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虛與委蛇
他按船老大指引,命手下將數十個大箱搬上船艙,火燒眉毛尖地徑直到船廳找買家商榷驗收交割之事。
“劉老闆,貨已帶到,煩請找幾個人到船艙清點。”文淵撩簾入船廳,與流川拱手道。
流川化名劉姓商賈,一直是他負責對接私購軍械之事,文家的人都稱他爲劉老闆。
“辛苦文公子,一路奔波,先飲口茶解解渴,我這就讓人去清點。”流川指了指案上的茶,示意他坐下,又喚來船老大,吩咐他們仔細驗貨。
“劉老闆,你經由我爹故友引薦來此,又給足了誠意,我們才冒險蹚了這趟渾水爲你們搞來了這些,此事你我皆知爲圖璧律法所不容,還請彼此守口如瓶,別生是非,日後咱們也還能長期合作,在下也希望劉老闆能成我家的老主顧。”文淵呷了口茶,話裏話外有敲打之意。
若不是對方人脈通達,並有父親的好友作保,又一下給了五成定金,他們和楚濮也不會開了這個口子開始打私鑄兵器的主意。
此前工部安插有他們的人,他們手裏自然也留了些兵器鑄造譜,工匠雖不曾造過,卻也能照圖紙仿製個大概。
交期緊急,爲了及時供貨,他們便隱佔了官府聘用的役使和工匠,命他們通宵達旦日夜不停地趕工,期間還要保證供給宮裏的貢品準時送出,有一兩個身體差的甚至倒在冶煉場子裏,再也醒不過來,他們還要想辦法壓下事端、瞞住上面的人,這幾日楚家、文家和表哥忙忙碌碌的便是爲了這些事情在奔走。
如今總算能按期交貨,至於私購兵器用於何處,對方只說他們當地官商大戶屋宅防守多有所需,但因官府管控得嚴,不太夠用,常派人到黑市高價求購,他們嗅到商機才兵行險着,賺這刀口上的錢。
究竟是不是,他們不在乎,反正這些刀戟槍箭,根本沒有落印,渡口負責來往登記檢閱放行的官役也是他們的人,面上肯定做得乾乾淨淨天衣無縫,就算捅到其他官府中人那裏去,也自有楚濮出面調解,畢竟那冶煉場也有他的一半。
“文公子請放心,你我皆是爽快、明白事兒的人,都知道此事捅出去,於你我都不利,我知道該怎麼做。”流川客氣笑道。
“運貨出入港可是需要官府落印公憑的,你們是如何打算的,從金陵出去,我自有辦法幫你們周旋,可到時候入汴州港,我可就鞭長莫及了。”文淵一副心情大好的樣子,眉梢掛着笑,說話輕快,語氣也客氣得很。
“這點我早已有打算,便不勞文公子費心了。”
文淵隔着船簾看着江上浪打浪,豎着耳朵聽着船艙中點貨驗貨鏗鏗鏘鏘的碎響,漸漸感到不耐,不禁嘮叨起來,“怎麼這麼慢啊,不就是數十箱貨嗎?怎麼還沒清點完?”
流川看他如坐鍼氈,片刻都坐不住的模樣,笑道,“若是數量沒有問題,餘款定不會少了你的,文公子無須如此心急吧?”
文淵卻暢快地笑了起來,換了副春風得意的面孔說道,“劉老闆,你有所不知,在我這裏,千金萬金也難抵美人一笑,你這餘款又算得了什麼呢,只是礙於家父囑託,不敢不來罷了。”
這邊文淵的笑乍然鑽進隔間嶽暻的耳裏,引得嶽暻深深皺起眉,眼中浮起厭惡之色來。
“看來文公子家中是有佳人靜候,才這般心急如焚想趕回去?”流川順他意思打趣道。
“不瞞你說,昨日我偶然得了一個女人,可巧,竟是我終日魂牽夢縈、思之如狂的那個,若是這等妙事落在你頭上,你說,你還能不心急嗎?只怕是比我還急吧?若不是今日家父有事,將這批貨的交割交予了我,我昨夜就與她芙蓉帳暖度春宵了......”文淵毫不避諱地傾吐自己那樁豔事,莫不得意。
他光是說話,眼角眉梢都已染了春意,一雙眼睛裏,全是濃釅的欲。
流川在心裏嘲他實在不愧淫魔之名,他們來金陵數日,便聽過不少此人的風流韻事,其中還有些施爲手段頗爲過火乖奇,真叫人開了眼界。
不一會兒,船老大進來稟告,“爺,裏面清點完畢了,數量正好。”隨後將貨品數目單子呈於流川。
文淵立起身來,笑道,“劉老闆放心,做生意講究信譽,必然不會缺斤少兩,還請速速辦妥收尾,好讓我趕緊回我那溫柔鄉銷魂窟去,小娘子正等我憐寵呢。”
流川在單子上落了名蓋上手印,將底單遞於文淵,又請他稍候,“稍候片刻。”便到隔間去取銀票。
嶽暻心不在焉地將銀票遞給流川,側身望着窗外的河道凝思,半天沒有說話,眉頭卻越蹙越緊。
待文淵拿了銀票走了片刻,他不知爲何,耳邊不自覺響起文淵方纔那番淫詞浪語,突然就想起雲樂舒昨夜被押解着離去的背影,眼神一動,倏地站起身,似拿定了什麼主意。
“公子,我們可以啓程了。”流川提醒道。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給我備匹快馬,要快。”
流川一怔,很快反應過來,命人去取馬。
聽雨別苑
紅日西垂,落日餘暉映得別苑裏的尺山寸水都似鋪設了一層黃金,山光水色看來更似人間仙境。
只可惜雲樂舒無福觀瞻,此刻她被關在房中,還被反綁住雙手,只能麻木地盯着自己雪白的腳丫子,很久都沒有挪動一分。
她從前總是自傲,覺得自己天生有渾身解數,神通廣大,就連那幾乎難於登天的兩度逃宮皆十分順遂,年少時又總是逞勇鬥邪,偏每次都能如願懲治壞人,叫她以爲自己真的無所不能,凡事都能經她手轉逆爲順,有什麼難題也都能輕易化解。
可經此一遭,原來是她高估了自己,遇到這樣山窮水盡的時刻,她什麼都做不了,如同刀俎上的魚肉,只能任人宰割。
文歡文心像是報復她似的,早上過來撂下一句,“請娘子本分些,否則爺兒那有你好受的。”
然後也不在她跟前盯着了,直接鎖了門守在門外,期間無論她說什麼她們都一概不應,一副油鹽不入的樣子,她半分辦法也沒有。
也是,早上把她們兩個整得夠嗆,生氣也是應當的。
可是她們竟然一整天都不給她食物和水,足足叫她餓到現在,她轉念一想,又覺得其實也沒什麼,哪怕送來山珍海味,她如今也沒有胃口。
天快黑了,屋內漸漸籠罩在黑暗裏,她發覺自己已經看不真切自己的腳丫子了,也沒有人來給她掌個燈。
她倚在牀頭,想着若是文淵來了,她要說些什麼先拖延住他,正想着,便聽到門外一陣動靜,文淵的聲音透過門傳了進來,“無妨,餓着更好。”
男女交歡,喫得太飽足,孟浪太過反而不好,在女子殫弱又虛乏時行事,既可任他予取予求,又能輕易制服,尤其那嬌弱的啼哭,無力的低吟,弱柳欲折的柔嚶,聽來最是動人。
文淵來時已用了膳,淨了身,還吃了些進補的湯藥,此時連走起路來都覺腳下生風,神清氣爽,一日的勞累疲乏竟全都隨那藥消散而去。
他站在門外,文歡旋即將銅鎖打開,命人點起燭火來。
雲樂舒聽見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來,接着便有滿屋的光亮落入眼裏,她轉過頭,閉上被火光刺激到的眼睛。
待眼睛的不適緩和了些,她才睜開眼睛,便看到穿着一身藏藍色輕袍的文淵徑直朝牀榻走來,面上帶着笑。
“數月不見,好不容易見到了,卻因別的事兒耽擱了,總沒有機會和你單獨說說話。”他正經時,說起話來也頗有文質彬彬的風度。
屋內燃了三盞燈,文淵的臉在葳蕤的燈光中顯得紅光盈盈,雲樂舒警惕地盯着他,不知道該怎麼接他的話。
“現在總算抽開身來陪你了,你可期待見到我?就像我期待見到你一樣。”文淵柔情地盯着她,兀自接着說道。
雲樂舒仍是一臉漠然,沒有什麼表情,文淵一屁股坐到牀上,看了看她那被反捆着的手,很有耐心地湊上前去,一點點地誘她開口,“你說一句話,說了,我便替你解開。”
被反手綁了一日,她早就疼痛難忍,聽到文淵這麼說,她擡眸,眼底冒出一絲求饒的意思來,終究是忍了又忍,才勉強說了兩個字,“解開。”
文淵心裏暢快得很,她這樣彆扭反而叫他覺得有趣。
今夜這麼長,何愁沒有時間與她慢慢磨合,於是他也便說話算話,幫她解開了繩子。
繩子已經把她的手勒出了一圈紅腫,那樣一雙皓腕實在不該生出這樣的傷痕來,文淵心裏浮起一絲怒意,想喊那些不懂事的下人進來罵罵,忽又想起下人與他稟報今早別苑裏發生的事情,才又作罷。
雲樂舒的手得了自由,忙換着手左右輕揉,不光手腕疼,整條胳膊都很痠痛,她看了一眼文淵,偷偷地往牀的內側挪了挪,文淵勾脣笑着,突然問她,“想不想喝水?”
於是她又沒骨氣地點了點頭。
文淵得令,便朝着門外吩咐道,“取水來,再拿些薄荷膏來。”
不消片刻就有人送來了水和藥膏,雲樂舒想下牀去飲,文淵卻沒有讓開的意思,只氣定神閒地看着她,待她準備越過他從牀角下牀時,竟伸手一把將她攔腰抱住,把她嚇得一激靈,一下便掙脫開去,躲到牀的最裏面。
“我去拿來餵給你喝。”掌間還留有撫過柔軟腰肢的馨香和暖意,文淵捏着掌心,耐性十足。
雲樂舒氣急,誰要他喂,她又不是沒手。
文淵給她倒了一杯水,側身往她身便湊了湊,好像真的打算直接喂到她嘴裏。
雲樂舒快手將水搶了過來,咕咚咕咚喝了個精光,一杯水下肚,竟有種久旱逢甘霖的舒爽。
文淵仔細端詳着她的模樣,今日這一身倒是素雅,他從來沒有見過她穿這樣素色的衣裳,沒想到穿在她身上,也是相當好看,既清絕又嫺雅。
一頭烏髮與髮帶纏繞,鬆鬆散散,一半垂於胸前,一半披於肩後,面容清嫵,未施粉黛一分,未飾珠玉一釐,卻仍美得讓人心潮洶涌。
小主,這個章節後面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面更精彩!“你過來。”他哄小貓似的招了招手,“我替你擦藥。”
雲樂舒自是不肯,窩在牀角一動不動。
“你若是不過來,我自有我的法子治你,趁我現在還有閒情耐心,過來。”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好女不與男鬥。
雲樂舒想了想還是乖乖地挪了出來,看了一眼文淵的臉色,見他面色平和才稍放下心,若是把他惹急了,他真是可能做出衝動的事兒來。
雲樂舒將杯子放到牀沿,伸出手由着文淵給她上藥,薄荷清香冰涼,抹在傷處她果真覺得舒服些了。
“當時我因你捱了一百杖,每日便要用好幾罐這樣的傷藥。”文淵一邊幫她抹着藥,一邊漫不經心地說起去年的事情,“那一百杖的痛其實很快便消去了,但你當時打我的那兩個耳光我卻是記到了今日,你可真是下了狠手。”
“當時我心情不好,你偏來招惹,下手時就有些不知輕重,那一百杖不關我的事,你別算在我頭上,你若是要報復我,我讓你打回來那兩巴掌,可能讓你消氣?”雲樂舒語氣軟了又軟,開始使用懷柔法。
“我怎麼捨得打你?”文淵收起薄荷膏,輕輕拿手背撫了撫雲樂舒的臉,繼續說道,“憐惜都來不及。”
這話又叫她怎麼接?
“你從宮裏逃出來,必定不容易吧?你怎麼就有這樣的膽量。”不僅私逃出宮,還敢到他眼皮底下張揚招惹。
文淵感受着手下的溫暖細膩,動作愈發遲緩,像是在觸碰一件價值連城的寶物。
“確實不容易,這一路受了好些苦。”爲避開那隻在自己臉上摸來摸去的手,她假裝擦了擦淚,不着痕跡地垂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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