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阿止哥哥
“她們可有怨言?”君亦止微微頷首,重新從筆山拿起硃筆,在原來停住的奏章一頁繼續勾劃。
李懷賢想起那位陳氏被送出宮前那忿恨的嘴臉,暗啐了聲冥頑不靈,自不量力,簡直沒有半分自知之明,臉上卻很收斂,“王氏娘子領了恩賜只安靜若素,好像有所預料似的,並未多言。”
餘光瞥了一眼君亦止,李懷賢又接着說道,“陳氏娘子在朝政殿前跪了兩個時辰,將頭都磕破了,奴才勸也勸不動,只好請宮衛護送她出了宮。”
狼毫硃砂落在紙上,線條如游龍般勾勒出一個一個的字,沒有片刻停歇,君亦止寫着批語,頭也不擡,“不安分之輩,早些打發出去也好,但願佛陀能滌淨她心中浮躁。”
王、陳二人乃他登基前在潛邸收用的通房,繼位後他忙於政事,沒再從世家大族中選妃,更沒有添新的通房,念着二人安分守己,伺候時也算妥帖,才一併帶入宮中。
初時十天半月,偶爾召幸紓解一二,後來事忙大半年都不曾見過這二人,實在談不上有何情分。
陳氏在他下旨封薛家次女爲妃時,就曾在雲雨後旁敲側擊,試探性地求賜名分,那時他便開始留意她們二人,方知此二人仗着與他多了這層關係便恃寵而驕,平日裏趾高氣揚,拿自己當個主子對其他宮人頤指氣使。
他一時生厭,將近一年沒有再召見過她們。
王氏自此收斂,陳氏卻乖張依舊,他便只去王氏那裏,直到有一日陳氏在他面前彈了一曲母妃生前最喜歡的曲子,他才又召幸了陳氏。
陳氏長得豔麗,身姿姣好,性子也確實囂張猖狂了一些,但經一墊長一智,從前的跋扈也收斂了些,他本來想在正式冊封雲樂舒後,一併將二人擡爲貴人。
可近來陳氏在後宮興風作浪,甚至將手伸到前朝去,叫人忍無可忍。
自雲樂舒被宮中衆人獲知,宮中便一片譁然,尤其當衆人知道她是個瘋瘋癲癲的美貌女人又被他養在承天殿時,更是被引爲咄咄怪事。
陳氏又開始坐不住了。
君亦止這些年留在身邊伺候的嬪御僅她與王氏二人,她容貌學識皆在王氏之上,朝中官員誰不想在她身上押寶。
這些年她從那些有意巴結的人身上得了多少好處,突然冒出來個得了盛寵的漂亮女人,陳氏如何不慌,唯恐有那瘋女人作比,便襯出她在人前吹噓的那點君恩有多麼不足一提,又怕朝中官員知道君亦止並非傳言所說不近女色,日後會不斷地送美人入宮。
那她還如何登雲梯、攀高位?
於是她在宮中偷偷地散播雲樂舒的流言。
比如此女來歷不明,憑藉一身狐媚功夫蠱惑聖上,使聖上不顧祖制留其長宿承天殿;又比如此女行爲放蕩,當衆脫鞋除襪入御池玩水捕魚,竟佯裝落水博聖上憐惜;又如其不顧禮義廉恥跑到校場窺視錦衣衛們練習弓馬的風姿,甚至在大庭廣衆之下與侍衛爭搶弓箭,實在有礙觀瞻,再有其他,也都添油加醋地一併造出謠來。
因那女子身份神祕,宮中人所知尚淺,這些話一出,便引得後宮紛紛攘攘,三人成虎,這些話被越傳越離譜。
這幾年陳氏籠絡了一位朝臣,關係還算密切,對方在陳氏身上投注了不少,自然不希望這些年的投入盡付諸東流,雖不敢奢望陳氏能坐至後位妃位,但要憑着君王臨幸生下皇子,謀個二品或三品的夫人之位也不難,畢竟這些年來能近君亦止身前侍寢的人只有陳王二人。
陳氏暗地裏與之通信,要他聯絡御史臺的文官上折正言直諫,將那“妖女”驅逐出宮。
御史臺諫官官階不高,權責尤重,上審人主之衍謬,下糾臣僚之邪佞,向來有事無事都要寫些酸腐諫言上呈。
那些官員既知此事,還不浮筆浪墨、踊躍爭先地上書規勸,以博犯顏極諫之美名?
於是這些日子以來,君亦止收到了不少要他處置雲樂舒以正宮闈的奏疏,他今日早朝時便大發雷霆,拎了幾個爲首的嚴厲斥罰了一頓。
如今伐獻之戰仍在未定之天,他們倒好,不去關心國家大事卻每日盯着他的家事指指點點,從前力勸他廣納良人,充實後宮以綿延子嗣,如今他不過想留個女人在身邊,他們又強烈反對,遑論他們之中有人所爲的是私利,陳氏膽敢夥同外臣左右諫官之言,絕留不得。
他當機立斷將陳氏送到皇家寺廟大佛寺代發修行。
至於王氏,他並不想費心思去查她是否參與,她與陳氏交好,難逃瓜田李下之嫌,便一併送出去,爲雲樂舒留幾分清淨。
君亦止想起陳氏這兩年裝出來的與世無爭模樣,很難想象她是那般長袖善舞之人,久居深宮卻仍暗地裏與外臣勾結、營私罔利,權臣世家若以後宮挾制,他將會變得十分被動。
這也是他不肯輕易鬆口納世家女子爲妃的原因,若能扶持一個家世清明、與各方勢力均無牽扯的人坐鎮後宮......君亦止若有所思地看着硃筆狼毫上的硃砂墨,眸色漸深。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君上,羅醫師求見,人正在外頭等着,說是爲出宮之事想向君上求個恩典。”李懷賢道。
君亦止點頭,片刻後羅不悔便隨着李懷賢入了閣,羅不悔行了禮,才道,“君上,公主毒解,如今有江醫師一人在其身邊留候足矣,請君上恩准草民出宮尋子。”
君亦止未覺驚訝,“羅醫師心繫愛子,人之常情,朕豈有不允之理?夫人這頭有朕,還請先生勿憂。”
羅不悔作揖感謝,“草民多謝君上體諒。”
“朕派人查過令郎的去向,他那日離開便不曾回百靈山,而是去了垠梁,先生不妨親到垠梁勸他回來,逃避不能解決問題。”
“垠梁......”羅不悔喃喃道,還好不算遠。
“先生,朕命人備下車馬隨從隨你一同出京,若令郎行蹤有變,朕會經由隨從告知,另外,夫人這邊的情況朕也會每十日令人傳信與先生,以解先生思女之情。”
不想君亦止考慮得如此周到,羅不悔急於找到雲湞,便不再推辭,只道,“多謝君上,小女她便託付給君上了。”
君亦止淡淡一笑,“先生何談託付,她如今是朕的身邊人。”
其實這段日子以來,羅不悔在太醫院就聽到了不少事關雲樂舒的流言蜚語,大多都不堪入耳。
太醫院因奉命爲雲樂舒看診,醫士們便時常被宮中之人圍着打聽有關雲樂舒的密事,攪得張弼不堪其擾。
可近來幾日,宮中卻似一瓿污水忽然被滌清,再聽不到半句議論,羅不悔心知定是君亦止在暗中維護的緣故,對把雲樂舒留在宮中的決定不覺又多了幾分釋懷。
君亦止正欲開口,便聽得外頭有宮人急呼了幾聲“夫人......”
李懷賢忙退出門察看,誰知半個身子剛踏出門去又被人擠了回來。
“哎喲夫人,您慢着點,別摔着了。”李懷賢忙攙了雲樂舒一把,擡眼看向她身後一臉無奈的慕梅,搖搖頭示意她不必進來了,這閣中狹窄,裏面已擠了羅醫師、雲夫人、君上三人,再加上他,統共四人,可沒有她的容身之地了。
因雲樂舒常上躥下跳,司衣局送來的衣服便以輕便的裳裙居多。
她今日梳了個輕快的髮式,未飾珠釵,長髮被綰起作幾縷垂在耳畔,髮帶縛在兩側,顯得嬌俏,身上穿了秋香色雀紋短衫,淡黃色半裙,腰間不配累贅的禁步,只繫了條水綠色的絲絛,柔順地垂在裙間,上身套了件素雅的水綠色半臂,帔帛怕是被她嫌棄束手束腳,便只隨意抓在手裏。
雲樂舒見了他,高興地直奔過來,沒有看到一旁的羅不悔,“阿止哥哥,亦萱不陪我玩,你陪我玩好不好?”
羅不悔聽她這麼一喊,着實嚇了一跳,身旁的李懷賢卻早已見怪不怪。
“朕還有事要忙,你找別人去玩罷。”君亦止某日被雲樂舒一口一個師兄喊得煩躁不堪,足足花了一天時間才哄着她改了稱呼。
不得不說,這時間花得值當,每次聽她這麼喚他,他心裏都要開出花來。
他忍着笑朝羅不悔微微頷首示意,羅不悔躡手躡腳地退了出去。
羅不悔臨走前透過藏書閣的菱格窗牖,看見雲樂舒挨着君亦止,乖順又笨拙地揉着他的太陽穴,討好地說,“按一按就不累了,不累了就可以陪我玩兒了,對嗎?”
君亦止寵溺地點了點她玲瓏小巧的鼻子,“說吧,你要玩什麼?”
羅不悔本該覺得欣慰,心裏卻忽然想起雲湞,心頭便充滿了愧疚。
既爲雲湞覺得可惜,又爲雲湞感到遺憾,若不是他這個不稱職的父親,今日與雲樂舒如膠似漆的人便不會是君亦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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