,侯氏與薛文對視一眼,彼此心中瞭然。

  這些年薛魚過的什麼日子他們心知肚明,薛家遭難,她不落井下石已算好了。

  “你放心,我們記下了。”薛文沉聲道。

  雲樂舒態度決絕,薛文默默感嘆,這母女二人竟如此肖似,均是這般豔若桃李,凜若冰霜。

  薛文話剛把話說完,雲湞疾步上前,不顧衆人的驚詫目光,拉着雲樂舒往外走,“你隨我來。”

  後山桃花開得正好,簇簇桃粉,灼灼其華,卻不知樹下有人愁斷了腸。

  雲湞悶聲不語,側身立在桃花樹下,下頜緊繃。

  雲樂舒拉了拉他的衣袖,一臉討好,“師兄,你生氣了?”

  雲湞不願理她,眉間愁意更深。

  “你氣我沒有事先和你商議,便自作主張答應了他們?”她追問。

  雲湞眉間攏成小山,側臉看了她一眼。

  她這樣妄作胡爲的性子是他一點一點嬌寵出來的,他從來不曾預想,將來是否有一日,她會因此倉促離開,離開有他庇護的地方。

  “師兄,別的事情我都可以聽你的,但這次,我想自己做決定。”她仰頭看他,滿心不捨卻不敢顯露。

  “你知不知,一國之君是什麼人物,你又知不知,你在薛家眼裏,只是一個用過即棄的棋子,你的生死和安危,他們都不會在意的。”雲湞輕輕甩開她的手,語氣急促,俊雅斯文的臉上難得出現了一絲分明怒意。

  他鮮少會這樣急切地與她說話。

  可沒多久,衣袖一角又被一隻手緊緊攥住,那腕上刻着刺青,線條秀雋,他忽然心軟如泥,任由那雙手扯着他的衣袖愈發放肆地晃來晃去。

  手沒被甩開,雲樂舒暗自竊喜,睜着無辜雙眼,帶了些撒嬌意味,“我自然知道,我又不是三歲小孩子。”

  她頰邊露出淺淺一笑,“師兄,你還記得你曾問過我,爲何我天生就長了一雙會笑的眼睛嗎,並非天生如此。”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面精彩內容!雲湞靜靜凝着她,等她將話說完。

  他從來不懂,她在薛家的日子艱難,長大後卻不曾自怨自艾,反活成個愛笑的明媚少女。

  “......是因爲大姐姐,除了紫璃,在薛家只有大姐姐願意靠近我,我們同父異母,嫡庶有別,她並不欠我什麼,卻從未放棄對我好。如今她替薛家受苦,爲薛家贖罪,已葬送一生,我若不願入宮,使薛家蒙受抗旨欺君之罪,她難逃牽連,師兄,我想償還她,我想爲她保住薛家。”

  “那麼,你就要爲此賠上一輩子嗎。”雲湞問。

  薛家擅於拿捏人心,以薛若柳的書信加以試探,而後乘隙挾恩圖報,雲樂舒是恩怨分明之人,正中他們下懷。

  那薛若柳或許真的愛護過她,但爲此用一輩子去還債,是否太重了。

  雲樂舒頑鬧一笑,附和道,“師兄說的是。”

  人面桃花,情致兩饒,師妹一笑,雲湞煙熏火燎的心情豁然緩和,他聲音柔緩下來,“舒兒,你究竟是怎麼想的?”

  他知她從來便不是個輕易妥協的人。

  “師兄,我進宮,一來,可藉此還盡大姐姐與薛家之恩,二來,他們已應下只要我入宮便與我斷絕關係,這於我們,也是日後免受薛家叨擾一勞永逸之法。”雲樂舒緩緩說道,“當然我也沒打算將一輩子葬在那深宮牢籠裏,我還有師兄,還有師父、紫璃,我這一生,只想留給你......你們啊。”

  許是拂過他們身旁的風裹了山霧的溫潤和桃花的曖昧,兩人均是聲色不動,心中卻有異樣的情愫涌動。

  雲湞回味着她一時口快說的那句,“我這一生,只想留給你......”心頭一陣潮熱,氤氳出詭異的甜蜜。

  雲樂舒腮暈潮紅,裝作若無其事地撥弄耳邊碎髮,悄悄蓋住微微泛紅的耳尖,垂頭盯着雲湞的衣袖,“死遁或是個不錯的法子。”

  “這並不簡單。”雲湞並不十分認同,此計甚爲冒險激進,“舒兒,君上並非草木愚夫,皇室衛戍森嚴,豈那麼容易瞞天過海?再說,萬一他要殺你泄憤,又該如何?”

  “我聽聞他自恃甚高,只因新帝登基需得建信立威,因而頻頻動作,薛家恰處於當風之口,遭他借力打力,他恨極薛家,卻未下狠手,我猜他是想留着薛家給天下人作警示,否則他大可一道聖旨滅薛家全族,豈不省事?我一入宮便裝病,使他有所顧慮,他不至於去折磨一個疾病纏身的厭惡之人吧,待他放下戒心,我便可以想辦法脫身......再說,到時候還有師兄在宮外與我裏應外合,我什麼都不怕。”

  從如今薛家的破落光景來看,她難以對君亦止此人有什麼正面評價,這番話只是爲了寬慰雲湞罷了。

  車到山前必有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她向來相信天無絕人之路。

  雲湞懂她心中執念,懂她的堅決果斷,只是心裏仍放心不下,他這師妹雖四清六活,黠慧有餘,卻也莽撞。

  “我以三年爲約,待時過境遷,風口一過,我便藉機脫身,讓‘薛魚’死去。”她看着雲湞的眉眼,溫情脈脈,離愁別恨在眸底暈開,她忍住淚,朝他從容一笑。

  她怨恨父親,卻再也不爲從前他的那些虧待,而是怨他,在她以爲自己離幸福很近的時候偏偏出現,將這一切攪亂。

  她已年滿十四,很快便要及笄,一肚子女兒家心事一直想借機與師父言之,可現下卻遭此變故

  雲湞只好輕輕點頭,心想薛家不仁,若不借此脫離關係,今後怕還有源源不斷的麻煩事找上門來

  三年時間政局已穩,帝心已安,待時過境遷,他自會助師妹脫身,如此便能兩全,或者還不需要三年。

  只是宮中還有那年輕君上,雲湞不免焦灼,“舒兒,雖你我皆知君上私心並不在納妃這件事上,但君上到底是個少年天子,你......他......”

  師妹還小,有些事當着面說十分難爲情,他想要多加提醒男女大防,支支吾吾將話說得隱晦,又怕她聽不懂。

  雲樂舒本來心中低沉,見雲湞如此彆扭,反歡樂起來,“師兄忘了徐娘粉了嗎?徐娘粉上臉後可使人面如土色,用量大些更能使面部浮腫,癲痕簇生,是隱藏真容的好東西,且我也略懂醫術,尋常醫理難不倒我,我會裝病示弱,君亦止殺雞儆猴而已,又非真的衝着我來,沒事的。”

  徐娘粉自小被她拿來捉弄人,如今竟有這樣的好處。

  “自然記得,你剛來百靈山時誤用此藥,還驚動了師父,還記得你灰頭土臉的模樣,害得師父和紫璃足足笑了一日。”

  想起她當時以爲此生都要醜如無鹽,那大驚失色的模樣令雲湞忍俊不禁。

  引得雲樂舒跳腳羞赧,“不許再提此事!”

  雲湞摸摸她的頭,收起笑意,“好了,不笑了不笑,舒兒,等你安頓下來,我自會想辦法與你聯繫,你切勿節外生枝。”

  “三年只不過一瞬,師兄你可不許去外面招蜂引蝶!”

  “說的什麼胡話?”

  “我就不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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