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遇刺

作者:壑中溪
嶽暻歸嶽,雲樂舒懸着的心才落到實處。

  嶽暻曾冒險潛入大佛寺欲將她擄走,到底對她有所貪圖。

  許是她如今已爲人婦,又是皇后,二人之間,橫亙身份之別,猶如鴻溝。

  嶽暻此番面對她時,眼裏盡是坦蕩,不見半分執念。

  她也心寬幾分,只道幸好這份貪圖叫時間消磨而盡了。

  春末夏初,陰雨連綿,雲樂舒站在檐下,看着屋內君亦萱慢吞吞地拾掇包袱。

  “一會兒雨大了,路上泥濘更難行。”她看着連廊那頭連連攀出頭來的公孫朔,忍不住又催了一句,“萱兒,舅舅可等急了,你快些。”

  “昨夜皇兄彈琴彈了那麼晚,一早地又出去了,平日陪姐姐的時間那麼少,我這麼一走,姐姐少不得要形單影隻、顧影自憐,怎麼倒沒半分捨不得我,還一個勁兒催我走呢?”君亦萱總算挎上包袱,準備出門。

  “你就去幾日,有什麼舍不捨得的,別拿你皇兄說事兒,他忙他的,我也有我的要忙,舅舅等你呢,快些走吧。”兩人牽手出了門。

  公孫朔年紀大了,天氣不佳,路上難行,雲樂舒不許他騎馬奔波,叫他與君亦萱同乘馬車回西北。

  “丫頭,瞧這情形,再有個把月便能回京,到時候你陪我到你江世叔那裏討杯酒喝。”公孫朔坐穩,靠在車窗邊說道。

  雲樂舒笑着答應,“自然好啊,那萱兒便勞您帶着了,到時見了藍小將軍,您多看着她,別讓她闖禍。”

  君亦萱扒在窗沿,“姐姐,我好久沒闖禍了,乖得很。”

  “小猢猻,坐好,咱們走咯!”公孫朔把她拉了回去。

  車駕緩緩啓動,雲樂舒招手告別,“一路平安......”

  送走公孫朔和君亦萱,她招來晏子繆,“他們還是未歸家麼?”

  來槐裏已有好幾日,雲湞不曾來府衙找她,也不曾回家,她心中暗暗覺得不對勁。

  “回娘娘,屬下的人早上纔去看過,公子那邊仍無音訊。”晏子繆道。

  “等君上回來,與他借些閒引閣的人幫忙查一查。”她喃喃道。

  雨霧漸重,她胸口悶悶的,總覺得有些心緒不寧。

  晏子繆點頭,擡頭見她臉色不佳,問道,“娘娘,您臉色不大好,要不要請仲乙醫士過來瞧瞧?”

  她剛想說不用,便被一陣叫嚷聲遽然打斷。

  “君上遇刺!快請醫士!”

  她的臉一瞬間失了血色。

  許多人涌進府衙,七手八腳地將受傷的君亦止送進房,雲樂舒顧不上其他,趔趔趄趄跟了上去。

  慌亂的士兵和衙役見了她,紛紛讓出道。

  “皇后娘娘,君上在市肆橫街遇刺,他......”馮異先當時就在現場,看到了事情始末,一見她,連忙稟道。

  “快去請大夫,快!”她失態大吼,根本聽不進去一個字。

  “已經去請了......”

  她已經不是第一回見君亦止中刀的樣子——

  可他臉色蒼白,雙目緊闔,衣上血染,那麼無聲無息地躺在那裏,她怎麼都無法鎮定下來。

  怎麼會這樣,他早上出門前還好好的

  她去摸他的脈,手顫得根本摸不出脈動起伏。

  不行......她再怎麼熟讀醫書,再怎麼鑽研外傷急救之法,還是無法像對待尋常傷者一樣對待他。

  她根本不敢觸碰他。

  她紅着眼,目光夾着幾分哀憐,彷彿在說,“君亦止,你睜眼看看我......”

  仲乙很快趕到,大致問了君亦止受傷經過,屏退衆人。

  “皇后娘娘,勞煩爲臣搭把手,馮大人方纔說君上受一幼童所刺,傷在前胸,請您幫忙將君上身上的衣物除下,臣要爲君上拔刀止血。”仲乙從藥箱上取出桑白皮、龍骨磨成的藥粉。

  一把一掌長的小刀嵌在肉裏,脫衣勢必牽扯到傷口。

  雲樂舒從仲乙藥箱找出剪刀,深吸了口氣,一點點地剪開染血的衣袍,然後避開傷處,將衣袍除下。

  許是幼童力弱,那小刀入膚尚淺,未傷及臟器。

  仲乙看過之後,便叫她放心。

  取刀並不費力,只是止血比想象中困難了一點。

  止血藥粉也用了,口服的丸藥也餵了,血卻還在往外流。

  侍從送了溫水進來,雲樂舒絞了布巾,小心爲君亦止擦拭身上的血痕,一雙眉絞成彎月。

  她平復了心情,轉身取了帛片來,“止血粉見效太慢,用壓迫止血法,先包紮。”

  仲乙點頭,接過帛片覆於傷處,雙掌張開壓於四角,以特殊的手勢壓迫四周,血才慢慢止住。

  二人協同包紮完傷處,將人放回牀上。

  君亦止臉色青白,氣息微弱,哪怕方纔拔刀,他也未曾清醒。

  “君上失血傷根,內力消散,這脈象實在虛弱,臣開幾帖收斂止血的藥,添些熟地黃、鹿茸入藥,作補血固本之用......”仲乙見雲樂舒一臉擔憂,寬慰道,“娘娘方纔也看到了,那刀不過掌心之長,行兇者又是個三歲幼童,力道小,刀口入得淺,君上胸口這傷無礙的。”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雲樂舒坐在牀邊,鬆鬆抓住君亦止發涼的手,又小心翼翼放回被子裏,聽了仲乙的話,緊鎖的眉頭稍有緩和。

  仲乙是張弼親傳弟子,他說的話,自然確鑿不移。

  “依你看,君上要多久才能醒?”她仍是心急。

  她特別希望他快些醒來,最好此刻就睜開眼,像往常一樣叫她名字,撩撥她笑。

  仲乙不甚確定,只道,“君上近來操勞國事尤甚,致神疲體乏,身虛質弱,易招病祟,此番受傷失血頗多,只怕還要多昏迷一兩個時辰才能醒。”

  “仲醫士,君上便交給你了,一定要好好看護。”她站起身,深深看了君亦止一眼,撩簾往前庭去。

  馮異先、楊猛等人都在,一見她來,皆起身見禮。

  “不必多禮,君上無礙,還請各位放心,”她輕輕擡手,神態語氣緩定,隱隱透出威嚴,“今日君上遇刺之事,需全力壓下,今日嶽君方歸嶽,圖璧就生了事,若叫有心人煽風點火地往外傳,難免傷了兩國好不容易纔立起的一點信任,雖然君上遇刺,無論是城中巡守還是邊境重兵,都有不可推卸之責,既然君上無事,本宮不會追究,當務之急,還是要先查出元兇和禍端,看看是逆黨餘孽作祟還是暴民行兇。”

  馮異先拱手,“是,皇后娘娘。”

  “今日君上是如何遇刺的,馮大人,你將前情後果一一說來。”她問。

  馮異先面色凝重,先是告罪,道自己轄內巡防失責,後來細細說起君亦止今日遇刺始末。

  市肆橫街一帶水橋四通,河埠輻輳,是槐裏最熱鬧的街市,而今日恰逢槐裏趁圩,正是雀喧鳩聚之際。

  因河面寬窄不同,水碼頭根據地形縮進或突出,駁岸曲尺,水巷蜿蜒,埠口或藏於民居,或隱於石牆,連通四里,極方便藏身、逃竄。

  賊人應是熟知市肆橫街一帶地形,才選在此處動手。

  君亦止身邊有金吾衛,尋常殺手近不得身,他素來也謹慎,故而即便天時地利,那夥人趁亂突襲,卻也並未佔得上風。

  “君上此禍,全因一線惻隱而起......”馮異先說到此處,掩不住一片欽仰之色,卻也喟道,“當時金吾衛及衙內士兵本可將那夥賊人拿下,無奈賊人鬼黠,以幼童作引,假爲人質,君上仁心,怕傷及無辜幼童,才妥協放虎歸山,誰知......”

  “君上救回幼童,護在身邊,金吾衛奉命去追逃遁賊人,我等一時鬆懈,怎知小小幼童竟是同黨,趁君上不備,持刃弒君......所幸君上無礙,否則我等護衛不力,萬死亦不得贖罪。”

  原來,是早有圖謀。

  雲樂舒交疊的手不由得捏緊,“那個孩子呢?”

  “那孩子身中劇毒,關押不到一個時辰,已暴斃而亡,身上再無其他蛛絲馬跡。”

  提點司楊猛這時補充,“爲首者雖全程蒙面,屬下觀其身量及出招慣習,很像薛錦。”

  薛錦

  “務必查清此事。”雲樂舒心中紛亂。

  “是。”

  馮異先等人陸續退下,偌大前廳僅餘她與晏子繆阿兆三人。

  “娘娘,君上乃真龍天子,承天之佑,很快就能康復的,您別擔心。”阿兆見她愁容不減,安慰道。

  雲樂舒心不在焉“嗯”了聲。

  偏偏是在嶽暻走後出了事

  薛錦固然與君亦止有不解之仇,此番行刺卻也不能簡單歸爲個人仇怨,薛家此前勾結皇甫丹,與嶽暻攪在一起,這回會不會也與嶽暻有關?

  他們既然能給幼童下劇毒,且此前精心算計過,爲何不在那刀上做手腳?

  刀刃一點劇毒,足矣取人性命,可他們卻似刻意手下留情,沒有下狠手。

  這是爲何?

  她心裏愈發慌了,猝然起身,往後罩房去。

  與此同時,薛錦攜黑衣人退至安全地帶。

  暮色下的密林,遮天蔽日。

  流川在此等候多時,見薛錦果然全身而退,笑道,“薛公子果然不負王上所望,此番辛苦了。”

  薛錦扯下黑色面巾,與他拱手,“至今未傳出死訊,不知哪裏出了差錯。”

  “刀上之毒,非即刻暴斃之毒,短期內不會有性命之憂。”流川看向薛錦,目光帶了點嘲意。

  笑他對自己即將面臨什麼一無所知。

  “這是爲何?我費盡心機得此大好良機,王上卻對那狗賊高擡貴手?狗賊一死,咱們一舉進攻,豈非摧枯拉朽,勢如破竹,屆時......”林中昏暗,薛錦情緒激動,絲毫不察身後黑衣人長刀出鞘的動作。

  “王上自有打算,不勞薛公子費心,此番事畢,流川代王上謝過公子,只是......”流川略一停頓。

  刀鋒劃過鞘口的鋒鳴像尖銳的鷹嘶,血液噴濺於落葉的碎響尤其抓耳。

  “只是......王上允下的大好前途公子無福消受了。”身體倒地的聲音沉悶,流川的聲音卻輕快。

  嶽暻本就厭惡薛家人,何況薛錦還曾縱皇甫明月挾持雲樂舒,差點傷她性命。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收拾好此地。”流川背手走出密林,想起薛錦方纔的質問,微不可聞輕嘆一聲。

  天下之勢初定,王上不急着急攻撻伐,反而煞費心機地想要征服一個女人。

  他心裏並非沒有過薛錦那些疑問。

  日就月將,能者一旦功有所成,便開始索求自己心底最癡迷卻不可得之物,以彌補長年遺憾。

  “喚來盈盈翠袖,搵英雄淚”的兒女繾綣他實是不懂。

  只是感慨,連王上那般人物,也難以免俗。

  他擡眼看天色,又喟嘆一聲。

  罷了,還有的忙呢,想那麼多作甚,先將王上交代的事情做好再說。

  日月跳丸,彈指一瞬,可雲樂舒是頭一回覺得時間漫長難捱。

  槐裏府衙驛館裏愁雲慘霧,有不同醫者奉命前來,又陸續無功而返。

  每個人嘴裏都是一樣的說辭。

  “君上無礙,只是勞瘁過度,兼之受刀傷催發,方昏睡至今。”

  可一日一夜,加起來統共已經十二個時辰過去,君亦止還是沒有半分清醒的跡象,這極爲古怪。

  君亦止的身體她知道,即便焚膏繼晷,日夜宵旰,也不至於虛乏至此。

  可偏偏,所有醫者都查不出異樣,包括她自己。

  夜裏,她給君亦止餵過藥,檢查過傷口,又依偎在他身旁說了許久的話,在他耳邊假模假樣地哭,他也沒醒。

  她佯裝氣惱,“再不醒,我真不管你了,我離家出走去......”

  他最怕她不告而別,可即便她這樣恐嚇,他疏朗眉眼,依舊波瀾不驚。

  她在牀頭枯坐,後半夜時,公孫朔與君亦萱夤夜而至,還帶着一位故人。

  公孫朔行出槐裏地界,便聞見街頭巷尾四處在傳君亦止遇刺之事。

  他尋了數人問詢,均道君亦止傷重,生死未卜,故而折道而返,卻在路上遇到了同樣聽聞此事,往槐裏趕的元郡望。

  顧不上寒暄,元郡望與雲樂舒見過禮,提了藥箱便往牀邊去。

  雲樂舒得知君亦止遇刺的消息已傳揚出去,心頭驚愕,“我叫人壓下此事,怎會傳得這樣快?”

  君亦萱站在元郡望身邊,看向牀上昏睡的兄長,面色憂懼,“哥哥他沒事吧?外頭傳得好嚇人......”

  “醫士都說無礙,只是一直不見醒。”雲樂舒扭頭問公孫朔,“舅舅,此事蔓延過快,怕是有人刻意爲之。”

  “我們往回趕時,街談巷語有所緩止,倒像流言是由外興起,並非從槐裏而始......”公孫朔目光凝重,“不管對方意圖爲何,明日一早便令全城戒嚴,還要想辦法平息謠言,否則軍民不安,易起譁變。”

  “但願他快些醒來。”雲樂舒沉重點頭,目光落在病牀上的身影上,卻沒心思想其他。

  公孫朔一來,她只覺自己多了一份依靠,整顆心便全懸在君亦止身上。

  元郡望一番探脈,眉頭緊鎖,又取來那柄傷人的小刀細細觀摩,半晌才道,“暫不敢貿然定論,但君上此狀,像是中毒——”

  有那麼一瞬,雲樂舒反而希望從元郡望口中聽到那千篇一律的安撫之語。

  公孫朔、君亦萱臉色突變。

  元郡望無法確定君亦止此番是否致命。

  雲樂舒當機立斷喚來晏子繆,片刻不容拖延,“去準備一番,祕密護送君上回京。”

  公孫朔也點頭,“你世叔家當都在珣陽,一旦查出毒源,立即便可有應對之物。”

  “槐裏這邊,還需舅舅幫我一起料理,我怕我應對不來。”她擰眉看向牀上,不捨又擔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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