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有孕
京中特遣使者千里送詔書到西北,說皇后思念家人,請皇甫丹夫婦連同義子一同入宮與之團聚,還說依皇后之意,欲留二老在京頤養天年,共享天倫。
詔書最後還婉言稱天下太平,西北兵營鎮守疆域多年,也該到了馬放南山,放手讓後起行輩挑梁歷練的時候,要他儘快交出虎符,由年輕的都護將軍藍玄代爲接管。
對此,皇甫丹的態度有些左右搖擺。
他知道自己駐紮西北多年,手上兵多將廣,沒有哪一位太平盛世的天子不對他這樣功高震主的武將心存忌憚。
削兵權,還虎符,退居人後,遲早都是要來的。
他將軍中一應庶務交予義子韋顯宗代管,便是想表自己已有抽身隱退之意。
只要皇后誕下嫡子,他便聯合西北所有官員擁立其爲太子,至於其餘,他隨時都可讓步。
可是皇后的肚子一直沒有消息,他那乖外孫連個影子都未曾見到,他怎放心就這麼輕而易舉地將退路堵死,把刀靶兒遞給外人?
何況西北在他手裏握了幾十年,突然要拱手讓人,不啻於將養大的孩子送人,他更覺不捨。
他猶豫之際,韋顯宗卻帶着薛錦匆匆來見,第一句便是,“義父!這兵權不能還哪!”
三人閉門密談,皇甫丹才知道自己的女兒已身陷囹圄,君亦止這兩年來俯首帖耳地大扯順風旗,竟全是忍辱負重,在一點點瓦解他的戒心。
“義父,所幸我留了幾個樁子給妹妹,芸清也機靈,知道事情不對,第一時間去找他們示警,否則待您交出兵權,咱們就成砧板之肉,任人宰割了!”韋顯宗看向猶在怔忡的義父,語氣帶着僥倖,又有十分急躁,“義父,那廝早就暗中設防營壘,集結軍隊於金陵、汴州、槐裏,只等咱們入甕。”
“不中用了,若是兩年前,京城、各州縣均有我的肱骨手下,各大軍營亦有效忠之人,攘臂一呼,便能引雲合響應,如今那些人早被替換下來......我手上雖有獻安、榆關二城,若無應援,也支撐不了多久。”皇甫丹頹然扶着桌沿,滄桑的面龐滿是褶皺,眼神裏透着絕望。
“大將軍,眼下有人願意伸出援手,解大將軍眼下之困......”薛錦突然開口。
“誰?”
“嶽國國君——嶽暻。”
皇甫丹皓眉凝在額前,語氣遲疑,“這......”
他知道這幾年嶽暻聲威大震,集結了大批謀士進行變法,執行政事法令猶如極電之光,上下橫掃,使嶽國大改舊觀,大有甚囂塵上之勢。
可他爲何要爲皇甫家趟這趟渾水?
薛錦以爲他看不上嶽暻的支持,“大將軍,嶽國近一年來北上攻伐,戰無不勝,將朔北多個遊牧小國侵吞無餘,兵力、國力已不可同日而語,其與爾瑪人長期合作,手裏有精鐵礦,有源源不斷的士兵和軍器,您若能與他詢謀僉同,他願意鼎力相助。”
“一旦起事,便是公然與皇權叫板,打贏了仗,又能怎樣?皇甫家自此便成了謀逆的賊子亂臣,人人喊打,遺臭萬年。”
韋顯宗半眯着眼,目光疾厲,“義父,沒了命,留清名在世有何用?狗皇帝算計咱們,咱們怎能叫他稱心如意了?義父您可記得,您當年有意過問前太子又無復辟之意......”
皇甫丹猝然看向韋顯宗,頓時明白了他的意思。
“將軍,如今我姐姐已誕下麟兒,此乃正統皇家血脈,咱們以扶持仁君幼子爲名,借嶽國之力一舉揮軍南下,直搗皇城,殺了狗皇帝取而代之,老百姓向來都是聞風而動的牆頭草,誰做皇帝都一樣......向來也是誰登極稱帝誰便有握着史書工筆,是非黑白都是由勝者撰寫,何懼一時譭譽得失?太子軟弱,皇孫尚小,事若成,我們一家必感念大將軍襄援救急,到時候將軍居首功,薛家願與將軍分享攝政之權......”
薛錦唾沫紛飛地遊說,皇甫丹看不了那麼遠,只想着眼下,“太子與皇太孫如今在何處?”
“嶽國已派人將姐姐一家護送回圖璧,再有幾日便能到獻安。”
底下的人竟然已將所有事情都安排妥當,只需他點頭應好。
皇甫丹緩緩看向薛錦,“嶽暻平白無故主動示好,還替你薛家保駕護航,他要的是什麼?”
“事成之後,他要圖璧兩座城池,槐裏、汴州。”
“果然胃口不小......但眼下已無其他選擇。”皇甫家已與薛家、嶽國綁在一處,騎虎難下。
“義父,您的意思是——”韋顯宗熱血沸騰,“薛錦,你這就去回嶽暻的話。”
“宗兒,月兒在君亦止手裏,切勿輕舉妄動,我只有這個女兒,你務必把她完好地帶回來。”皇甫丹一想起女兒,便心如刀割。
韋顯宗頓了頓,急忙道,“請義父放心,我已經傳書讓人去救了,待妹妹平安歸來,咱們便揮軍南下。”他勾脣又補充道,“始事者盛於東南,收功者多於西北,義父,薛錦兄弟,此乃順應天命之舉,咱們便等着功成之日吧!”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面精彩內容!皇甫丹點點頭,親自寫了信件交予使者送回京都,信中稱已在着手打疊歸整家中雜事,準備舉家搬遷,眼下還有兩月便是新年,他捨不得獻安百姓,想最後在西北過個年,屆時再親自奉還兵符。
不過兩個月,君亦止便等着看皇甫丹葫蘆裏買的是什麼藥。
宣歷八年新年,今年宮中取消除夕晚宴,除了必要的祭祀活動外,其餘均能省則省,節省闔宮用度開支。
戰爭一觸即發,君亦止以身作則,爲臣民立榜樣,提前做好迎戰準備。
藍玄與廉劌傳回一冊行軍用師,攻伐策略,君亦止與一衆武將謀士商議了幾日,覺得大抵合理,但還是提前調遣京中金吾衛以備後用。
當他遣散衆人,準備出宮往王府去時,王府卻匆匆派人來報,說雲樂舒晚間與孩子們玩耍時忽感不適,暈了過去。
他的心揪了起來,想到自己近來兩個月都不曾好好陪伴她,又心憂又愧疚。
他帶着張弼匆匆趕到王府。
入了小院,登上二樓她的閣房,見房中紫璃、君亦遠、還有郎中模樣的人都圍在牀前,慌神問道,“怎會突然暈倒?身上哪裏不舒服?”
雲樂舒身後墊着兩個粉黃繡木樨花的引枕,靠在牀頭,像一株柔順的蘭草,身上蓋着厚厚的被子,小臉仍一片蒼白。
牀邊的人識相地讓出位置,君亦止坐到牀沿,伸手去捉她的手,手暖暖的,不像着涼。
“我沒事......”她稀裏糊塗,有了身孕也不知道,還跟孩子野玩,差點出了事兒。
本來便有些難以啓齒,見他緊張的模樣,更不知該怎麼把懷孕的事情告訴他。
還是一旁爲她看過脈的老郎中主動道,“夫人現下胎像不穩,頭三個月是最緊要的,一定要仔細些,切勿再跑跳無忌,也別貪食生冷,酒不可再喝......”
君亦止猛然看向老郎中,狐疑的目光掃過君亦遠夫婦,最後落在雲樂舒的臉上,見她有些難爲情,纔敢信一切是真的,“舒兒,你有孕了?我......要當爹了?”
“你別怪我糊塗,我也不知它何時就到了我肚子裏......”話未說完,人已被輕輕地擁入懷中。
小心翼翼地,生怕弄疼了她,雲樂舒聽着他紊亂的呼吸,雙手緩緩撫上他的背,哄孩子一樣安撫他。
他很少與她說孩子的事情,只說隨緣,她知道他打從心裏想要一個孩子。
他每回來王府,只要看到她和長煙皓月待在一塊,眼神裏總會涌出異樣的慈愛。
他不是不期待,只是怕她有壓力。
“它兩個月了,我都沒發現,我是不是很笨,明明我也是半個醫者......我跟你保證,我以後會小心的,一定好好兒保護咱們的孩子。”
咱們的孩子
君亦止心如擂鼓,鑼鼓喧天。
君亦遠送老郎中和張弼下樓去,紫璃與阿兆正想也跟着出去。
長煙皓月正被嬤嬤牽着爬梯階,爬了一半,一見她便扯着大嗓門問,“孃親,姨母怎麼會暈暈?”
“姨母要給你們生弟弟妹妹了,噓......”紫璃壓低聲音,卻忍不住眉飛色舞。
阿兆抱着元旦,笑眯眯地說道,“咱們下樓喂兔子吧,你們姨母忙着呢。”
“這段時間我忙着政事見你一面都難,不若搬回承天殿住吧?如此我便能日日都見着你,如今你有了身孕,宮裏有肖嬤嬤照顧你,我也放心些。”君亦止隔着被子輕撫她的肚皮。
孕期尚短,根本摸不出什麼,他臉上卻洋溢着慈父般的笑容,“你的名分也要儘快恢復,哪能讓你懷着身孕住在王府?”
雲樂舒捧住他棱角分明的臉,甜蜜地拿柔軟的拇指摩挲,“我可擔不起美色誤國的罵名,你忙你的,待你了卻了手頭的事情再說吧,眼下還是國事要緊,少見幾面無礙的,孩子才兩個月大,也不用這麼着急,而且,住王府也有好處啊,紫璃生產過有經驗,乳母,接生嬤嬤也都在府裏,我在她身邊,等於是坐享其成了。”
她說得不無道理,只是他內心仍很不願與她分隔兩處,語氣裏便摻了些許的酸氣,“你這般爲我着想,真是懂事大度,我想天天見到你和孩子,倒顯得是我促狹自私,不顧全大局了。”他輕輕撥開她的手,一雙眼睛明熠似星,直勾勾地盯得人發慌,“你看起來真是半點兒不想我。”
她好笑地看着他,尾指勾了勾他的衣領,嬌聲道,“哎呀......怎會不想呢,我日日都想你,只不過我如今也不是小姑娘了,總要懂事些的,孩子都與你有了,你還計較什麼想不想的?”
“伯堯......阿止哥哥......我的親親相公......我想你想得很,每天醒過來第一件事便是想你,想着能早些和你住在一起,想着你能快些完成你的大業,然後與我一起迎接咱們的孩子降生......我......我愛你的,嗯?”
小主,這個章節後面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面更精彩!她一說起情話還是害羞,臉色也逐漸帶了點紅暈,披着發,靡顏膩理,淡冶得宜,又這般討好地看着他,眼底是一江瀲灩春水,柔軟多情。
君亦止被她磨得沒了脾氣,捉住她在自己胸前放肆撥弄的纖纖玉指,“那你便乖乖等我來接,要好好兒聽弟妹和醫者的話。”
君亦止在王府陪着雲樂舒過了除夕,夤夜時才戀戀不捨回到宮中,逐玉卻突然來報宮中混入內應,將皇甫明月偷天換日救走了。
寶華殿中只留下一個被利刃割了子孫根,渾身血染的男人。
那夥人來去匆匆,計劃縝密,幾乎沒有留下痕跡,接應人乃是皇甫明月身邊的周傳和一個身形與皇甫明月有幾分相似的宮婢,二人均已交代了罪行。
君亦止知道,他擺的迷魂陣已被識破,皇甫丹引而不發,必定已有預案。
他連夜下旨,命鎮守沿線的藍玄不必再等,即刻捉拿皇甫族人,若有反抗,以叛軍論處。
君亦止繼位八年,曾爲固藩障主動派兵征討冀國、獻國,拓寬圖璧邊防重鎮,以減緩直面伏擊強襲的衝擊,爲圖璧的邊境安全爭取緩衝地帶。
除此以外他興邦立事,主張休戰養息,興修水利,舉業養民。
八年來,國泰安康,時和歲豐,除了西北,圖璧日益繁盛,處處蒸蒸日上。
呂氏之禍時至今日已退下歷史舞臺,掀不起半點風浪,皇甫家卻又開始爲患,圖璧的安平之樂終究告一段落。
當年拿下獻國這天然的一道護國屏障成爲圖璧的獻安州,本以爲是明智之舉,不料卻是他開門揖盜,不僅靡費公帑,勞民費財,更是將如此緊要的防線拱手給了皇甫丹。
皇甫丹若勾結外邦,引賊入室,圖璧失去高壘深溝的邊域,再退回金陵防守,可謂岌岌危矣。
一場惡戰在即,全國上下均有不同程度的動盪,百姓惶惶不安。
同時也有人渾水摸魚,趁着動盪行暗室虧心之事。
嶽暻再次扮作王孫公子,親自趕往圖璧,連更曉夜地追到珣陽,只因蒼青在圖璧暗中探查多時,終於查到雲樂舒暫住在北平王府。
他本可以不親自冒險前來,可前兩次與她失之交臂,幾欲訣別的憾恨猶在眼前,強烈得讓他寢食難安。
她行蹤未明時尚且還不見焦灼,一得知她的確切所在,他便恨不得插翅飛來,親自把她捉回嶽國去。
逐兔先得,他不知爲何也開始害怕起奔逃追逐之下的不確定感,只想早點把想要得到的東西緊緊攥在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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